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9章 供词如实记录
“大胆,马广诚,你就不怕死吗?”
又是一声大喝,怒斥而去,
宋振脸色阴沉,看着宛如疯状的马广诚还有胡文玄二人,心底有了不好的预感,
“哎呀,我的宋大人,职下到了这个地步,还有怕死的余地吗,做了一辈子的狗,到头来,不过是走狗烹良弓藏的下场,也不知,太上皇那边,知不知道我等忠心,还是太上皇根本不顾我等死活,啊哈哈。”
一言既出,满堂寂静,就连坐在门口的张瑾瑜,都不得不佩服此人的狂言,抬头看向对面而坐的襄阳侯,正巧柏广居也看了过来,微微拱手一拜,
“大胆贼子,竟然敢胡乱攀咬宫里,我看你是活腻了,”
一声公鸭嗓子传来,坐在主位上的陈辉陈公公,脸色一变,站起来指着马广诚喝骂,
却不知这着急的样子,让不少人皱了皱眉,尤其是身旁的大公子李潮生,更是眼底有些厌恶,入了内阁之后,才知道,内阁也受司礼监的节制,此番审案子,又如此插手,遂说了一句,
“陈公公,此案是宋大人审,其他人,不可随意插手,”
似是提醒,引得几位王爷,也把目光看了过去,陈辉心中一凛,知道刚刚反应过了,可却不后悔,谁都能忍着,唯独他不能,略微抱拳,
“小阁老说的极是,杂家也是心急,这贼子胡乱攀咬,乃是大不敬啊,”
“继续审,”
李潮生并未回答,只出声道,陈辉自讨没趣,略有些尴尬,这才慢慢坐下。
宋振则是冷哼一声,也不知是对马广诚不满,还是对陈公公不满,
“马广诚,废话少说,江南的案子,人证,物证,具在,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认不认罪。”
眼看着不是重审,而是直接定罪,此番,马广诚连最后的希望,也绝了,面带绝望,却依然不放弃,
“啊哈哈,宋大人,宋尚书,这些罪责,下官可担不起啊,下官只是一个小小通判,尽心尽力为朝廷做事,你说,下官吃饱了撑的,去做这些伤天害理之事,胡大人,你犯了哪门子性子,去江北挖矿呢。”
“哈哈,哎呀,马广诚啊马广诚,你还看不清吗,他们做的事,要咱们背锅呢。”
胡文玄呵呵一笑,甚是惨烈,
张瑾瑜看着二人表现,再抬头,看向主位上几人,最前头是宋振,后面三人则是都察院孟历,大理寺冯永文,以及刑部侍郎常佐,最后面则是司礼监的两位公公,还有大公子李潮生,
可以说,审案子的事,是宋振一言堂了,
“那你们说说,怎么就委屈你了,马广诚,总不能毁堤淹田的事,不是你下的令?”
这一点,毋庸置疑,
“是,是本官下的令,也是织造局的杨公公,带了书信,还有巡阅使景大人也带来口信,此事务必加紧,不要留有余地,这些物证,可早就呈上去了,你们怎么不问杨公公呢,”
“哼,谁说不是呢,下官去江北启封玉矿,又是内务府下的文书,和杨公公手令,亲自解押各县衙犯人挖矿,由皇城司的人负责监督,扬州府军兵丁看押,若是没有这些,下官岂敢去做,对了,京城送来的玉石,是下官搜刮百姓所得,全都运进京城,怕不是在太上皇寝宫里,熠熠生辉,啊哈哈。”
又是一阵大笑,让殿内文武百官,脸色有些古怪,这些话,他们可是第一次听到,太上皇,竟然把前朝封存的玉矿,都给启封了,这真是,许多六部言官,眼睛死死盯着这二人,
只有几位藩王,怒不可恕,
“反了,”
“胡扯。”
“胡言乱语。”
还不等几人再开口,张瑾瑜呵斥道;
“干什么,宋大人审案子,几位王爷还是消停一下,是与不是,一查便知,轮不到你们来说!”
风凉话一出口,气的宋王等人有些憋气。
就连跪在地上二人,也把目光扫视过来,
“我们案子,都是因织造局和内务府而起,这里面,皆有杨驰的手令,杨公公不来,织造局不来,内务府不来,不知诸位大人,要审我们什么?”
“你们若是有偏袒,朝野自有公论,我等只是做事官员,若是做错了,就要我二人性命,那以后,这官做不做无所谓了,何必趟这个浑水呢,”
胡文玄叹口气,这样子,颇有些萧瑟之感,殿内不少百官,议论纷纷,看样子,这里面是另有他事,就连几位王爷,都有面有思索,尤其是三位皇子,心中也多有怀疑,看来,此二人所言,有理有据,
“啪”!
又是一声惊木堂声响,宋振摸了摸下巴,竟然把头看向身后司礼监二位掌事太监,
“两位上差,既然他们二人提及织造局杨公公,可否请杨公公出来,和他们二人见上一面,”
这一句反问,竟然把陈辉和马飞二人问住了,他们是知道杨驰疯了,但是真疯,还是假疯,还有待考量,现在把人带进来,这,
二人对视一眼,陈辉斟酌片刻,点了点头,
随后,宋振一拍桌子,
“带织造局杨驰,入殿。”
“带织造局杨驰,入殿。”
一声声通传,整个殿内的众人,都是有些不可思议,那可是司礼监掌印,就这么要押解进来了,只有张瑾瑜看着人身影,有些怜悯,死局啊。
跪在地上的二人,身子猛然一震,相视一眼,悲从心来,怕是杨驰,也难逃一死了,
只见大殿入口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众多小黄门,抬着竹凳子,就把绑在椅子上的杨公公,抬了进来,当所有人见到披头散发,眼神涣散的杨公公时候,都是大吃一惊,
“啊哈哈哈,哈哈哈.”
一声凄厉的笑声,从二人身上传来,都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们二人,死期将至,
“宋大人,真没想到,杨公公竟然成了这模样,谁下的手,想必您也知道一些,既然杨公公不能说,下官恰好也知道银子送到了何处,不知要不要下官说出名字啊,”
这句话,竟然直接堵了过去,宋振脸色难看,手上惊木堂,迟迟砸不下去,咬牙切齿,
“宋大人,下官也是留此残驱,你只要敢问,我就敢说,那一船的玉石,恐怕不光进了长乐宫啊,针织局,浣衣局,还有许多地方,您问吧。”
胡文玄并不激动,可字字珠玑,每句话不说何人,句句话却牵扯宫里,就在殿内寂静的时候,宋振忽然怒喝一声,
“这二人胡言乱语,快押送回去,也把杨驰这疯子,带回去诊治,”
“是,大人,”
一瞬间,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披甲差役,就把几人押了出去,留下百官面面相觑,尤其是几位王爷,怎么开口都不觉得对,看二人有恃无恐的样子,以他们所知,长乐宫那里修道用度,还真是江南送来的,如何去查,
“此案还需要最后审议,容后再看,喧江南布政使庄守治,和江南巡阅使景存亮入殿,”
“喧,江南布政使庄守治,和江南巡阅使景存亮入殿,”
又是一声通传,
殿外,
就看到两位大人的身影,不少文武百官,也坐直了身子,这两位,可算是封疆大吏了,
二人联觉入内,神色坦然,身上的官袍,竟然没有退下,待入内后,早有人请示,给了两个凳子,坐下后,宋振也是和颜悦色,直接问道;
“庄大人,年初的时候,江南税收,可有差错?”
“回宋大人话,年初的时候,江南赋税一直安稳,田税,商税,还有户定下的官仓粮秣,一应俱全,全部登记在册,一文不少,”
这些,庄大人早已熟记于心,账册,早一步送进京城,一查便知,
“好,账册刑部也收到了,已经派司吏核查,数目少不了,那本官问你,为何江南到今日,灾祸恒来?”
宋振继续问道,既然问,就要百官一起听,
“自然是从江南来了几位大人之后,先是巡阅使景大人,后有杨公公,再者监察使苏崇,一到江南,就要改田为桑,百姓不从,闹了乱子,另有江北五县,私挖玉矿,闹得民不聊生,新北大堤一决口,自然灾祸不断。”
条理清晰,有理有据,这一点,只能说,不能多说,
“具体如何,你可知道?”
“回宋大人,本官不知内情,而且本官反对改田为桑,可景大人有内阁手令,下官只有回避。”
论推卸责任,庄大人无为而治,谁能比得过,宋振眯着眼,心想,看来庄守治早有准备,便不再问询,把目光落在景存亮身上,
“景大人,你来说说,内里情况?”
景存亮轻轻摇了摇头,笑而不语,等了片刻,这才回道,
“回宋大人,这内里的事,下官只知道改田为桑,去江南赴任的时候,下官拿的是改田为桑的政令,一到江南,便让人,包括府衙几位大人,去金陵四个县,核查田亩之数,为的就是养蚕给织造局供给生丝,可下官不查不知道,一查,惊骇不已,
江南金陵一地的税田,从天宝年间时候起,到今日,可收税田亩不足原先一半,另有世家大族,私自开垦,导致朝廷赋税,一年比一年少,所以,朝廷政令,无从下手啊。”
一番感慨,竟然把这些所有人都知道的,摆在了明面上,让不少江南来的官员,脸色忐忑不安,谁没有摊上一些呢。
朝廷的遮羞布,就此又被撤下一块,
“那江北的事,你可知道?”
宋振脸色铁黑,问又不敢问,不问又不成,只能继续问另一个案子,所见景存亮点点头,倒也无所谓,
“回宋大人的话,若说不知道,也不可能,下官知道,但此事不是下官的职责内,只听说内务府那边来人督察,解封玉矿,具体如何,还需要问杨公公,毕竟此事,他下的手令,”
“你可知,杨驰已经疯了?”
宋振眼神凌厉,看向景存亮眼眸,却见此人愣了一下,摇摇头,
“不知,他若是疯了,哼,疯了就疯了,哎,”
叹一口气,闭口不言,
只有旁边的书吏,在快速记着,一字不差,
“让他们签字画押,”
“是,大人,”
书吏拿着供词和笔墨印泥,走了过去,两位大人看着不差,皆是签字画押,宋振摆了摆手,早有差役,把二人带下去,可案子到此,可以说是进了死胡同,若是查,怎么查,查到哪里,
宋振此时已经是骑虎难下,对着四周几位王爷,抱了抱拳,
“此案,多是已经有了眉目,不知诸位王爷,这案子,可还要再问下去,”
“这,”
北静王水溶,还有东平王穆莳,二人闭口不言,眼睛微微闭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连三位皇子,也把头低下,看着桌上茶水,只有几位藩王脸色,一会白一会青,这哪是审案子,简直是打他们的脸,
郑王面有不善的看着宋振,此人如此行事,一点眼色都没有,
“宋大人急什么,既然人都来了,那都审问一遍,此事原委,就是那两位知县状告马广诚所引起的,问完再说,这些卷宗留好,上报内阁便是。”
“是啊,宋大人,案子就在这,多问一问没错。”
宋王也是附和一声,他们几人来,就是想整治这两位县令的,看样子,就怕无终而果了,
“好,听王爷的,喧金陵知府贾雨村,淳阳知县徐长文,和永宁县令徐东进殿,”
“喧金陵知府贾雨村,淳阳知县徐长文,和永宁县令徐东进殿,”
又是一声山呼,
殿门口,
三人有些单薄的身影,已经入了殿内,
张瑾瑜抬眼看去,原本走时候的徐长文,早已经没了那锐利的锋芒,更显的内敛许多,可那一身傲骨气度,不减反增,身后的徐东,也是如此,这二人,怕不是官路坎坷,倒是那位贾雨村贾大人,早已经像老了许多,精气神都没了,
三人入了殿内,皆是拱手一拜,随之,落了座,毕竟三人穿着官袍,按照朝廷的规矩,就算是审问,也都有座位,
“贾知府,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宋振自然看到三人面容,先是问了府衙知府,贾雨村苦笑一声,回道;
“诸位大人,没什么要说的,下官所做一切,都是听之任之,头上发令的人多,照做就是,一切书信往来,都已经上交,若说还有什么没说的,那也没有,下官尽心尽力,把赈灾粮草筹备齐,卖了江南全部官田,可赋税保留,下官唯一念头,就想知道,朝廷的税田,怎么就进了那些世家大族的名下了,现在谁去江南为官,都堵不上这个窟窿啊。”
话语轻悄悄的,好似说了,又好似没说,不少六部官员,原以为江南出事之后,空缺的位子乃是肥差,没想到,窟窿那么大,几乎是当头一棒,好在没有事先鼓动,看样子,还要等一等。
“这些话,记录在案,让他签字画押,”
宋振问也不问,直接让书吏过去,而后看向“罪灰祸首”的二人,衣着虽然有些褶皱,但穿的规整,人也是一脸的正气,忽然觉得似曾相识,面色复杂,这样子,可像当年的自己。
待书吏,走到贾雨村身前,把审问记录的供词递过去,贾雨村也不含糊,提起笔,便写了自己名字,然后摁了手印,反而坦然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这样,殿内中央就剩下徐长文,和徐东二人,
“好,本次审案,本官也是照着大武律令而来,任何人不得徇私舞弊,临近太上皇的寿宴,本官算了算,也就是在三日后,此乃天下共襄的盛世,所以,许些案子,既要审,又要查,这时间上,不一定着急,”
这些话,对着在场所有人说的,不少官员心头巨震,太上皇的寿宴是在乾清宫举办的,规模之大,本朝罕见,就连他们这些官职小的,也需要写贺表递进,但是祥瑞一事,轮不到他们啊。
正想着,
宋振摸了摸须白的胡须,把眼神落在他们二人身上,似有提点之意,
“所以,查的案子,就是查案子,不论其他,更不能牵扯于案件有关的事,马广诚,胡文玄二人,贪污受贿,抄家所得白银六百万两,人神共愤,罪有应得,徐长文,徐东,你们二人乃是新科秀才,得了天家恩惠,才得以有此殊荣,你们二人,觉得如何?”
算是质问,整个大厅的人,都听得明白,就看徐长文怎么选择了,御史钟玉谷,也忍不住,事到如今,作为御史的他,也要提醒了,
“徐长文,宋大人的吩咐,也是肺腑之言,你当遵从,莫要自误。”
声音回荡在大堂内,众人免不得皱了皱眉,张瑾瑜难免有些不愉快,朝堂上,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出来说话了,冷声问道;
“钟大人,你说说,什么叫自误,怎么个自误法子,审案子就是审案子,何来其他的言语,难不成,御史大人也在后面做了手脚?”
“洛云侯,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