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夫妻抹药

 翌日。

 周队长昨天离开乔茗茗家之后,就向公社申请了牵电线这件事,就这么一小节电线公社自然同意。

 于是各种材料在今天早晨便运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电工师傅。

 周队长又打发了他的几个儿子来,加上,三叔牛愣子叔和程芸芸的两个哥哥,几个大男人在雪停之后热火朝天地开干。

 虽说这个电线是为村里而牵,但说到底便利的是旧牛棚里的乔茗茗一家与杨大夫一家。

 再者,人家顶着风雪来干活你自然得心怀感激。

 于是今早要起床之时,乔茗茗便和宁渝商量了一番,决定做几笼包子犒劳犒劳帮着牵电线的人。

 恰巧两天前周队长组织大家上山冬猎,这次冬猎对山上颇为了解的宁渝也跟着去了,直把乔茗茗羡慕得两眼发红。

 为啥呢?

 因为他不仅能上山,更能带枪上山!

 乔茗茗直到如今才晓得,队长他家里竟然有土枪!

 这玩意儿竟然不是放在县城和公社里,而是如此轻率地放在村里!

 甚至,这玩意儿的子弹舅爷还会做。

 乔茗茗当时震惊得嘴都合不拢了,忙跑去问舅爷,舅爷嘚瑟道:“这有什么难的,村里会做这子弹的除我以外还有两人,我当年做的子弹那是给民兵队使用,如今民兵队倒是用不上了,拿来打打野猪也不错。”

 打打野猪也不错……

 乔茗茗咽了咽口水,试探问:“所以这子弹打过人?”

 舅爷瞅她,拿着饼干逗弄她怀里的彰彰:“你这孩子话问的,这不是废话吗?”

 子弹做出来不就是为了打人的吗?

 乔茗茗赶紧摆摆手,这话可危险了,忙敷衍过去:“是是是,是废话,我不问我不问。”

 她用力憋出个笑来,再也想不到舅爷竟然能扛土枪做子弹!

 老实巴交的农民滤镜碎了呢。

 反正一场谈话下来,乔茗茗得知此时的上阳村弹药充足,枪也有三把。

 一把自然由周队长端着,第二把则是程连虎拿着。

 第三把,意外地让宁渝扛着。

 为啥呢?

 “你家宁渝这段时间在山里走来走去,把我们这山摸得比年轻一辈的小子还清楚,甚至比你叔那一辈的人也不遑多让了,不给他扛给谁扛呢?”

 “再说了,你家宁渝枪法还挺准,有舅爷我年轻时候的……五六分的模样吧,不错不错。”

 舅爷说着满脸都是欣慰。

 他的枪法是他叔教的,土子弹的做法也是他叔教的。

 从前他家里兄弟姐妹多,他比起几个兄弟来又瘦弱不少,父母实在没怎么重视他。

 他叔担心他往后挣不着饭吃,便把土子弹的法子交给他。

 真别说,他后来凭着这个手艺挣下家业,又攒了不少钱,有能力把大儿子养得人高马壮,才能把大儿子送去当兵。

 乔茗茗被舅爷拉着听了一遍他的发家史,因为这是她没听过的,乔茗茗便听得有滋有味。

 听完后便掐着点儿走了,借口要回家给彰彰搞吃的。

 没办法,舅爷说话太啰嗦,说完发家史又要说乔茗茗早听过百八十遍的老农奋斗史。

 冬风呼啸,这次冬猎是抱着让野猪断子绝孙的目的上山来的。

 山上的山葵明年就能收获,如今它们长势很好,是万万不能让野猪给嚯嚯了的。

 再者就是几片山林大队长也想把它开发利用起来,若是时不时有野猪在那怎么行呢。

 于是一行人兵分三路,从早晨九点钟上山到傍晚四点钟下山,他们这次深入内围,带来了一大波的战利品。

 其中野猪就整整有四头,三大一小,瞧着像是把它们一家一锅端了。

 因为这次宁渝有出力,表现还不错甚至有两头野猪都是他打,所以他们家分到不少野猪肉。

 经过泡水等等处理,野猪肉尽可能的去除了膻味儿后,就把它放在院里的缸中冰冻,要吃时就拿一块出来。

 今天早上做包子,悭吝小气,那还不如不做,所以乔茗茗拿出了整整三块肉。

 三块肉大约有四斤,加上昨天上午宁渝在后山小竹林里挖来的冬笋,以及一节节椴木长出来的蘑菇和舅爷暖房里的韭菜,包子馅儿就解决了。

 大冬天的宁渝怕乔茗茗手冰,就特意把面团给揉好,馅料也给切好。

 肉块煮熟后切成小丁,冬笋烫走涩味后也切成和肉丁一样大的小块。

 然后就是韭菜和香菇了,宁渝通通切好后才去外头一起帮忙牵电线。

 此刻太阳渐渐升起,大雪竟然慢慢停下。

 乔茗茗望了望天,把面团抱到厨房去,放到锅里隔水温着,这样能更快发酵。

 “咚咚咚——”

 院中响起来声音,只听有人道:“小乔在吗?”

 是杨大夫,乔茗茗擦擦手跑出去:“在呢在呢,有啥事啊。”

 “没啥,我给你送些菜来。”

 杨大夫说着,就把篮子放下,然后趁着乔茗茗没出现转身快走离开。

 乔茗茗愣了愣,站在门口想喊,可是杨大夫已经跑回家了。

 院里蒙着层薄雪的竹桌上放着个篮子,篮子里是绿油油的小青菜,估计也是杨大夫和余大夫两人花费大力气种出来的。

 还有一条足有两斤重的鱼,已经杀好清洗好,直接下锅煮便成。

 篮子的下面,然后还有一袋子的黄豆,估计是乔茗茗最近总嚷嚷着家里黄豆吃完的话被杨大夫注意到了,她才送的。

 杨大夫这是啥意思?

 是感谢吧,她心想。

 对于两位老人来说,家中没有电只会更不方便,他们手电筒电池准备的也不多,所以很多时候甚至只能用煤油灯。

 杨大夫不爱欠人人情,更甚少与人交往,他们两家成邻居这么久,到如今她依旧保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状态。

 只要乔茗茗和宁渝没过去找他们,他们就甚少会过来找乔茗茗和宁渝。

 平日只安安生生的过自己的日子,唯一特别受他们欢迎的人或许就只有衡衡。

 乔茗茗叹气,想想还是把菜接受。

 这对夫妻是个性子傲的人,你帮了他们什么,他们一定是要还回来。不管还多少,总之是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

 暖洋洋的阳光愈来愈盛,把土地上的冰雪照得融化,屋檐上更是滴答滴答地往下滴落小水珠,惹得人不小心就会被冰冷的水珠冰得一激灵。

 彰彰被乔茗茗放在了床上,她马上十个月了,能坐在床上玩耍,乔茗茗就让衡衡陪她玩儿。

 兄妹两人一个读连环画,一个瞧着哥哥读连环画,衡衡还有模有样的教小妹说话,小妹竟然真的开口学。

 乔茗茗瞅着快到中午了,就把面团抱到房间里,把饭桌仔细擦干净,然后在饭桌上包包子。

 边包就边看外头的进度,然后时不时瞧床上的儿女一眼,时间便这么慢慢过去。

 包子包好,先蒸了整整三笼,然后再做个白浓浓的豆腐鱼汤,夹两碟子腌萝卜腌黄瓜的小菜出来,中午就吃配着包子配鱼汤想来也很不错。

 别人觉不觉得好吃乔茗茗不晓得,但她家衡衡吃了足足三个大包子,被乔茗茗压着去隔壁找杨大夫开消食药,顺带送了几个包子和一碗鱼汤给他们。

 衡衡撅着嘴巴:“药好苦的。”

 乔茗茗瞪他:“谁让你趁着我不在房间吃那么多?再说了你又没吃你怎么知道苦?”

 衡衡:“我吃过,我就记得。”

 说完想跑,被乔茗茗一把拎住后衣领子,往院里头喊:“宁渝,快来把你儿子拉进去,不想喝药想跑呢!”

 宁渝没几秒就出来了,看到他家茗茗跟拎着小鸡崽儿似的时便忍不住笑出声。

 乔茗茗:“笑什么笑!”

 宁渝立刻闭嘴,这姑娘要无差别迁怒了。

 乔茗茗:“快点抱走,记得药里放黄连,贼苦贼苦的黄连!”

 说着,又瞪了瞪衡衡。

 这话当然是骗小孩的,家里没有黄连,更不晓得这个药里能不能放黄连。

 但衡衡还是被吓到,宁渝扛着他回去时他都“不要啊不要啊”的叫个不停。

 意外的收获就是衡衡这只鸡儆了彰彰这只泼猴,瞧见哥哥被妈妈骂被爸爸扛的那一幕后彰彰整个下午都老实不少。

 乔茗茗把脸拉下来时,她就避开眼神,然后爬啊爬,爬到自己床上,把头朝里屁股朝外不肯看她。

 “噗——”

 夫妻两人皆笑出声来。

 时间渐渐流逝,金乌西坠,转眼来到傍晚。

 然而今天的进程并非很顺利,预计明日还要干上半天。

 乔茗茗洗完澡后乐呵呵地说:“今天该是咱们最后一个没有灯的日子了吧?”

 宁渝还在完善他的地图,头也没抬的点两下,说:“应该是。”

 乔茗茗凑过去看,带动的气流惹得烛火晃动,影子也摇晃几下。

 她没太看懂,这些乱七八糟的线条也太抽象了,这玩意儿真是地图?

 宁渝见她感兴趣,便笑笑拉她坐在一旁:“我这样画你应该不怎么能看得懂,如果用彩色笔再描一遍你应该就能看懂了。”

 乔茗茗好奇问:“这上面有什么数据?”

 宁渝:“没什么数据,很多东西都测不了,只能把上面的山路情况,植物情况以及预测的温度湿度和海拔等等数据记录下来。”

 乔茗茗:“……”

 竟然收集了这么多啊。

 这是走了多少地方,乔茗茗看着宁渝的眼里又出现了些许不善。

 宁渝意识到有点不对,赶紧止住话茬,说:“今天队长给我送了封信,是善文的,他说明年开春老师大约就会被接回首都。”

 乔茗茗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回首都吗?想让老师休养休养吗?”

 想起这事,宁渝点点头,脸色有点凝重。

 老师的身体很不好,是不能再在农场里住下去了。

 幸好老师还有几个老朋友,加上老师的项目没人能接手,老师这才能够幸运的回首都。

 成分未变,职位更是并未恢复,但只要能回去就一切好说。

 乔茗茗叹气:“尽早回去才好,希望这事不要再有变数了。”

 只有老师回去并且开始工作,被连带的宁渝才能继续工作。

 宁渝不说,但乔茗茗也能看得出来他热爱自己的工作。

 他和乔茗茗这种咸鱼不一样。

 是的,她真觉得自己是咸鱼。

 别看乔茗茗这两年忙来忙去,又是种山葵又是种油茶树,可究其根本,还是因为想过上好日子。

 宁渝也是想过上好日子。

 但他和她最大的区别就是他这人有远大的理想与抱负。

 乔茗茗有啥理想?

 建厕所,牵电线,为了和谐的夫妻生活而建房子……

 这理想她都不敢说,说出来都怪丢人的。

 想了半天,为了让全村人过上好日子勉强算得上是高大上的理想吧,但似乎也不是那么强烈。

 她愿意东奔西跑,更多的是为了赚钱,以及为了自己的苦心没有白费。

 她把经营山柚油和山葵当成一项事业,平日所做单纯就是为了把货卖出去,没什么要当未来的富商,把上阳村的发展背负在自己身上的想法。

 乔茗茗又不是闲得慌。

 如今,很多时候其实是被环境推着走。

 她也想躺床上睡大觉,但没办法啊,村里人都看着她呢,她得安排着把山柚油卖出去。村里抗风险能力弱,她还得兢兢业业地工作,尽最大能力提高收益和降低亏损的概率。

 想到这儿,乔茗茗莫名觉得自己有点悲催。

 她好大的一个房子!

 她好美的一个工作!

 要是都还在,她想怎么咸鱼就怎么咸鱼!

 宁渝疑惑:“你怎么忽然好好的伤心啦?”

 乔茗茗瘪嘴:“发现自己命苦。”

 劳碌命,没歇几年又得忙的那种,村里的那些事被她揽在身上,恐怕没个七八年是掰不下来的,所以说她少还得忙碌七八年。

 宁渝忙捂住她的嘴巴:“什么命苦不命苦,命都是自己活出来的,不说远的地方,就看看咱们村里有些人家…你就不能再说咱们命苦。”

 乔茗茗赶忙躲开:“呸呸呸,是是是,我说错话了。”

 宁渝这才笑笑。

 他也没心思再继续完善地图了,脱了衣服和乔茗茗一起上床睡觉。

 翌日,在忙碌了一个上午后,电线终于牵好了。

 乔茗茗简直开心得要蹦起来,指挥着宁渝把一个个电灯泡给安上去。

 “门口门口,”乔茗茗指着房间门口说,“这里必须要有一个!”

 冬天还好说,可夏天的晚上她和宁渝总爱在院里乘乘凉说说话,必须要有个灯泡。

 “行!”宁渝含着笑,站在梯子上装灯泡。

 乔茗茗扶着梯子仰头看,等他装完,又跑到房间里说:“房间里最好安两个,一左一右这样才够亮。”

 这时候的灯散发出来的灯光还是暖黄色的,远远比不上几十年后的led日光灯。

 宁渝依旧依她。

 要不是为了省电和低调点,乔茗茗甚至想安四个。

 房间里的电灯就装在了书桌上方和饭桌的上方,装好后一个开关安在门口,另外一个开关安在床边,这样往后会方便些。

 除此之外,只有卫生间和厕所安了灯,连厨房都没有安。

 不是不安,实在是厨房没法安。

 万一哪天雨大了或者雪大了,把厨房压塌了怎么办。

 再说晚上的时候他们也极少用到厨房,不安也行。

 从前买灯泡时宁渝就有多买几个,如今一整个家安下来竟然还剩下五个。

 因为牵电线这件事儿夫妻俩一直瞒着,除了大队长几人外再没跟其他人说,杨大夫夫妻自然不晓得要去买电灯泡。

 乔茗茗让宁渝送三个过去,帮两位老人安好后才回来。

 果然,他回来时手上拿着药膏。

 杨大夫夫妻就是不喜欢占人家便宜,次次去帮忙宁渝都不会空手而归。

 宁渝也很无奈,他推不过两位老人。

 乔茗茗就笑着问:“这次又是啥?”

 宁渝:“药膏,说是去疤痕的,我寻思着应该是给你用。”

 乔茗茗:“!!!”

 妊娠纹嘛!

 她忙从床上下来,趿拉着拖鞋飞奔过去:“快让我看看,这药真有用吗?”

 宁渝笑笑:“杨大夫说是根据你的体质配出来的,有没有用还得你用了才知道。”

 他就知道他家茗茗肯定喜欢。

 乔茗茗喜欢,喜欢得很呢。

 药膏好大一瓶,每天用起码能用上半年,半年后估计就能看出效果了。

 宁渝还道:“没什么副作用,往后晚上我帮你抹成不成。”

 乔茗茗拿着药膏,把盖子打开使劲闻,美滋滋地点头:“成呀成呀。”

 她身上妊娠纹不多,但也有。

 乔茗茗是爱美的,极爱美,她想自己身上半点妊娠纹都不要有。

 她甚至都等不及了,迫不及待想让宁渝给她抹。

 宁渝脸红,看了看窗外:“大白天的……”

 乔茗茗震惊,然后像是意识到什么,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正经点!”

 宁渝:“我挺正经的。”

 “算了我自己抹。”

 “好吧,刚刚是我不正经。”

 宁渝迅速改口,然后行云流水地关门关窗,趁着衡衡去了舅爷家玩儿,彰彰又在睡觉的时候,夫妻两人开始无比正经的抹药膏。

 “等等!我先去洗个澡。”

 乔茗茗忽然想起来说道。

 宁渝:“……”

 只见她抱着衣服匆匆跑到卫生间去,宁渝无语:“水呢,水够不够。”

 “够啦够啦!”

 宁渝心说这姑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乔茗茗很快洗完,带着水汽出来,躺在床上把衣服拉起来,兴奋道:“快点快点!”

 宁渝耳根处又慢慢漫上红晕了,说:“你别催。”

 还是用这么有歧义的话催。

 乔茗茗平躺着,觑他:“你个色咪咪的人听啥都是色咪咪的。”

 宁渝手一重,直接从罐子里抠了好大一块药膏出来,脸颊红的都跟村里人在孩子满月时发的红鸡蛋似的。

 乔茗茗:“再不快点你儿子就要回来了。”

 宁渝把药膏抹她肚子上,“没那么快,才刚去没多久呢,起码得等到傍晚才回来。”

 也是。

 于是乔茗茗就享受着宁渝在她肚子上揉搓,杨大夫说这个药膏得多揉揉。

 乔茗茗再三叮嘱:“每一条纹都要哦。”

 宁渝点点头。

 其实乔茗茗不是疤痕体质,她恢复能力也强,宁渝这种近视眼离远点儿很难看出来她肚子上有什么。

 肚子上越抹越热,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声音。

 乔茗茗都快舒服得眯过去了,听到动静瞬间清醒过来。

 夫妻俩对视一眼,下一秒就听到外头在喊:“爸爸妈妈,你们去哪里了呀!”

 是衡衡的声音!

 乔茗茗&宁渝:……

 为什么这么快?

 乔茗茗忙起身,然后大声喊:“在呢在呢,我们在呢。”

 宁渝也赶紧下床,放好药膏后匆匆去开门:“你今天怎么没和太爷多说说话了?”

 “太爷要去接猪崽啦。”

 衡衡跟着炮仗似的冲进来,看看着急忙慌的爸爸,又看看在床上头发凌乱的妈妈……

 小孩儿头一歪,不对劲,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