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5.第344章 鱼与冰河

烛火摇晃，一夜安眠的表面。

张良依旧起得很早。

他一动，她就醒了，他以为她睡得不沉。

其实许栀一夜没睡。

她意外发现密阁暗卫在传讯的盒中放了一封密函。

楚国王室还是胆小的人多点，于是他们总算想起了项燕，他们这时候，真的有些慌了。

许栀看着张良，这一刻似乎他们的灵魂对视了。

许栀无数次想起韩非所言，她抬首望向外边儿已经亮了许多的天空，霞光从窗中来，橘红色的斑斓笼罩了整个空间。

他永远不会知道，她穿着单衫，攥了手掌整整一夜，掐得发红。

“公主殿下，我们在此处停留置车。”随从躬身立在车前。

许栀做梦都想不到，躲避刺杀成家常便饭这事情会发生在她自己身上。

她单着楚袍，大片浮动丝绸之后，高挑清瘦，群裾堆积成皱山，如一尾银蓝鲛鱼，也生了几分清冷。

许栀拿着匕首，动作迅速地又将还没完全合拢的伤口划开。

她本想装睡，偷偷地看看他。可惜要怪晚夏凉风入幕，拨动纱帘。

“别回颍川了，留在淮水陪我吧。”

“公主，您让先生滞留淮水一夜，并不能解除楚国眼下之危机。”

许栀本想说，不当说还是别说。她一看阿枝的神情，愣了一下。“你说。”

“你呢？”

“天转凉，可是受寒了？”他问。

“嬴政不是说最宠爱这个女儿？”

许栀面前那对凤凰图样的纱帘终于被随行属官拨开。

很久之后。

她努力打起精神，故作自怜的调笑道：“若不是你昨夜非要离我那么远，我也不会着凉。我想着你在阿鹦那儿的自称，我就来气，就睡不着。”

千余墨迹，字字皆是因果。

只是这样的颜色不适合她，套在她身上全无楚山楚水的温和，她抬眼之间，处处都是炽明。

看了之后，她就彻底睡不着了。

这肯定是个谣言。

“我是父王的女儿。”她的指尖触上他的脸，“子房，我从没有后悔生活在这里。”

许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

阿枝一滞，深觉这种话她不当触碰，即刻要跪。

凉风习习，让深绿浓荫的树木下投射出一片阔叶的阴影。

“荷华。”张良别过她的耳发，“做秦国公主很累，你要背负很多延伸的仇恨。”

“荷华。”

他看着她，一旦他让她几分，她果然就格外得寸进尺。

“陈平的信上写，子房这些天连日在城父处理昌平君之遗。这很危险。当然，他若一直留在城父，对父王来说也很危险。”

“若秦不能容下先生，公主要推一把么……”

只为别让自己的情绪崩溃。她忍着痛苦，与惨淡的月色，来到案前，往咸阳写了长简。

她已经习惯得连轻微的‘嘶’也不喊了，只蹙着秀丽的眉，看着血液一滴一滴地落入到瓷瓶之中。

“公主是说……大王是要借此机会一并拔除张家？”

许栀总算知道汉代的和亲公主去远邦要走多久，她连续半月失血过多，虽然年轻，但也有些吃不消，她自笑献血也不能天天来。

在许栀看来，他抵她劫，她还他血，世上没有比这更公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