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天天住的跟鸟笼一样,可不憋屈

第81章天天住的跟鸟笼一样,可不憋屈

林振樾和穆晓童又商量了一会,穆晓童就开始收拾东西,等把一切都归置好。他的心情也平静了下来。

他用尽量平静的语气给母亲也打了一个电话,如实的把林振樾的话讲了一遍,并告诉母亲说:“姐夫说我姐可能是得了抑郁症,所以我姐才会有那样的念头。我姐要是回到家,你们就是在村里找人捆也得把她捆住,不能让她走了。”

穆晓歌的车开得不算快,到大名服务区的时候,她进了服务区给车加了油,又去了趟卫生间。洗漱台前明亮的镜子里,她脸上仍旧的血迹斑斑。

她有点害羞起来,洗掉脸上和头发上已经凝固的血迹后,又掀起头发研究了一下头上的伤口。那是个不足一厘米的细长伤口,因为刚才的冲洗,又开始往外渗血丝。

穆晓歌不想这么狼狈的回家,让父母看见了大惊小怪。她回到车上。翻出扶手箱里的液体创可贴,对着镜子给自己涂上,疼得她嘶嘶地吸着气。

她又找了件牛仔裤和格子衬衫,去卫生间里换上,又重新弄了头发后,才感觉一身清爽的上了车。

此时已经凌晨一点多钟了,穆晓歌仍旧没有半点困意。

看着冀豫交界的标识,她的车也开得更快了。那个家再怎么破旧,母亲再怎么偏心,总归是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在没有结婚之前,那个家是她唯一的牵挂。

了却这一个牵挂之后,她真的就了无牵挂、一身轻松了!

穆晓歌把车停到她们家门口时,天刚蒙蒙亮。

她听见院子里的狗叫声,家里的那条土狗阿黄难道已经嗅到了自己的气味了?

她听到母亲呵斥阿黄的声音。然后,她看到已经红漆斑驳的大门从里面打开了,母亲穿戴齐整地站在门口,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母亲打开大门后,表现得很惊讶,她用了一个字表达了她的这种情绪。

“咦……晓歌,你这个傻闺女,咋现在回来了?不上班吗?”

“我请了几天假,没啥事就想回来看看,我爸呢?”

穆晓歌说着话就进了院子。阿黄也跑了过来,围着穆晓歌嗅了嗅她的脚,又嗅了嗅她的手,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欢快地摇着尾巴转着圈圈。

穆晓歌摸了摸阿黄的头,阿黄就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往里走。

“你爸灶屋里烧锅呢。你还没有吃饭吧?是不是开了一夜车啊?一会吃完饭先睡一觉,我中午给你杀鸡烙油馍。”

母亲放下手里竹枝捆的大扫帚,也跟着往里走。

父亲许是听到了声音,从灶房里探出了头,穆晓歌喊了一声爸,穆父看到女儿后,用衣袖擦着眼睛说:“晓歌回来了?嘿!芝麻杆有点潮,净冒烟了,熏得眼睛疼。你先进堂屋歇着,爸给你做碗鸡蛋茶喝。”

“赶紧烧火去,一会再把房子点了。多放点红糖……”母亲说着话,拉着穆晓歌的胳膊就往堂屋里拽。

穆晓歌挣脱母亲的手说:“妈,我想在院子里坐一会。”

“嗯,好。”母亲答应着,顺手递给穆晓歌一把杨木打的小椅子,又拿过穆晓歌的包往堂屋里走去。

虽然穆晓歌故意用头发遮住了伤口,穆妈妈还是看到她额前的红肿。穆妈妈看到晓歌刻意伪装出来的笑容,她在笑,可她眼睛里没有光彩。

从小时候她就这个样子,伤心、难过也不说,还怕大人担心,装着很开心的样子。

穆妈妈也难过起来。进了堂屋后,她就再也忍不住,眼泪就掉了下来。

灶屋里的老头子掉眼泪说是被烟熏了,她可没有啥理由来搪塞。她想起儿子的嘱托,翻出穆晓歌的车钥匙,一下子扔进了大床底下。

她把晓歌的包放在了桌子上,端出来一簸箩炸好的麻叶,放到穆晓歌的面前装着若无其事地说:“前几天蛋蛋想吃麻叶了,我炸了不少,让你爸送市里了。剩了这么多,你尝尝,比卖的好吃多了。”

穆晓歌拿起一片放到嘴里嚼,果真特别的酥脆,或许是饿了,她又吃了一片。

阿黄摇着尾巴趴在她的脚边,穆晓歌又抓了几片扔在它的嘴边,阿黄也咔咔嚼了起来。

穆晓歌闻到一股股不同于嘴里芝麻香味的苦香味,她擡起头看到院子角落里那棵长歪了的苦楝树,此刻开成一簇簇的紫色小花正在晨曦中散发着它特殊的带着苦味的浓香。

“妈,我记得以前那棵树上住了好多鸟,现在咋没有了?”穆晓歌记得那种黑色的被乡亲们叫着“楝喳喳子”的鸟,每天比鸡叫的都早,吵得人睡不好觉。

“不知道哪一年,它们就突然没有了。全飞走了,鸟窝都被风刮掉了。”母亲跟她闲聊着,父亲搬出家里吃饭用的小方桌,不一会又盛了一大碗红糖荷包蛋端了出来。

父亲把碗放到桌子上,一句话也没有说又回到灶屋。

“晓歌,趁热吃。吃完了睡一觉,开了一夜车,累坏了。”

母亲把碗推给穆晓歌。穆晓歌看着冒着热气的碗,拿勺子数了一下,父亲打了七个鸡蛋。她心里也疑惑,现在生活条件这么好了,鸡蛋还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吗?怎么总是给自己做这个吃呢?

母亲把米粥和馒头也端了出来,就馒头吃的是半碗萝卜辣椒咸菜。跟父母的饭食比起来,七个鸡蛋做的红糖鸡蛋茶确实奢侈了。

穆晓歌端起自己的碗往父亲的米汤里拨出两个鸡蛋,父亲紧张地端起自己的碗,说:“你吃,你吃。”

她又在母亲的拒绝下拨了两个在母亲的碗里。

“鸡蛋难消化,我哪能吃了这么多?”穆晓歌说:“妈,以后你们要吃的好一点。鸡蛋每天至少吃一个,瘦肉也要吃一点。年纪大了骨头缺钙,容易脆,要是摔个跟头就可能摔断腿。还有…”

“吃饭的时候就别老说话。赶紧吃饭,吃完睡个觉。”母亲不想听穆晓歌像交代后事似的嘱托,像小时候那样教训她。穆晓歌不想跟她争吵,低头喝着糖水。

穆晓歌终于吃完碗里的三个荷包蛋,又在母亲的注视下喝光了糖水。父亲赶紧收拾完桌子,母亲拿出了一套牙具,穆晓歌认识那套牙具是她两年前忘在家里的那套。

穆晓歌不想刷牙,她想把事情赶紧给母亲交代清楚,然后尽快去办她自己的事情。

她说:“妈,我有话跟你讲,你跟爸坐下来听我说。”

“你咋回事?都跟你说了,让你吃完饭睡个觉,你磨叨啥?”做母亲的去院子里提水刷碗,顺便帮穆晓歌把刷牙的杯子里也添上水。

母亲在家里真的是强势惯了,把父亲和他们姐弟俩管得死死的。穆晓歌想着,再最后一次忍着她的霸道,反正以后也不再听她絮叨了。

刷完牙她就进了她以前住的那间屋。

房间里被母亲收拾得很干净、整洁。

床单、被褥都好像是刚换上的,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穆晓歌不愿意多想,就和衣躺下,她看着竹编的顶棚上那简单的花纹。房间里红砖铺成的地面有着泥土的潮气从砖缝里透出来,充盈在穆晓歌的鼻腔里。

阿黄守在门口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穆晓歌的意识渐渐模糊了,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穆晓歌一觉醒来后,感觉天还是灰蒙蒙的,很像她刚睡觉那会的天气。阿黄还在地上趴着,她以为自己只是眯了一小会。去了趟厕所回来,母亲就进屋来了,端给她一碗温热的小米粥。

穆晓歌闻着谷物的清香后,肚子就咕噜噜响了起来。她问母亲,“妈,现在几点了?”

“你管它几点呢?喝点稀粥再睡会,我看你还是困得很。”母亲说着话,从糖罐子里又舀了两勺白砂糖放到穆晓歌端着的粥里。

看着穆晓歌喝完了粥,母亲又递给她一杯水。穆晓歌漱了口,还是感觉头有点蒙,回屋里继续睡了。穆妈妈看着晓歌又回去睡了,才端着粥碗回到灶房里。

穆爸爸从灶房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低声问:“晓歌看起来咋样?又去睡了?咋那么能睡啊?”

“又去睡了。晓童跟我说,她天天睡不着觉。在家里能睡个好觉比啥都强。这个孩子心思重,啥都自己憋着,你说她那日子过的多好啊,这不就是作吗?”

“唉!可不是咋的?现在人富了,怪病也多了。这孩子真是的,有啥事能想不开呢?儿女都是债啊!”穆爸爸长叹一口气蹲在灶房门口。

“以前咱们过的啥日子?要吃没吃,要穿没穿的。还要养活他们俩,还要供他们上学,还要管你爹娘。要是换成她,还不得去死个八百回啊?我就不信我还治不了她这个忧郁症了?

咱就让振樾和晓童在市里待着别回来,咱俩就装着不知道她的事。反正看好她。她车钥匙我给她扔床底下了,她开车走不了。

你上半夜睡,我下半夜睡。听到响动就起来。明天咱俩带她去地里逛逛散散心,去咱们坡里看看大河,还有野花啥的,我就不信她还能忧郁。”

夜幕模糊了穆妈妈的面目,穆爸爸却觉得老伴的眼睛像夜里阿黄的眼睛一样,有着奇异的光亮。

他附和着说:“嗯,也没准是在大城市里憋的。你还记得以前晓童养的鸟吗?关在笼子里没几天,就不吃不喝的绝食死了,就是憋死的。他们天天住的跟鸟笼一样,可不憋屈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