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考试结束

    ‘萧云谏’(初七)的下巴搁在她肩头,埋首间,他嘴角勾起一丝快如闪电,却冰冷得毫无温度的自得弧度。

    这个女人……不过如此。

    “云哥哥,这些日子……你到底去了哪里?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薛映雪捧着他消瘦污浊的脸,心痛如绞。

    ‘萧云谏’却骤然抱住头,发出困兽般的凄厉嘶吼。

    “头!!痛!!啊——!!打!他们打我!好多血!好多血!”他疯狂地用拳头捶打自己的太阳穴。

    薛映雪骇然色变,死死抓住他自残的手:“别这样!云哥哥别伤自己!快传太医!传太医!”

    太医署圣手被召来。

    号脉、观色、查舌苔……几位资深太医面面相觑,最终恭敬回禀:“公主殿下……萧公子脉象混乱,神思惊厥……观其状……当是遭受了难以想象的酷烈折磨或目睹极端血腥之事……以至心胆俱裂,神魂受创,才……才癫狂痴傻……”

    “痴傻?”薛映雪如同五雷轰顶。

    床上的‘萧云谏’却在此刻猛地探出手,紧紧攥住她垂落的衣角,眼神怯懦依赖如同迷路的幼兽:“美美……仙子……别赶我走……我怕……”

    仅存的最后一丝疑云,在这彻底的“无助”与“依赖”面前瞬间消散。

    薛映雪紧握他的手,眼中带着怜惜:“我绝不会赶你走!云哥哥,我一定会治好你!”

    ‘萧云谏’(初七)像块粘手的膏药,寸步不离地跟在薛映雪身后,眼神充满依赖。

    这让急于联络暗线的薛映雪不胜其烦,强忍不耐想将他按在椅子上,“云哥哥,你坐……”

    他却固执地摇头,像个害怕失去糖果的孩子,紧挨着她站定。他心里门儿清。好不容易混到公主身边,如今怎么都不能被送回尚书府。他不过是尚书府的庶子,失踪这么久,府里连个人影都没派出来找过。唯一惦记他的,只有他那个在府中做侍妾的“娘”,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有。

    此时,尚书府后院。

    李氏,这位尚书府中地位卑微,连姓名都常被遗忘的侍妾,听说失踪的儿子被公主寻回,再也按捺不住。

    她趁着府中松懈,溜出侧门,在公主府气势恢宏的后门石狮子旁跪下,泪水混着尘土流进鬓角:“求求贵人们……让奴婢看看阿谏……只看一眼……只看一眼……”

    守门侍卫见她形容狼狈,又只是身份低贱的侍妾,报进去的结果却只换来一句冰凉的喝斥:“区区贱婢!也配污了公子的眼?轰出去!”

    李氏被粗暴驱赶,却不肯离去,像个幽灵般在后门外徘徊,泪眼婆娑地望着那一扇隔绝了她与骨肉的重门。

    ‘萧云谏’在府内“无意”间走到了后门附近。

    机会稍纵即逝。

    李氏透过人缝猛地捕捉到了那走来的身影。

    就在那一刻。

    李氏布满泪痕的脸庞瞬间血色褪尽,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恐与狂乱。

    她猛地冲上前,枯瘦的手指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他的手腕。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带着撕裂般的绝望:“你是谁?你不是我的阿谏!我的阿谏呢?你们把阿谏弄到哪里去了?”母亲对血脉的直觉如同野兽般犀利。

    ‘萧云谏’(初七)眼中的怯懦与茫然几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疯狂冲击得出现裂痕。

    但那只是短短一瞬。

    “娘……”他试图用那惯有的呆滞神情掩饰,带着哭腔。

    “住口!别叫我娘!你不是!!”李氏状若疯魔,歇斯底里地摇头,指甲深深掐入他皮肉。

    一丝冰冷的戾气在初七眼底凝结。他不再试图伪装,猛地发力,狠狠一把将纠缠拉扯的李氏推搡出去。

    李氏重重跌倒在冰冷的石板地上。

    ‘萧云谏’则如同逃避瘟疫般,迅速转身,在侍卫的遮掩下,头也不回地重新没入朱漆大门投下的森冷阴影。

    巷角深处,几个从暗影中钻出的黑衣人,无声地捂住了李氏的嘴,将其拖入更深的黑暗。

    几日后。

    一具裹着破席的、肿胀难辨的妇人尸体,如同被丢弃的垃圾,悄无声息地被抛在尚书府最偏僻的院子。

    初七静静站在公主府高阁之上,眼中怅惘。

    李氏死了。

    这是他亲口发出的命令。

    这条命,是身份败露必须支付的代价。

    那个愚蠢的妇人……就让她的魂魄,去真正该去的地方,陪着她的儿子吧。所有阻碍任务的绊脚石,都得碾碎。

    公主府内,顶尖国手轮番上阵。

    “公子脉象虽乱……却……并无脑伤癔症之根……”

    “奇哉……观神似迷,号脉却稳……”

    太医们的诊断模棱两可,束手无策。

    薛映雪看着如同乖巧孩童般蜷缩在软榻上的‘萧云谏’,心底最后一丝疑虑被强行按下,沉入一种复杂的情感漩涡。

    也许……她是爱这个男人的。只是这份情愫,在滔天的野心面前,终究只能屈居其后。

    九日的煎熬终于结束。

    贡院那扇象征着荣辱命途的朱红大门,在如血残阳下缓缓洞开。

    门外翘首以盼的人群轰然骚动。

    衣衫褴褛、面无人色的学子们鱼贯而出。

    有人脚步踉跄,扶着门框呕吐;有人双目无神,喃喃自语;有人眼含希冀,脚步虚浮……如同被榨干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在那群面色各异的学子中,时丙走了出来。

    他的考篮已然轻便。

    一辆鎏金嵌玉四驾马车,停在人群中。他只看了一眼,心便沉了下去——公主府的马车。

    他强迫自己调整呼吸,步履沉稳地走向那架马车。

    车厢门开,露出薛映雪一张神色莫辨的脸。

    时丙垂首行礼,声音带着刻意的恭敬:“公主费心,烦劳相候。”

    薛映雪目光在他脸上滑过,冷淡地微微颔首,示意他上车。

    车厢内一片死寂。

    时丙小心翼翼坐在角落,只觉得薛映雪身上那股无形的疏离和某种他难以言喻的变化,如同冰针般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