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1章 贾雨村拜门路
待人走后,
刑部衙门大院中,文武百官这才走出来,相互围在一起议论,有的人更是争吵的面红耳赤,
三位皇子,更在心底思量,何时邀请两位徐知县见上一面,尤其是晋王,头也不回的先出了衙门,
剩下两位皇子,本想跟上去,却被北静王水溶,和东平王穆莳,拉住衣袖,落在后面,
“二殿下,何来走的那么着急啊,”
水溶和其他人拉开距离之后,拽着二殿下,落在众人身后,轻声问道,
“王爷,自然是要去见一见那位笔架子了,这个架子现在金贵着呢。”
魏王殿下指了指外面,现在想来,要见他的何止有一人,或许此人,让那京城许多人彻夜难眠,怎能不问。
“殿下说笑了,值此太上皇寿宴紧要关头,这位县令,还是少碰为妙。”
水溶欲言又止,此番要不是洛云侯几次插言,这徐长文可是要单独面对几位主官,加上那些心思各异的王爷,以点带面,这是要压制洛云侯啊,
“哦,不知王爷的意思?”
魏王轻轻“咦”了一声,太上皇寿宴,和此人或者说江南的案子,没关系吧,总不能还真有人去内务府查账,涉及天家颜面,还有内帑用度,宫里绝不会同意的,最多,魏王眼神闪烁,最多有可能,会透露一点长乐宫用度账目。
“殿下,现在是以稳为主,开牙建府,自然是要招揽门生,但有的人能招揽,有的人,还是敬而远之为好,小王觉得,此番事,不过是刚刚开始。”
水溶想到那两位徐县令刚毅面容,或许,不到南墙不死心啊,再闹下去,不知道还要出什么乱子,
魏王沉吟片刻,心中多了些感叹,想做而不能做,这就是身不由己,这时候,几位王叔,竟然还没有次从殿内出来,看样子,还在商议,罢了。
“听王爷的,回府,”
一声吆喝,魏王车架,缓缓而动。
而早已经在路上的楚王车驾内,东平郡王穆莳,一脸的感叹,
“殿下,今日的场面,您也见到了,感觉如何?”
多此一问,也算是考究,楚王还是一脸的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也没寻大哥还有二哥说些话,
“王爷,其实案子已经明了,主犯疯了,从犯未能定罪,再有明面上的主犯,还在垂死挣扎,只不过这里面,有着许多人伸手,所以案子不好审,更不好判。”
毕竟徐长文所阐述的话语,句句属实,可句句不能采纳,不是不知道,是不能。
穆莳微笑着点点头,楚王聪明伶俐,听得进谏言,
“然也,殿下也知晓,那位徐县令的风骨,可谓是震惊朝野,但恰恰说的是真话,实话,殿下现在这个时候,才不能去见此人,诸位藩王入京,要的可不是这些,太上皇寿宴,才是重中之重,殿下,事有轻重缓急,三思啊。”
一声感叹,车内二人,皆是沉默不语,不知从何时开始,人已经变得急功近利了,
:“听王爷的。”
几近半个时辰,
刑部衙门大堂里,众多官员早已经散去,可今日堂审的事,早已经传遍整个京城,文武百官,加之士绅豪强,还有百姓从众,无不在探讨江南大案。
大堂内,
落幕之下,竟然还有五位王爷的身影,坐在殿内,几位王爷,脸色各异,从原来信心满满,到如今惊疑不定,更多的是有些惶恐,
郑王足足喝了三盏茶,直到腹中见饱,这才开了口,问道;
“诸位,今日来,本想给那位知县,定下大不敬之罪,没想到,结果出人意料不说,堂上坐着的几位,几乎是纹丝未动,看来这里面的事,不是咱们想的那样。”
“是啊,二哥,话说一个小小县令,还是秀才出身,皇上竟然敢给任职县令,还是在江南富硕之地,如今出了这些事,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吗,”
宋王面目有些尴尬,若是他来安排,别说什么县令,就是连这个官身都不给,哪里还有这般事,现在骑虎难下,可面对那人的一张嘴,无从下口啊。
“哼,此人仅是区区一个秀才出身,有些能耐,都在嘴上,朝臣都不敢问的事,他竟然敢说出来,江南士绅豪强,不过是明面上的,那些田地,本王猜的不错的话,甄家可是吃了大部分,他敢说嘛,”
汉王冷哼一声,江南的事,他怎会不知,王府的探子,早就遍布关内,除非是密谋之事,但凡有些风吹草动,入得了他的耳朵。
“三哥,说与不说,明说与暗说,臣弟觉得,天下敢如此坦言的人,屈指可数,或者可以断言,只有此人敢说,敢冒天下大不韪,若不是洛云侯的门生,此人虽然是秀才,但今日过后,必将在京城大放异彩,未来或许能名传天下。”
陈王竟然起了爱才之心,都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名臣文官,也是如此,若得此人,自己的封地,或许更上一层楼呢。
此言一出,
几位王爷顿时莫言,这些道理他们也懂,但若真的付诸行动,却千难万难,一时间,尽皆沉默不语,或许,处心积虑的来京城,就是一个错误决定,太上皇若真的想换皇帝,怕是早就换了,
大梦似醒,恍若昨日一般,就连万事小心的吴王,都有些于心不忍,
“诸位王兄,弟曾言,万事好商量,但有些事,是不得商量的,还有些事,是不能商量的,关内,看似安稳,但各地节度使,小动作不断,我等贵为宗室藩王,理应为朝廷分忧,四王八公,还有两位王爷拥兵自重,倘若哪一天,挥兵入关,我等周姓为王者,天下共击之。”
此话震耳欲聋,惊世骇俗,就连郑王听了,不免有些骇然,这番话,竟然是吴王说出来的,还是王府军师韩云奇,借他之口说出来的,虽有道理,但为了今日,谁能甘心放弃。
侧脸看了看身边几位王爷,如汉王还有宋王,一脸阴沉沉样子,不甘心啊,
“说得好,说的妙,是该如此,但我等来京城,历经了千辛万苦,不走上一遭,也对不起咱们自己,所以,走一步看一步,真的不行,在回去过个安稳的日子,若是天命如此,合该死心。”
几乎是给他们几人最终的交代,做还是要做的,成与不成,只看天命,如今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或许因为这些事,宫里面的阴谋诡计,已经是落了下乘,或许,太上皇,已经落了下乘。
诸位王爷脸上,都有一丝落寞露出。
殿外,
衙门对面,
张瑾瑜早已经带着马车和亲兵,在院门口等候,刚刚徐长文等人,被押送出去的时候,就是进入这个院子,打听之下,才知道是皇城司为了人员安全,才得以租在此处,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
院门打开,先是庄大人,和景大人走了出来,随后就是贾雨村,徐长文,徐东他们几个,好在几人虽然狼狈,但身上衣物,或许早已经有准备,换下了官服,几人一同出门,见到洛云侯之后,庄大人他们,面色复杂,对着洛云侯拱了拱手,并未说话,只等着马车到了近前,蹬车而去。
两位大人走之后,留下三人,神情恍惚,恍若隔世,见到侯爷来此,皆是抱拳一拜,徐长文眼睛一红,道;
“恩师,弟子有亏恩师教导,惹了大麻烦,”
“侯爷,学生惭愧,一月知县,当得浑浑噩噩,愧对圣人之道。”
徐东脸色潮红,羞愧不已,本想在江南施展抱负才学,没想到,竟会牵扯案子当中,连累座师,实在是罪无可恕,
只有站在最后的贾雨村,贾知府,一脸的怅惘惭愧,深深躬身一拜,
“侯爷,下官如此狼狈见到侯爷,颜面尽失,惭愧至极啊,”
眼看着三人都是如此,张瑾瑜却不以为意,人生在世,谁能事事如意,
“尔等做的事,本侯还真的是惊讶不已,若是那些贪官污吏,谁都可恨,但治国一道,水至清则无鱼,闲话少叙,走,回府用膳。”
这就是相邀了,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邀请他们三人,那不是麻烦缠身吗,虽然有这些心思,三人有些激动,正待张瑾瑜让三人上马车的时候,徐长文却不为所动,
“恩师,听说老师给学生,租了户部修建的小院,还把家中老母接了回来,学生从科举到现在,也未能在老母亲身边尽孝,若是老师恩准,一起回家中闲谈如何,”
临走的时候,侯爷已经把自身的安排,说了出来,把家中老母,也接到京城享福,这些花费,都是恩师掏的,如此大恩,再也难报,怎能在这个时候,给恩师招揽祸事呢,
这些想法,在场的人,谁人不知,贾雨村脸色羞红,这点都没想到,愧疚不已,徐东也是亦然,停下脚步,不肯上车,
张瑾瑜看到这些,哈哈一笑,
“哈哈,好啊,你有这些心思,为师心中明了,既如此,照你的话做就是了,东城水桥边上,有个两进的院子,工部那些人一改,多修了一个门,一分二位,就成了一进的小院,虽然不大,但也住的温馨,此番本侯替你们二人,在工部申请,你和徐东二人,正好一人一个院子,租金每月五两银子,倒也不贵,”
让三人上了马车,张瑾瑜也随之走了进去,护送的亲兵,由宁边指挥,奔去水桥居坊,
刚在马车里坐下,听到侯爷也给徐东租了一个院子,徐东神情一愣,随即眼睛一红,侧过脸,谢道;
“多谢侯爷抬爱,学生受之有愧。”
工部那些改造的院子,有多么抢手,在京的官员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每月五两银子,几乎是白送与他们,而且改造后的园子,屋子里面的用度,全都是崭新的,若是没有一些关系打点,排着四品官员,都轮不到他们的。
侯爷能给他们二人,全都租了院子,必然是用了面子,花了银子的,不管如何,这个情谊,算是记在心上。
三人对话,也让对面坐着的贾雨村,贾知府,面色有愧,这样看来,还不如当时候,投向侯爷,想来那那位满身铜臭的商贾苏金凯,都能混的风声水起,自己同进士出身,怎会没有前途,
现在,算是是死中求活,争取一线生机,尤其是今日,自己更觉得,就是因为朝中无人,自己才会三番两次,入狱后给放了,然后再入狱,士可杀不可辱,想到此,念头通达,竟然就在车中,撩开下摆,跪在车内,叩首道;
“侯爷,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今个牢狱之灾,也是咎由自取,下官虽然贪银子,但多少都是那些士绅豪族所送,绝没有贪墨百姓,乃至于赈灾的一两银子,还请侯爷施以援手,若是后望有期,学生甘愿拜入门下。”
一脸郑重,看样子,贾雨村是下定了决心,张瑾瑜瞧着此人,并未先开口答应,首先贾雨村这个人,据前世书中记载,怎么说来着,贾雨村姓贾名化、字表时飞、别号雨村,湖州人士也算是书香门第,家境败落之后,遂决定进京考取功名,中途盘缠用尽,得了甄士隐的帮助,才得以考上,自家府上的香菱,恐怕就是那位甄士隐女儿,但为何和夫人如此相似,实在是费解,
最后此人罢官,寻了岳父巡盐御史林如海做了黛玉启蒙老师,而后攀上贾府,在贾政的帮助下,他又官复原职。
金陵为官知府,冯家案子里救了薛蟠,然后好像是背刺衰落贾家,又落得接手薛家,最后死在了关外,娘的,弄了一圈,也不算是个好人,
若是拜入自己门下,那就不好转换门庭了,但此人白眼狼,反骨仔,可是出了名的,这人的用处,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手腕有,可惜时运不济,真凭实学还是有的,不如利用为先,
“你说你没有贪墨,本侯不信呐,江南那些官,有一个算一个,你说,你从知府衙门里,弄了多少银子出来?”
若是太多,有眼无珠,动了不该拿的,神仙也就救不了,若是少了,只能说此人,心思缜密。
贾雨村听了侯爷问话,心中一喜,看样子,侯爷并未直接拒绝,
“回侯爷的话,下官上任四年以来,每年的士绅豪族,加之税银,以及商会孝敬,每年约有十五万两银子入账,其中五万两就是从府衙便利而来,四年下来,除了给上面孝敬的,剩下约有三十万两,
这一次下官被抓之后,短暂又放了回去,利用那几天时间,下官连夜审查衙门账册,下官负责的那些亏空,下官已经给补全二十万两,余下只有十万两,全带在身上,”
踉跄着,从内衬的胸前,撕开一个锦布,就从里面掏出十张银票,双手举在头顶,
这举动,瞧得徐长文徐东二人,尽皆沉默,江南那边,据他们了解,确定只有贾知府口碑尚可,尤其是这一次赈灾的时候,从未短缺赈灾物资,徐长文定下心神,说道;
“侯爷,江南赈灾的时候,下官去府衙问贾知府求要赈灾粮秣,贾知府虽然有推诿,但从未少给,这一点,学生可以做证,”
“侯爷,学生也可以佐证,金陵兜售税田,也是贾知府力排众议,把所有税田全部发卖,赈灾物资一直没有短缺,直到最后,庄子和良田耕作,也都有账册可查,若是贾知府,真的没有贪墨赈灾银子,”
眼神有些复杂,官场的官员,能做到他这般境地,也是极为难得了,有着他们二人帮衬,贾雨村神情激动,又是叩首,
“侯爷,下官虽然贪墨,但绝非情愿,银子好拿,事也要办,这些年,是办了许多糊涂案子,但百姓赈灾银子和粮食,下官凭着良心说,绝没有拿一分,两位知县寻下官要赈灾粮食,下官可是把府库的银子和粮食,全部给他们了,身家性命可都压上了,”
说着说着,眼睛一红,流下泪水,都看到他堂堂知府威风,可私底下,一个知府,又有什么能力,让那些世家大族让步呢,
看着几乎声泪俱下的知府,张瑾瑜也知道,到了这个时候,若是还不说实话,就是死路一条了,可白眼狼的事,啧啧,
“好,那本侯问你,当年甄士隐救你,给你盘缠进京赶考,你高中之后,两次升迁,做了金陵知府,后来甄士隐丢了女儿,逃去岳丈家疯了,你为何不救他,而且,你判的冯家案子,间接害死冯秀才,并且薛家争抢的那位孤女,就是甄士隐女儿,你怎么说?”
问就要问的一针见血,事实如此,如何狡辩,
贾雨村闻言,愣在那,脸色苍白,冷汗直流,瞪大眼睛抬头看向侯爷面容,心中震撼,侯爷怎会知道这些隐蔽之事,还是有人提前告知,但这些事,他从未对外人说过,只有
“侯爷,侯爷的话句句属实,但侯爷有些地方,却冤枉下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