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智斗成功

    终端屏幕上的那只眼睛,睁着。

    没有眨眼,没有移动,只是静静悬浮在漆黑的界面上,像一颗从宇宙深处投来的凝视。林深的手指还停在半空,血滴顺着指尖滑落,在地板上积成一小滩暗蓝。他没动,也不敢动。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是开始。

    那只眼睛,不是在看屏幕——是在看“他”。

    “你不在。”三秒前,系统这样说。

    可他还在呼吸,还在痛,还在恨。

    那就够了。

    他缓缓抬起左手,用指甲在掌心狠狠划了一道。疼,真实得刺骨。他咧了咧嘴,笑了。这疼痛,让他确信自己还活着。

    哪怕他是残影,是复刻,是别人留下的工具,只要还能疼,就能反咬一口。

    “你们想理解我?”他低声说,声音像是从废墟里扒出来的,“那就别怪我……不讲道理。”

    他猛地将胸口那页手稿抽出来,纸张边缘早已被蓝血浸透,焦痕裂开,字迹模糊。他没犹豫,直接把纸按进主控台的生物接口,右手伤口顺势压上去,让血顺着导槽流进核心线路。

    终端嗡地一震,屏幕闪烁几下,模拟推演空间的残余程序被强行唤醒。能量条只剩个位数,红得发黑。

    “第一层,开始。”

    他调出父亲教他摩斯电码的记忆波形——那段结巴、重复、毫无节奏的录音。那是他六岁时录的,错得离谱,连“sos”都发不准。他把它放大,叠加巡逻队倒诵《诗经》的音频,混成一道杂乱却结构完整的信号流,全功率发进裂缝。

    对面的眼睛,动了一下。

    不是眨,是缩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硌到了。

    林深盯着数据面板——未知文明的信号频率出现微小抖动,解析延迟从0.1秒拉到0.4秒。不够,但有反应。

    它们在“吃”这些信息,像机器读取代码。可这些东西,本就不该有逻辑。

    一个孩子背错诗,父亲笑着揉他脑袋——这种事,算不明白。

    “小周!”他吼出声,“把第二层接上!”

    通讯器里传来她急促的回应:“防御小组已准备,但三号队员记忆错乱,锚定失败!他……他说他母亲死于安史之乱!”

    林深瞳孔一缩。

    不是入侵,是替换。它们已经开始伪造情感节点,让人自己背叛自己。

    “切断非核心连接。”他咬牙,“只留你和李婉儿,做中继节点。”

    “深哥,这样风险太大,一旦你们被污染——”

    “那就污染了再杀回来。”他打断,“记住,它们不怕聪明人,不怕战士,怕的是……死都不放手的傻子。”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调出录音功能,开始录一段谁也不会存的东西——他七岁那年,背《静夜思》背到一半,突然卡住,结巴着说:“床前明……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然后自己笑出声,被父亲敲了下脑袋。

    他把这段录音混入自己的心跳频率,加上呼吸的起伏,做成一段毫无意义的音频包,命名为:“人类样本07号——荒谬性测试”。

    发送。

    三秒。

    五秒。

    数据面板突然跳动——对方信号链出现1.2秒的停滞。

    紧接着,裂缝边缘的空气开始扭曲,像热浪蒸腾。

    “有效!”小周声音发颤,“它们卡住了!”

    林深没笑。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真正难的,是第三层。

    他睁开眼,看向终端上那只依旧悬浮的眼睛。

    它在模仿他。

    它想变成“人”。

    可它不懂,人不是逻辑的产物,是矛盾的集合。

    笑里能藏泪,爱中能生恨,明知会死,还要往前冲。

    “你们学不会的。”他低语,“因为你们,没有‘痛’。”

    他调出最后一组数据——那是他得知“林深已死”那一刻的脑波记录。悲恸、愤怒、自我怀疑,混杂着对文明存续的执念,像一团烧到极致的灰烬。他把这组高熵情感脉冲,通过蓝血导体全功率输出,直冲裂缝核心。

    信号释放的瞬间,那只眼睛剧烈扭曲,轮廓崩解,像被无形的手撕扯。

    它试图重组,试图模仿林深的情绪波动,可它模仿的“悲伤”,没有颤抖;它复制的“愤怒”,没有窒息感。

    它像一台精密的机器,演尽了表情,却漏了灵魂。

    林深看穿了。

    “你不是我。”他盯着屏幕,“你只是个……伪人。”

    他加大输出功率,蓝血顺着接口喷涌而出,手臂的神经像被刀割。他不管,继续压着伤口往导槽里灌。

    “来啊!”他吼,“你不是要理解吗?那就尝尝——什么叫活着却不该活,叫记得却不是你,叫拼了命也要守住一个不属于你的世界!”

    终端爆发出刺眼的蓝光。

    那只眼睛,碎了。

    不是爆炸,不是消失,是像玻璃一样裂开,分裂成无数碎片,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画面——五胡乱华的战场、安史之乱的火光、靖康之变的雪地……全是林深穿越过的文明节点。

    然后,这些碎片开始倒退,向裂缝深处缩去,像被什么力量主动回收。

    林深死死盯着数据流——能量波动从紊乱转为有序收敛,不是崩溃,是撤离。

    它们退了。

    “小周!”他声音沙哑,“关掉所有信号发射,静默模式,现在!”

    “可是——”

    “执行!”

    三分钟后,基地所有主动信号中断。

    没有光,没有声,只有林深的呼吸和蓝血滴落的声音。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裂缝边缘的震颤,彻底停止。

    空气恢复平静,像从未被撕裂过。

    林深靠在终端旁,腿一软,跪倒在地。右臂已经没了知觉,蓝血还在流,但他感觉不到疼了。

    他抬头,看着那片曾经悬浮眼睛的地方,轻声说:

    “它们不是被打败的……是被‘看不懂’吓走的。”

    小周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哭腔:“深哥,它们……还会回来吗?”

    他没回答。

    他知道,这场战争没有胜利者。

    只有暂时的退却。

    他缓缓抬起手,沾着血,在终端上写下三个字:

    我在。

    屏幕黑了几秒。

    然后,缓缓亮起。

    没有文字,没有符号,只有一段极短的音频自动播放。

    是他的声音。

    但不是他说过的话。

    “别信终端。”

    林深猛地抬头。

    通讯器里的小周还在等他回应,可他没听见。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落在那行刚写下的“我在”上。

    血字边缘,正缓缓渗出一丝极淡的蓝线,像活物一样,把“我”字的最后一笔,悄悄拉长了一毫米。

    那一毫米,让“我”变成了“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