第79章 你妈说的对，我就是祸害
第79章 你妈说的对，我就是祸害
穆晓歌之前听林振樾说过，他父亲年轻时打过他母亲。可从他们来北京后，晓歌还没有看到过他们动过手。老太太人前也很是尊重老爷子。今天突然闹这一出把她看傻了，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拉架，一下子楞在当场。
林振樾却在此时进了屋，看到这情景也有点懵。老太太见大儿子回来了，觉得替自己撑腰的又来了，顿时嚎起来了。
“我走，我现在就走，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振樾啊，我的儿，你妈就差砸锅卖铁才供你念完书啊。现在你有出息了，你妈连待着的地方都没有了。你媳妇她心里气不顺，故意找我的茬儿气我，想把我撵走……我的个天呀，我是没法活了。”
林振樾看着母亲边说边哭，又看到穆晓歌腿上的伤和裙子上的污迹，知道母亲是和妻子发生了冲突。看着父亲俨然已经管教了母亲的样子。他觉得昨天已经跟穆晓歌说了很多话，让她包容一下母亲，怎么刚一天就闹出事情来了呢？
无论母亲有再大的不是，作为小辈怎么也该容忍一下呀。
“咋回事啊？怎么闹成这样子？穆晓歌，你是不是疯了？”
林振樾看着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红着半边脸的母亲也甚至心疼，生气地质问穆晓歌。
穆晓歌看了一眼急躁的丈夫，不知道该怎么说。低头看到腿上在流血就吓了一跳，赶紧抽出纸巾去擦，没顾上回答林振樾的问话。
“我问你话呢，到底咋回事？”林振樾以为穆晓歌在跟他赌气，急躁之下就推了她一下。
正要弯腰擦腿的穆晓歌没有想到林振樾会推她，地上洒了茶水又比较湿，也是个寸劲，穆晓歌脚下一滑向前跌捯，头一下就磕在茶几的边上。
晓歌只觉得额头被茶几边角磕得很疼，随后就感觉有热热的液体流了下来。她惊慌地伸手一摸，手掌上殷红一片。
穆晓歌傻掉了。结婚十四年来，林振樾第一次跟她动粗！还是在婆婆无理取闹，她受了天大委屈的情况下。
她突然就感觉不到头疼了，只觉得心脏被锋利的玻璃狠狠地划了数道，血肉模糊。果然家暴有传承。
她转头看向林振樾，那双平时温婉、秀美的杏核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眼底有着难以言说的伤痛。
林振樾曾经对于父亲对母亲的家暴深恶痛绝，他发誓这一辈子不会碰穆晓歌一根指头。而今，因为他母亲的无理取闹，他竟然推倒了穆晓歌，害她磕破了额头。
看穆晓歌头上流血了，林振樾也吓了一跳。他抓起桌子上的纸巾就要帮穆晓歌捂住头上的伤口，紧张地问：“晓歌，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林老爷子当然也看到穆晓歌脸上的血，急忙说：“振樾，还说啥呀？赶紧去医院看看吧，一直在流血，唉！这闹腾的！”
林振樾注意到穆晓歌的眼神，那眼神里是深深的失望，不，应该叫绝望。她没有接递过来的纸巾，而是自己弯腰抽出几张纸，胡乱地擦了几下，又摁在了伤口上。
林老太太看儿媳妇头都磕破了，也不嚎了，溜溜的起来躲到卧室里去了。穆晓歌一手捂着头，一手推开林振樾，转身进了卧室。
林振樾又是担心，又是内疚的跟在穆晓歌身后，有点茫然失措。他从来没有见过穆晓歌如此狼狈、如此冷漠、如此绝望……
穆晓歌单手捂着伤口，开始收拾她平时出差用的皮箱。她随手扔了几件衣服进去，不顾及身上的连衣裙血迹未干，连衣服也没有换，拉上皮箱就往外走。
林振樾不敢再伸手去拉穆晓歌，怕她情绪过于激动，影响头上的伤口。只得在她装东西的时候，跟在后面哀求。
“媳妇，你要干什么呀？头上的伤得去医院打针破伤风，别感染了。听话……媳妇，我刚才就是有点着急，就轻轻碰了你一下。哪能知道你那时候刚好弯腰啊。对不起，你别生气了。”
“我现在就是很难过……特别难过，你别拦着我，这个家再待下去我会疯的……你让我清静几天。”
林振樾一听穆晓歌要走，急得又动手扯住了她的胳膊。穆晓歌用牙齿咬着下唇，压抑着情感没有哭出声，眼泪无声的滚落。
她目光定定地盯着林振樾，那目光突然让林振樾有些慌乱，甚是有些害怕，他不敢再阻拦，松开了手，眼睁睁看着穆晓歌推开防盗门离开了。
林振樾从来没有见到过穆晓歌那种眼神。
多年以后，他再回忆穆晓歌今日的眼神，也会痛心到颤栗。他只是着急地推了她一下，摔了那么一脚磕破了头，让晓歌以为他责怪她和母亲发生了冲突，对她动了粗。
让她原本就负荷太重，敏感、细腻的内心世界轰然坍塌了……
这个善良的女人，即使被生活逼迫到了阴暗的角落里，仍旧能靠着一点萤火之光自我抚慰。就算是，她失去了最后那点微弱的希望，她能想到的也是自我伤害、自我放弃。
林老爷子看见儿子傻愣着在屋子里打转转，提醒他说：“你赶紧去追她呀，别再出点什么事，你碰晓歌干啥啊？都怪你妈没事找事…这裹乱呀！”
结婚十四年，相识十五年了，林振樾从没有见过穆晓歌如此失态。以前，俩人吵得凶的时候，为了避免矛盾激化，他会去楼下车里坐一会，或者到附近的超市转一转买点厨房里缺的东西。
他知道穆晓歌没有地方去，也不愿意让她一个女人生着气到处乱走。
穆晓歌跑得很快，等林振樾追到她的汽车旁边时，她已经发动了汽车直接开走了。理也没有理林振樾拍打她的车门。
林振樾想开车去追她，才想起来自己根本就没带车钥匙，又跑到楼上去取了一趟，并安排了父亲去广场接林意鸣回来洗澡睡觉。等他开车出了小区后，哪还有穆晓歌汽车的影子。
林振樾只好坐到车里拨打穆晓歌的电话，瞬间穆晓歌的手机就接通了。
林振樾听到电话接通了，急切地说：“媳妇，你去哪里呢？你这样开着车乱走，我很担心，别乱跑了好吗？”
穆晓歌的声音有着凌乱，应该是没有关好车窗，听起来有呼呼的风声和汽车的喇叭声，她说：“振樾，你别找我，我出来透透气。我这些日子实在是太难了。因为我卖燕郊的房子，你爸把腿摔断了。我一直不敢告诉你，咱们天津买的房子，上了小翟的当……那套房子里……那套房子里有人自杀过。我非要你买的房子，是个凶宅……我怕你心里膈应，一直不敢跟你说。
小翟后来又补偿了二十五万给我。蛋蛋要去市里上学，我妈来北京找我要钱。我把补偿过来的钱给了我妈十五万，让她去市里买房子…老公，你看，我有多自私！我这干的都叫什么事？我是不是挺该死的？你这么好的一个男人怎么就碰到我了呢？
我真是拖了你的后腿了……你看，不是我妈来跟你妈吵架，你妈就不会搬到老二家里去。也就不会被老二把养老钱全部骗了去。
所以，今天你妈说的对，我就是个祸害，我把你给祸害了……呵呵，你肯定也是心里对我早就不耐烦了吧？我连工作都处理不好，家里也弄不明白，你肯定早就烦我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以后，我走，我不让你们因为我再吵闹、再烦恼……”
林振樾听着穆晓歌的话，早已经泪流满脸。他的妻子，他每天言笑晏晏的妻子，心里面竟然隐藏了这么多的秘密，工作的失意再加上母亲的无事生非，她怕是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而自己这个做丈夫的竟然会粗心到如此。
悔恨、担忧和慌乱让林振樾的心里也闹腾起来，他嘴里无意识地说：“不是的，不是你说的这样，我从来没有烦过你。我爸妈的事跟你没有关系。你不是个祸害，你是个天使……你对谁都好，唯独对你自己不好。媳妇，你别说这样的话，我心里难受的慌。你在哪里？能不能别乱跑，我好担心你。”
“老公，我好累。我连好好睡一个觉的愿望都实现不了。我告诉你我每天晚上吃的是维生素，其实是骗你的。我吃的是安眠药，我每天靠安眠药才能睡着……每天早上一醒过来，我就感觉到很难过。
我不想去上班，我不想被别人挤兑。可是，我得挣钱……我要养活我爸妈、养活儿子。我不能让你的压力那么大。老公，我答应过要陪你一生一世，答应过你，咱们老了以后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你钓鱼，我养花种菜，我们相扶相依，可是，我撑不下去了……对不起，老公，我真的尽力了。我对不起儿子，对不起所有的人，对不起…”
有一个词叫“锥心之痛”，林振樾以前总觉得那是比较矫情的说法。而今，他深刻的体会到了拿锥子一下下刺在心脏上的那种疼痛。
它让你疼到头脑发蒙，不敢呼吸。甚至想紧紧的把自己缩成一团后再抱着自己，或者是把头重重的撞向地面、甚至是墙壁，以期缓解心里的那种尖锐的、让人想阵阵尖叫的疼痛。
“媳妇，是我对不起你，是我错了，我这段时间对你太疏忽了。我没想到你的…你的压力这么大，是我对不起你。你要干啥去？你要干啥去？”
林振樾使劲捏着自己的太阳xue，以期让自己清醒一点，可他握着手机的手仍不住地发抖。不，他是全身都在发抖。
他从妻子的话里听出了她的歉意和不舍。感受到了她的痛苦和决绝，他不敢再往下细想，只得再次哀求。
电话那端传来了挂断的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