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9 章 信仰战争（13）......
这雕像看起来没有一点神的样子。
乍一看像是个粗糙的锤子，细细看去，还不如是个粗糙的锤子。
它的材质似乎介于木头和岩石之间，有着岩石被钝物击打之后会出现的鱼鳞片状痕迹，又有年轮一样的纹路和木头一样的褐色，整个雕像分不出来哪边是头哪边是身体，只能隐约地辨认出来，有一面的底部被磨平了，应该是为了平放而打磨的。
那另一边就是头了。
说是头……这造型大概能让所有有头的人摸不着头脑。
白烬述难以言喻地看了这东西几秒钟，还是没忍住看向贝恩斯：“你自己刻的啊？”
“怎么可能呢……”贝恩斯下意识否定，“这是别人给我的。”
“只要携带着这个雕像，进入水中打捞后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情况都能安全上岸，我可从来没想害死他！”
他一边说，一边还有些愤怒地瞪大了眼睛看向包巾青年：“别人怀疑我就算了，你也怀疑我？！”
他们两个人可是在同一条船上共处两三年的交情，海德拉尼亚的商船大部分时间都在海上游荡，一年到头除了三个月份在岸上，剩下九个月所有海员都在一起朝夕相处。
这样长时间的共处，会让船员们习惯把命交到彼此手里的日子，几趟航运下来，船上的所有人都是生死之交，过了命的交情，这种交情有时甚至要比亲人之间的关系还要紧密。
“我……我那不是……”包巾青年耳根子软，墙头草似得跟风倒，白烬述说了几句话他倒向白烬述，现在贝恩斯说了几句话又倒向贝恩斯，“我那不是听他们说……你自从离开珍珠号之后就……就去干一些不好的生意了。”
“什么是不好的生意？”白烬述奇怪，“盗墓？”
包巾青年尴尬地点了点头。
刚才看这两人的表现，盗墓被发现之后的后果非常严重，不然这个包巾青年也不会现在还用方巾包裹住整张脸不让别人看见他的长相。
既然盗墓被发现的后果如此严重，那为什么贝恩斯从船上离开后的去向却人尽皆知。
【测试1：必有后台啊前辈。】
白烬述：“那还用你说。”
刚才两人不是都已经把各自的分工抖落赶紧了，贝恩斯负责开船和销赃，销赃这门活计没有门路可干不成。
看目前的情况，这两个这些名为盗墓实则打捞的人，捞的都是些贵族老爷的陪葬品——毕竟普通人也没有东西可陪葬。陪葬品这东西可不算是一般等价物，按照白烬述这些天行走海德拉尼亚的见闻，大部分贵族都有独属于自己家族的徽章，他们的贵重物品上都会带有徽章以表明身份。
一些对贵族有了解的人们可以通过徽章来分辨物品所有者的姓氏，认出他们的身份。而不认识这些的平民们，看见华丽的器具和上面印着的复杂图案，也会对此敬而远之。
所以如果贝恩斯没什么门路，这些从海底捞上来的货还真销不出去。
想到这里，白烬述的目光也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贝恩斯和他身边的怀嘉木身上：“你销赃的门路不少啊……”
他说这话本来是顺口感叹一句贝恩斯门路众多，不仅认识能够卖出贵族物品的渠道，还能不知道从谁那里拿到【赦浪】的雕像，但这话一出，搭配他们两人的长相和穿着，倒好像形成了反效果。
包巾青年几乎是尖叫似的吸了一口尖锐的气，整个人都从船上弹射了起来，如果不是空间有限，白烬述几乎怀疑他要给自己磕几个。而后面的贝恩斯状态也不逞多让，几个急促的呼吸之后，他整个人都软了下来，提着嗓子说道：“买……买这些东西的都是一些不足人道的小家族，我们只是底下干活的，这次回去之后我们一定不干了……”
这反应，似乎有点过头了。
白烬述思考了几秒钟，很快意识到这两人是把他们当成了前来追究盗墓贼的贵族成员。这两人恐怕从一开始就这么以为，但是他之前一直没有发难，两人也就硬着头皮假装不知道他们身份，有问必答地把这个戏演下去。
现在这话一出，两人算是彻底装不下去了。
“起来，”他无语地用脚踢了踢包巾青年，“我不是什么贵族老爷，我一开始都说了，我是同行。”
“您……您别开玩笑了……”包巾青年方巾下的下半张脸扯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来。
白烬述：……
“我说，我是同行，”他蹲下身，盯着包巾青年的眼睛，“你听不懂吗？”
“好、好的……您是同行。”贝恩斯朝着包巾青年打了几个眼色，示意他赶紧点头。
“那……那您来这里是……”他现在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就快要哭出来。
“既然是同行，当然是来跟你们干一样的事，”白烬述满意地站起来，用下巴点了点水面，“不是要去下面取陪葬品吗，现在就取吧。”
“好的……”船上的两个人动作格外僵硬地站起来，一个拿起绳子机械性地缠绕，一个则是木偶似的直愣愣站在原地，手脚僵硬地缠绕完绳子之后，那个包巾青年立马逃一样地一头扎下了水。
“等等……神……“贝恩斯下意识举着手里的神像追了一下，而后又意识到人已经下去。
包巾青年下去了，这条船上可就只剩他面对这两个疑似贵族的人了……
还没等他想好接下来要怎么面对这两人，就看见旁边那个眼睛血红的贵族偏过头，饶有兴致的眼神落到了他手里的神像上：“刚才我就想问了，这雕像……似乎并不是父神吧？”
“啊……啊？”贝恩斯的脸上划过一丝慌张，“您说什么呢，这就是父神啊。”
“是吗，可父神的雕像不长这样吧？”贵族盯着他看了半天。
“这……这是我、给我的人自己刻的，是和父神的雕像有一些区别，但是我们携带着它就会获得父神的赐福，从海浪……从潮汐中幸存。”贝恩斯头上冒出了细细密密一层冷汗。
“原来是这样吗？”白烬述摸了摸下巴，表情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我可从来没听说过父神还会赐福这个？”
“原来你们，哦不对，我们这行，也是会被父神保佑的吗？”
贝恩斯的冷汗要下来了。
海德拉尼亚只存在一个神，那就是祭典刚刚结束的潮汐与丰饶之神，是整个国家伟大的父神，当初如果不是父神降临，那么在不断有神降临的希奥兰莱斯里，他们这个地处海洋腹地的群岛国家迟早会灭亡。
所以在海德拉尼亚信仰其他神，是会被教会的人拉去听讲经的。
这些讲经的人从来只见到过他们被教会带走，可从来没见过他们回来。当然教会对外的说辞是这些人已经决定终身侍奉父神，所以留在了教会里。
至于具体是死是活，谁知道呢，教会的那些教众和贵族老爷们不会关注一个普通人的死活。
抛开一切，他在真正手握重权的贵族面前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这是……这是我……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做的。”贝恩斯磕磕巴巴，被恐惧占据的大脑想不出太多完美的说辞，只会下意识选择最容易拼凑的故事。
而最容易拼凑的故事，恰恰就是粉饰过言辞过后，距离真相最近的。
白烬述挑挑眉，用言灵继续加重对于贝恩斯的威压。
“我有一个在父神的教会内做信众，终身侍奉父神的朋友，是他知道了我在干这一行，所以把这个雕像给了我，作为我的护身符。
——看来这东西确实不是贝恩斯做的，应该是有其他信徒和他有交集。
“为……为了感谢父神的庇佑，每次下水，这个雕像都必须被妥善放在带走了随葬物品的地方。
——需要放置雕像，这有没有可能才是【赦浪】选择了这些盗墓贼的真实原因。
“刚才他下去没有带雕像，我怕父神生气下次不庇佑什么，所以才有点急……
——如果不放置雕像，应该就会影响到他们这些前来放置雕像的人，有可能还会印象到他们下次的行动。
白烬述在心里把贝恩斯的话翻译一番，大概对【赦浪】目前在做的事情有了一点思路。
他多半是通过这些盗墓贼在海里布置什么东西，只要是和魔法有关的法阵，那每个节点都是需要再三计算不能出现错漏的，所以如果这一次的盗墓贼没有放，那他们很有可能就会被【赦浪】惩罚。
从贝恩斯的表现来看，他应该不知道【赦浪】和海神是对立关系，刚才自己拆穿他的时候，他的眼里只有害怕被教会抓走的慌张，没有任何作为【赦浪】信徒对于海神的厌恶或者仇视。
那就说明，要么贝恩斯在教派内还不够核心，没有资格知道这些秘密；要么就是【赦浪】瞒得很好，没有将自己的真实目的透露给任何一个人。
其实作为参战者，他的行动非常隐蔽，盗墓贼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职业，不会把他的存在还有自己的行为四处宣传，而且入海的也从来都是普通人，他自己并没有正面和海神对上过。
如果不是分析部门的拿着房管账号去撞库，说不定他们还真发现不了这个神。
思考之间，船上的绳子来回动了几下，贝恩斯赶紧拉起绳子一角，将包巾青年拉了上来。
“你怎么这会就上来了？！ 贝恩斯手忙脚乱把他拉上来。
“暗流……暗流！
包巾青年脸色发青，脸上的方巾被他一把拽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吸着气，“下面暗流太多了，根本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