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Chapter 104
第104章 Chapter 104
程谙意被这一场面弄得猝不及防。
自己的亲生母亲, 当众下跪恳求，求他救救苏氏。
救？为什么要救？
他又能救得了什么？
这是在道德绑架。
女人晶莹的泪珠挂在脸颊上，就好似是沾染清晨浓露的花, 我见犹怜, 被人精心呵护。
但程谙意一点也不觉得她可怜。
她是一个冷血又可恨的人。
程谙意对苏家人没有任何的感情，就算看苏家落魄看苏氏大厦将倾, 他也终究只是个看客。
无所谓垂死挣扎, 也无需怜悯对方。
哪怕是现在的眼泪，眼前自称“妈妈”的中年妇女对自己有过一丝真心吗？
如果说曾经自己流落在外是意外, 她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那么在他回到苏家后呢？
其实，程谙意真的很想问苏家的所有人一句话。
他想知道, 是不是因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所以苏家的亲人才不愿意真正接纳他, 不愿意成为一家人。
但后来，程谙意离开了苏宅，也没有将那个问题问出口。
曾经, 他害怕得到的会是一个自己不愿接受的答案。而现在他不在乎了，没必要去在乎那些不在乎自己的人。
苏夫人假模假样地磕着头, 看上去很用力, 实际上她额头上一点伤痕也没有。
“我知道你和江斐然的关系, 只要你开口, 他一定能帮忙的，对不对？”
“就算他不愿意, 你也可以把之前陪睡的钱拿出来给家里救急啊！用你的身体去换回苏氏的存活, 换回家人的幸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不是吗？谙意，你要报答妈妈，报答苏家的，求求你了……”
因为苏夫人也是凭借自己的美色与温婉上位，苏明忠才能一直疼惜她。她深知男人秉性，最是因为什么而不能镇定。
同时，云婉正在扭曲程谙意和江斐然的恋爱关系，她想让全世界的人都误解他们之间是不正当关系。毕竟，情侣和情人，天差地别。
现场的无数人都在看着这场戏，甚至有人为了流量而开始直播。
在直播的画面中，穿着打扮异常精致的富家太太哭得梨花带雨，不停绝望而痛苦地恳求。然而程谙意脸上的神色纹丝不动，显得薄情。
有人支持苏夫人，就也有人支持程谙意。
一半人觉得孩子就是应该无条件帮助父母家人，一半人则偏向于苏夫人没安好心。
走在后面的江影帝看到场外堵了一片人，心中顿感不妙，忙上前时又听到苏夫人的那一番话，直把他气得原地爆炸。
凭什么污蔑、侮辱他和程谙意之间的关系，他明明已经通过直播向所有人都宣布了啊！
也幸好他选择了官宣恋情。
苏家，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这位女士，我想你应该清楚，我和程谙意自由相爱，是恋人关系。请你，不要把我们的关系说得那么不堪。”
如果说发布会的直播，江斐然是在默认，那么现在他就是在直白了当地坦诚。话里没有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意味，严肃而认真。
这是在无数群众面前，他对程谙意的爱不加任何掩饰。
全场的其他人：啊啊啊，刺激！！！
极度讨厌他们在一起的人：呵，滚呐！！！
一直沉默的程谙意终于发出声音，他并没有表明自己的答案——帮还是不帮。
“苏夫人，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他不再站在江斐然的身后，并给了男朋友一个请安心的眼神。
“苏辞韫在被警察抓时，他说是你指使他来替上天收回我的命的，是吗？”
「因为你给了我生命，所以无论是为了什么原因，就要来剥夺我活下去的权利吗？」
……
苏夫人心中竟然闪过了一丝害怕的情绪，可她又立刻给自己壮了壮胆。
苏辞韫人都已经死了，仅凭借程谙意的一面之词，没有人可以定她的罪。
云婉怎么也不会想到，苏辞韫居然在临死前聪明了一回，可那又怎么样。
凡是对她过上富裕生活没用处的人，都会被毫不犹豫地抛弃掉。人人皆可成棋子。
“怎么可能？你攀上高枝就看不起苏家了是吧，不帮就不帮，为什么一定要往我身上泼脏水呢？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你在背后搞的鬼，一定是你，是你让苏氏破产的！”
苏夫人不再一味磕头，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起身，愤怒地冲程谙意大吼。她指责程谙意造谣污蔑，实则自己就是那个把错强加于他人身上的人。
本来只想吃一口豪门亲情瓜的众人，有不少人才知道苏氏要破产了。
程谙意当然没那个本事，能让一个实力强盛的公司破产，苏氏的现在只能说是苏家人的报应不爽。
他看着眼前恨不得要掐死人的苏夫人，嘴角勾出自嘲的笑意。
是了，这就是答案。
程谙意走了，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不再搭理正在发疯发癫的苏夫人，任由那人在背后大哭大喊大骂。
直播的人中，有人将手机摄像头对准了苏夫人的脸，可见妇人是多么的可怜。有人不停地去追程谙意，甚至问他这样做对得起家人吗。
他在人群中脚步微顿，眸中的碎光折射在一碧如洗的天际下。
“谁对不起谁啊，他们不是我的家人，没必要再有联系。”
江斐然紧紧握住他的手，陪着他挤出人群。
……
***
现场的人看到当事人之一已经走了，他们又将视线放在了苏夫人的身上。
直播间内的弹幕快速跳动着，一条接着一条，观众眼花缭乱。
【不是，苏辞韫都那样了，你们真觉得能教出那样人的一家人会是什么好人吗？她是程谙意的妈妈怎么了，她要真疼惜亲生孩子，怎么能放任孩子离开苏家，怎么能任凭苏辞韫欺负她的孩子啊！现在倒好了，苏家有难，所以程谙意必须帮她？】
【作为儿子，帮助父母帮助家里怎么了？？？】
【呵，道德绑架，如果好不容易从家里逃出来，却还要被要求对那个家施以援手。滚犊子吧你！没报复就已经算是道德高尚的圣人了！】
在苏夫人说起苏氏破产时，网友震惊了。
【啊？苏氏倒闭了？？？】
【小道消息，苏氏都在资产清算了。】
【啊？那程谙意真可怜，刚回豪门不久，谁知道家没了。好日子到头了啊～】
【什么好日子到头，人的未来是需要自己争取的。你哪里看出来程谙意是回豪门享福的了，怎么看也是去渡劫的吧。这个什么自称是妈妈的人，磕得真投入啊，额头还是一如既往的白皙光滑呢。没有这个破烂苏家，程谙意还不是照样好好地活了二十几年？】
【你别说，妈妈哭得也好看，我终于懂为什么谙谙能生得这么好看了。但是妈妈真的好过分，谙谙和影帝正常谈恋爱，却被她说成了是包养或炮友关系，这就是恶意污蔑自己的孩子吧，好可恶啊！感觉她虽然表现得很可怜，但说话咄咄逼人……】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位苏太太的演技吊打内娱的好多人……如果她能准备血浆道具的话，就更逼真了……】
当然，有些人的重点没放在“苏氏破产”一事上，他们更关注江斐然。
【所以……有人能解释一下吗？为什么程谙意的妈妈希望江斐然救苏氏，江影帝是很有钱吗？】
【明星有钱是肯定的，不过我可以找点人脉扒一扒江影帝。】
【回来了，兄弟姐妹们，听说江影帝是富二代，家里贼有钱的那种，对标一下A国首富。】
【？！好的，只有我是穷人，所以世界上多我一个有钱人又怎么啦！哼，我要克扣江天意色结婚的份子钱，扣光扣光，通通扣光！】
***
苏夫人上了热搜，跟着一起上热搜的还有之前沉没网络大海的宁城村民发布的视频。
视频中，是狼狈至极的苏辞韫发出的尖叫声音，以及他在控诉苏夫人是真正指使杀人的人。不仅如此，苏辞韫还在说，是苏夫人调换了两个孩子。
那段期间，网上引起轩然大波，纷纷要求苏家给个说法。这下，世界上真的再也没有任何人敢冒险帮苏氏了。
在清算开始而企业未宣告破产之前，苏氏仍可重整，恢复营业能力。但到如今，苏氏救无可救。
当然，说这些话的苏辞韫早就死了，死无对证，任何人都不能把那些话当做云婉犯罪的证据。
而远在C国的苏老爷子没能挺过去，他死前交代过助理，在死后请将遗嘱公之于众。
因此，所有人都知道苏老爷子把自己财产的50%留给了程谙意，50%捐赠用于慈善公益事业。
更令人震惊的是，程谙意拒绝继承遗产，而根据遗嘱“如果程谙意拒绝，那么所有财产将全部捐赠出去”，苏老爷子名下的全部财产都将用于慈善。
或许苏老爷子是知道一些真相的，所以才想补偿他，程谙意这样想。
此时，他已经去北湖大学复试并回来了。
看到这条消息，程谙意想到前几天有人打电话联系自己，他当时在复习，后来看到好多未接电话才回了过去。
听到对方的来电意图后，程谙意对爷爷的死去无悲无喜，并选择了拒绝继承遗产。
看到桌面上一本本的书，他知晓，他的未来只在自己的手中。
苏老爷子的遗嘱，也让苏家的那三人直骂其黑心。
可苏家谁的心肠不是硬的呢？
苏辞韫死去，他的尸体就留在宁城烂了臭了，苏家也没有人去管一管，什么丧礼都没办。而苏老爷子离世，如今更不可能有人赶往C国参加葬礼。
在苏家，恐怕只有死去的苏老夫人和从小流落在外的程谙意，才算得上是苏家的“异类”了。
***
苏氏破产了，当然这是后话了。
苏家豪宅被用来抵债，苏家的三口人现生活在北都郊区的一个便宜出租屋里，破旧又狭窄。
苏夫人习惯了富贵阔绰的生活，突如其来的节衣缩食让她的脾气变得更加暴躁。索性，她懒得装下去了。每天她不是问苏明忠和苏起书要钱，就是出去寻求新的出路。
当云婉真的靠曾经的小姐妹牵线勾搭上几位富商时，苏明忠发了疯，开始喝酒抽打爱人。
苏起书则在一旁冷眼旁观，母亲向他求救，他就在父亲的暴虐眼神下望而却步，然后瑟瑟发抖地离开房间。
出了门后，母亲的呼救声变得模糊不清，仿佛成了苏起书的自救药，抑制着他体内如父亲般的暴躁基因。
他不是因母亲的背叛家庭而由爱生恨，而是在想，那个女人原来有一天也会失去最能引以为傲、能在苏家立足的丈夫的爱啊。
苏起书冷笑，也只是稍微牵扯起嘴角，却在内心放肆地发疯狂欢。
完了，在如今失败落魄的日子里，他只能以此为乐了。
父亲制造出来的动静却越来越响，苏起书隔着门听到父亲边打边骂母亲。
“你就这么想出丑是吧，有暴露癖是吧。你让所有人知道你下跪求那死小子，现在又故意在我面前出轨？你以为你是谁啊，跟了我二十几年还想去跟别人，别人看得上你这只破鞋吗？还敢不敢偷男人了，啊，今天我要打死你个臭婊子！”
苏起书在想，苏家是真的完了。
因为他们曾经做过的事情，他们一上网，就能看到他们被网暴的文字，他们一出门若遇到认识他们的人，就会被追着十几条街骂，运气不好的话他们的衣服会被烂菜叶和臭鸡蛋砸脏。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苏家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呢？
是二十多年前互换弟弟的那天，还是他们三人无视亲弟弟刚回来的那天？
他们不是没有再找程谙意。
只是那位流着苏家血液的少年，终究是对苏家的三位避而不见，彻底断了亲人关系。
综艺《同灿》和电视剧《地上霜》都已播出，苏起书遥遥望着出租屋对面的广告牌，那上面的程谙意光彩耀人。
所以，他们当时是怎么瞎了眼才会觉得程谙意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粗俗废物啊！
都怪苏辞韫！！！
……
终于在某天，酗酒的苏明忠前去捉奸，双眼通红地拿菜刀砍死了妻子和奸夫。
杀人后他就坐在那地方，逃也没逃，最后被判死刑。
这是六月里的一天，程谙意正好收到北湖大学数学学硕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