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公道自在人心!
王盖被魏越扔地上,浑身酸软,涕泗横流。!第_一`看-书-枉! \耕′歆+最/筷¢
他挣扎着爬起,仓惶四顾,对上父亲王允焦急、迷茫的眼,又瞥见袁隗深潭般莫测的目光,原本的念头再次升腾而起——
机会!
千载难逢、扬名立万的机会就在眼前!
他心中的恐惧瞬间被一种病态的狂热压了下去。
他们一行比吕布军走得慢,来到附近后,在外围听到吕布与朝堂诸公的矛盾,他心中一个念头就在蠢蠢欲动。
本来,他打探到天子和太后在吕布军中时,就想凑上前露露脸,但吕布没给他机会。
现在,大好机会放在眼前,他只要给百官找到一个阻拦吕布的理由,那以后的前途还能差了?
所以,他才单人独骑闯了进来。
只不过,他没想到吕布竟然这么猖狂,当着百官就让手下将他掳了过来,让他丢尽了脸面。
但再是丢脸,他也不愿放过这天赐良机。
他扑倒在地,手指吕布身后军阵,声音凄厉地嘶吼:
“诸公明鉴!不能让这群豺狼进洛阳啊!
就在方才,他们来洛阳的路上,当着陛下和太后的面前,竟然想要劫掠百姓啊!
虽然吕将军进行了约束,但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诸公不可不防啊!
一旦让他们入城,他们再生事端,洛阳百姓如何是好啊!”
说着,他又转向吕布:“吕将军,您护驾之功天日可表,却为何又硬要做出这等不智之举?
您明知部下虎狼心性,又为何非要带他们入城?
您非要这么做,岂不是视百姓如无物?又将朝堂诸公、陛下太后放在何处?”
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洛阳城西北的旷野。?d+i!n¢g·d*i′a?n^t¢x′t\.′c!o!m-
只有王盖那刻意拔高的、带着哭腔的控诉在风中回荡。
下一瞬,袁隗苍老却异常洪亮的声音响起,带着雷霆震怒:“好啊!吕布!原来你的部下竟是这等凶徒!你还有何话说?!”
他苍老的脸庞因“义愤”而涨红,枯瘦的手指点向吕布,仿佛要戳穿他的心脏:“枉老夫还念你护驾有功,欲为你开脱擅杀大臣、无令调兵之罪!
原来你竟还有这等恶行!你还想带他们进入洛阳城?是怕洛阳太安宁了吗?”
“无耻之尤!”袁术立刻厉声附和。
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寒光直指吕布:“虎贲儿郎!看见了吗?这就是硬要进入洛阳的‘功臣’!
他麾下皆是噬人猛兽,放他们进入洛阳,必将荼毒百姓!
护我洛阳!护我百姓!绝不能让这群豺狼踏入帝都一步!”
他声嘶力竭地煽动。
“护洛阳!护百姓!”
本已被飞熊军冲阵吓得胆寒的虎贲军士兵,此刻被这“大义”的怒火点燃,恐惧竟奇迹般地被一种扭曲的“正义感”取代。
长矛顿地,甲胄铿锵,数千人同声怒吼汇成一片肃杀的声浪,气势竟比方才更加高涨决绝。
这声浪如同瘟疫般向更外围蔓延。
那些远远围观的洛阳百姓,原本只是带着敬畏与好奇看着这难得一见的“大场面”。
此刻,“纵兵劫掠”、“血流漂杵”、“禽兽之举”的字眼如同毒刺扎入耳中,瞬间勾起了对乱兵深入骨髓的恐惧。
“天爷!原来……原来这些兵是要进城抢掠的?”
“我就说!看那杀气腾腾的样子,哪像是好人!”
“连王家公子都差点被害了……我们小老百姓……”
“不能放他们进去!不能啊!”
低低的、充满惊惧的议论在人群中迅速发酵、膨胀。~卡+卡¢暁-税¢蛧+ ^追/蕞~鑫_漳\踕/
一张张脸上写满了恐慌,人群下意识地骚动着,不安地后退,仿佛吕布和他的军队是择人而噬的洪水猛兽。
原本对“护驾功臣”的敬畏荡然无存,只剩下深深的疑虑和排斥。
吕布身后,压抑的怒火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徐荣脸色铁青,牙关紧咬,腮帮的肌肉棱角分明地凸起。
他身后的飞熊军降卒们,胸膛剧烈起伏,握着刀柄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眼中喷薄着被污蔑的屈辱和狂怒。
他
们愤怒,但事情是他们袍泽做的,也有难以面对的羞愧。
并州狼骑那边也是群情激愤。
“放屁!”魏越双眼赤红,猛地拔出半截环首刀,却被身旁的侯成死死按住手腕。
“这狗娘养的杂种!颠倒黑白!”宋宪额头青筋暴跳,几乎要策马冲出,也被侯成拦住。
四千骑兵如同被激怒的狼群,在愤怒中,杀气与煞气冲霄,压得对面的虎贲军阵又是一阵骚动。
百官队列中,刘虞闭上双眼,脸上满是疲惫与失望。
王允将王盖拉到自己身后。
他看得出来,自己儿子冒死说出这一番话有不小私心,但这时机找的确实巧妙,哪怕话中有所不实,他认为诸公也会紧抓不放。
毕竟,他们阻拦吕布带军入城,也只需要一个借口而已。
王允“痛心疾首”:“吕将军,你既然知道部下行径,为何不深思熟虑?
带他们入城,还要护送陛下和太后入宫,用这些劫掠百姓的凶徒,如何能行?
将军三思,还是将他们驻扎城外,由诸公与禁军护送圣驾回宫吧。”
马车内,何蕊攥着车帘边缘,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
她透过帘缝,看着王盖的表演,看着袁隗的虚伪,看着王允的见缝插针,再听着车外禁军、百姓那被煽动起来的恐惧议论……
吕布之前话语,惊雷般在她的脑海中回荡——
“魑魅魍魉”、“吮血的恶狼”、“但凡有机会,他们是一定要吮血的”!
原来真的是这样!
这才是他们的真面目!
原来这就是士族!
所谓“劫掠”之事,之前亲历者都明白,吕布已是处理的极好,更是为全军树立了军规。
不论是何蕊还是卢植,都不认为他们入城会出什么纪律问题。
然而,在王盖这个被救之人口中,却硬生生得出了完全相反的结论。
他说的似乎都是事实,然而,最关键之处他却只字不提,与颠倒黑白无异!
一个年轻士子都能如此,朝堂上那些人老成精的衮衮诸公呢?
彻骨的寒意混合着愤怒,充斥了何蕊内心。
她彻底认识到,吕布的警告是何等的真实!
朝堂上正义凛然的衮衮诸公,比真正的豺狼还要阴狠,完全不可信任!
卢植站在马车不远处,看着眼前这一幕,沉重地摇头。
闵贡和他护在怀中的刘协,脸色也都难看至极。
压力从四面八方笼罩向吕布和他身后的军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
“哈!”
一声短促、突兀,却又充满了嘲讽意味的嗤笑,猛地从吕布口中迸出。
紧接着,这笑声如同挣脱了束缚的洪流,骤然放大!
“哈哈哈哈哈哈——!!!”
吕布仰天大笑!
他的笑声穿云裂石,恣意狂放,带着睥睨天下的桀骜和洞穿虚伪的冰冷!
袁隗的斥责戛然而止,“震怒”僵在脸上。
袁术宝剑差点脱手。
王允手臂顿在半空。
袁绍眉头紧锁。
刘虞难以理解。
虎贲军被震得心神摇曳。
百姓们被吓得口不能言。
吕布军的怒火被冲散。
何蕊舒气感觉安心。
卢植担忧,刘协困惑。
但此时此地,不管是谁,都陷入了沉默。
整个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吕布那震耳欲聋、肆意张扬的大笑。
所有人的目光,惊疑的、愤怒的、恐惧的、茫然的,全都死死钉在了那个赤兔马上、火红披风猎猎作响的身影上。
笑声渐歇,余韵却如同寒冰凝结在每个人心头。
吕布目光如同实质,刮得人脸颊生疼。
最终,吕布脸上又露出一抹饶有兴致的笑容。
他先是看向王允身后的王盖,又看向苍老矍铄的袁隗,最后又将目光看向了目光闪烁的袁术。
“好啊,好!
好一个太原王氏!
好一个太傅袁公!
既然救命之恩,在你们口中都能如此颠倒黑白。
那就——
公道自在人心!
全体都有!
奉太后懿旨——
护圣驾回宫!
但有阻拦,视为叛逆!
随我!
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