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邓晓阳我叫李朝阳邓晓阳与李朝阳

第1104 章 周海英有恃无恐,毕瑞豪惊弓之鸟

 
孙茂安带着几名刑警,站在周海英家略显陈旧的客厅里,气氛有些凝滞。周海英的妻子脸色苍白,眼神慌乱,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周海英本人则刚刚被从床上叫醒,脸上带着宿醉的烦躁和被打扰的不悦,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他强作镇定地穿着衣服,动作有些迟缓。

孙茂安作为市刑警支队的支队长,此行目的明确:按照局长李尚武的指示,将周海英带回市局继续配合调查。他深知周海英背景深厚,父亲周鸿基是省委常委、秘书长,位高权重。孙茂安本人业务精湛,刚正不阿,但能在刑警支队长的位置上坐稳,情商自然不低。

他清楚,在东原这块地方,真要动周海英,没有市委主要领导的明确背书和强硬态度,仅凭他一个支队长,是万万不敢带队闯进周家门的。黄贵一家三口跳井自杀的惨剧,至今仍是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那次在曹河县调查受阻的经历,让他深刻体会到权势的力量和现实的冰冷。

周海英的媳妇跟在孙茂安身后说道:“领导!领导!有话好好说!海英他昨天喝多了,睡过头了!不是故意的!大过年的,别这样……”

孙茂安在书房看着,书房虽不算大,但布置得相当考究。最引人注目的,是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博古架。架上琳琅满目,摆放着各种瓷器、玉器、青铜器、字画卷轴……在90年代初,在这座略显陈旧的建委家属楼里,这些物件散发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奢华与古意。一件青花梅瓶釉色莹润,器型优雅;一块羊脂白玉雕件温润如脂;几卷泛黄的字画随意卷着,露出精致的装裱;甚至还有一件造型古朴的青铜小鼎,锈迹斑斑却透着历史的厚重感。孙茂安虽然对古玩字画一窍不通,但直觉告诉他,这些东西绝非寻常之物。

周海英紧跟着孙茂安走进书房,看到孙茂安的目光落在博古架上,心头猛地一紧!他立刻换上一种轻松甚至略带自嘲的语气,快步走到博古架前,随手拿起一件看起来颇为精美的青花小碗,动作刻意显得随意:

“孙支队啊,您对这个感兴趣?嗨!让您见笑了!我这个人啊,就是喜欢附庸风雅!这些玩意儿,看着像那么回事,其实都是假的!赝品!地摊上淘来的,不值几个钱!”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小碗在手里掂了掂,仿佛在证明它的轻飘,“您看,这釉色,这胎质,粗糙得很!就是糊弄外行的!”

孙茂安脸上露出一丝憨厚的笑容,摆摆手:“周会长说笑了。我就是个大老粗,家里穷,从小在泥地里打滚,对这些瓶瓶罐罐、字画古董,一窍不通!就是看着新鲜,参观参观。”他一边说着,一边踱步到博古架前,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那些藏品。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拿起一个造型别致的粉彩瓷瓶,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又对着光线看了看瓶底的款识,动作带着一种外行人的好奇和粗放。

周海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粉彩瓷瓶是他几年前花大价钱从一个“朋友”那里收来的,据说是清中期的官窑精品!他强忍着冲上去夺回来的冲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孙支队,小心点,别摔了。这玩意儿虽然是假的,但摔碎了也怪可惜的。”他一边说,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介绍起其他几件“赝品”,试图转移孙茂安的注意力。

孙茂安仿佛没听见周海英的介绍,目光又落在了一件小巧的青铜酒爵上。他伸手拿起酒爵,入手沉甸甸的,冰凉沁骨。他用手指摸着上面斑驳的绿锈和繁复的纹饰,眼神专注,仿佛在仔细研究。周海英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那酒爵可是正经的商周老货!是他压箱底的宝贝之一!

孙茂安把玩了一会儿,将酒爵轻轻放回原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周海英的脚。他眉头微皱,声音带着一丝提醒:“哎,周会长,鞋。”

周海英一愣,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刚才匆忙起床,只穿了袜子,没穿鞋。更尴尬的是,左脚袜子的前脚掌处,赫然破了一个洞,大脚趾头露了出来!他脸上瞬间闪过一丝窘迫,连忙把脚往后缩了缩,自嘲地笑了笑:“哎呀!你看!孙支队,让您看笑话了!光顾着说话,鞋都忘了穿!”

孙茂安看着周海英露出的脚趾头和破袜子,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他心里暗道:原来高干子弟也穿破袜子?这倒有点意外。但随即,这个念头就被更深的疑虑取代——一个穿破袜子的人,书房里却摆满了价值连城的古董?这反差也太大了!

周海英的态度比刚才明显谦和了许多,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讨好:“孙支队,各位同志啊,站着多累。这样,你们到客厅沙发上坐会儿,稍等片刻。我去换双袜子,马上就好。”他指了指客厅的沙发。

孙茂安点点头:“行,周会长请便。”他带着几名刑警退出了书房,来到客厅落座。周海英的妻子连忙去倒茶,但被孙茂安摆手制止了。

孙茂安坐在沙发上,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客厅墙壁。墙上挂着不少照片,大多是周海英与家人的合影,还有一些风景照。但其中一张尺寸较大、装裱精美的照片,瞬间吸引了他的目光!照片背景是一个精致的小花园,画面中央,省委书记赵道方同志面带温和的笑容,周海英和他的妻子站在赵书记两侧,脸上洋溢着笑容。照片抓拍得非常好,气氛融洽,透着一种不言而喻的亲厚关系!

孙茂安的心猛地一跳!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仔细辨认。没错!就是赵书记!他虽然只在电视上见过赵书记,但这位省委一把手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几个年轻的刑警显然也注意到了这张照片,相互交换着惊讶的眼神,低声议论起来。

孙茂安心中了然。他早就听说过,在迎宾楼那个东原市最高档的饭店里,结账的地方也挂着周海英与省委领导的合照。那个地方,对于孙茂安这种靠工资吃饭的普通公安干警来说,是遥不可及的存在。消费太高,环境太精致,更重要的是,出入的都是领导,他们这些“大老粗”去了也浑身不自在。这张照片的存在,无声地提醒着孙茂安,眼前这个看似穿着破袜子、睡眼惺忪的男人,背后站着怎样一棵参天大树!

周海英很快从卧室出来,手里拿着一条崭新的、包装精美的进口香烟。他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一边拆开包装,一边说道:“孙支队,各位同志,辛苦了!大过年的还让你们跑一趟!来,抽支烟!一点小意思!”说着,他不由分说地将香烟塞到孙茂安和几位刑警手里,每人塞了两三包。

几位年轻刑警面面相觑,看着手里高档的进口烟,有些不知所措,目光都投向孙茂安。孙茂安手里捏着烟,心里清楚得很。周海英态度突然转变,又是让座又是递烟,无非是想缓和气氛,避免冲突升级。从目前掌握的证据看,确实很难给周海英定什么刑事重罪,最关键的是,周鸿基秘书长还在位置上!这烟,接还是不接?

孙茂安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对下属们说道:“周会长一片心意,几包烟而已,大家就别客气了。”他率先将烟揣进了口袋。刑警们见状,也纷纷将烟收下。

然而,孙茂安心里却翻腾开了。多年的刑警生涯,让他养成了敏锐的直觉。周海英书房里那些东西,绝不可能是赝品!那沉甸甸的手感,那温润的光泽,那斑驳的古意,都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真实感!一个穿破袜子的人,家里却藏着这么多价值连城的真古董?这些古董是从哪里来的?是家传?是购买?还是……别人送的?如果是购买,巨额资金从何而来?如果是别人送的,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这背后,恐怕隐藏着比龙投集团资产来源不明更严重的问题!孙茂安心里暗道:娘的,这家伙心里绝对有鬼!

周海英见孙茂安收了烟,气氛缓和了些,便探头看了看楼下停着的警车,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和商量的神情:“孙支队啊,这样,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呀,真没打算不去公安局,就是睡过头了,实在不好意思。您看这样行不行?我自己有车,我开车跟着你们去公安局?或者,我开车去?”他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我这个身份,坐到你们警车上,不太方便……对大家影响也不好,是不是?我马上给丁局长打个电话,跟他说明一下情况,他肯定能理解!”

没等孙茂安明确表态,周海英已经转身快步走进卧室,拿起床头柜上的大哥大,迅速拨通了丁刚的电话。电话很快接通,周海英对着话筒,声音带着一丝刻意放大的无奈:“丁局啊!是我,海英!哎呀,实在不好意思!昨天喝多了,睡过头了!这不,孙支队亲自带人上门来‘请’我了!……对对对!我知道!……丁局啊,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自己开车去局里,保证配合调查!……坐警车?不太合适吧?影响不好啊!……对对对!麻烦你跟孙支队说一声?……”

电话那头的丁刚显然很不满。很快,孙茂安接通电话,里面立刻传来丁刚带着怒气和训斥的声音:“茂安啊!谁批准你们直接去海英家里面的?!你们还懂不懂规矩?!还要不要体面?!还知不知道,海英是鸿基秘书长的儿子?!你们这样搞,影响多坏?!让领导怎么看我们公安局?!”

孙茂安眉头紧锁,刚想解释:“丁局,是李局长……”丁刚粗暴地打断他:“我不管是谁!现在带着你的人,给我回局里来!周会长自己开车过去!这是命令!听清楚没有?!”

孙茂安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沉声道:“丁局!听清楚了!”他挂断电话,脸上倒是一脸无所谓。

周海英站在一旁,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和“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神情,语气却显得很“通情达理”:“孙支队,您看……丁局长也发话了。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白跑一趟。我保证,马上开车去局里!”

孙茂安看着周海英,又瞥了一眼书房的方向,心中冷笑。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对周海英说道:“丁局长的指示,我们自然要执行。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我们是奉李尚武局长的命令来的。李局长没有新的指示前,我们不能擅自撤离。这样吧,”他环视了一下身边的刑警,“你们几个,先坐警车回局里。我坐周会长的车,陪周会长一起去局里。这样,既执行了丁局长的指示,也完成了李局长交代的任务。”

他这是给自己,也是给周海英留了台阶。几个年轻刑警立刻应声,转身快步下楼。

周海英闻言,脸上笑容微微一僵,但很快恢复自然。他长松了一口气,只要不坐警车被铐走,面子就算保住了。他连忙说道:“孙支队考虑得周全!这样好!这样好!您稍等,我马上拿车钥匙!”

看着几个刑警离开,周海英彻底放松下来,脸上堆起笑容,对孙茂安说道:“孙支队啊,刚才在书房,我得给您解释一下。我那屋子里的东西,真的不是真的!都是些工艺品,高仿的!摆着充充门面,附庸风雅罢了!您要是不嫌弃,我送您一件?就当是新年礼物,交个朋友?”

孙茂安立刻摆手,脸上带着憨厚而坚决的笑容:“周会长太客气了!这可使不得!我们有纪律!再说,我对这些玩意儿真没兴趣,也看不懂!您还是自己留着欣赏吧!”

周海英见状,也不再坚持,转身去拿车钥匙。孙茂安看着周海英的背影,又瞥了一眼书房紧闭的门,他心里清楚,周海英越是强调那些东西是假的,越是急于撇清,就越说明有问题!那些东西,十有八九是真的!而且来路,恐怕经不起深挖!

警车驶离后,市建委家属院门口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周海英脸上恢复了惯常的从容,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与路过的几位建委老同事点头打着招呼,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他与孙茂安一同坐进那辆崭新的黑色皇冠轿车,平稳地驶向市公安局。

车内气氛沉默。孙茂安打量着车内精致的内饰和舒适的座椅,感受着引擎低沉的轰鸣,心中了然:在东原,大家都是刚刚解决温饱问题,但周海英这台价值不菲的皇冠,以及周海英所拥有的一切,若非其父周鸿基的地位与影响力,仅凭周海英个人,在东原,是绝无可能拥有的。周海英看似平静地开着车,但孙茂安能感觉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用力,透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车子驶入公安局大院,停稳。周海英推开车门,动作依旧沉稳。孙茂安领着他,再次走进那间略显凌乱、烟味尚未散尽的办公室。孙茂安走到办公桌后坐下,从抽屉里摸出半包廉价的“红梅”烟,抽出一支点上,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草味似乎能让他保持清醒和锐利。他示意周海英在对面的椅子坐下。

很快,上次负责记录的两名年轻刑警小张和小王也敲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记录本和笔,神情严肃地在旁边坐下。

孙茂安吐出一口烟,目光平静地看着周海英,声音不高,带着公事公办的沉稳:“周会长,按程序,我们继续。请你再回忆一下,龙腾集团和龙投集团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周海英身体微微后靠,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膝前,神态放松。经过昨天律师的紧急“辅导”,他心里已经有了底。他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回忆神情,声音清晰而平缓:“孙支队,这个问题,我昨天回去后也仔细想了想。之前可能表述得不够准确。龙腾集团和龙投集团,确实有关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孙茂安和两位年轻刑警,语气带着一种“坦诚”和“合作”的意味:“龙腾集团的董事长罗腾龙被依法执行死刑后,他的夫人王曌女士找到了我。她当时面临很大的困境,公司群龙无首,业务陷入停滞。她希望我能看在以往合作的情分上,帮帮她,一起把公司维持下去,保住那么多工人的饭碗。我们经过商议,觉得客运、建筑这些业务还是有前景,利润也还可以。所以,就一拍即合,共同出资,重新注册成立了龙投集团。龙投集团能这么快发展起来,”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感慨和“觉悟”,“说到底,还是得益于党的改革开放好政策!得益于国家对民营经济的大力支持!我们只是抓住了机遇,合法经营而已。”

孙茂安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手指间夹着的烟灰积了长长一截。他等周海英说完,才轻轻弹了弹烟灰,声音依旧平稳:“周会长的认识确实不一样,站位很高。那……龙腾集团之前在东洪县高标准公路和平水河大桥项目上,应该挣了不少钱吧?这笔钱,后来是怎么处理的?跟龙投集团的启动资金有没有关系?”

周海英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没有丝毫躲闪,语气肯定而带着一丝撇清:“孙支队,龙腾集团在东洪县的事情,具体挣了多少钱,怎么挣的,我真不清楚。那时候,龙腾集团是罗腾龙全权负责运营,我并没有参与具体的经营管理。罗腾龙这个人,你也知道,路子比较野,很多事情都是他自己做主。至于那笔钱……”他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罗腾龙出事之后,龙腾集团的账目混乱不堪,还欠着银行不少贷款。后来公司注销清算,资产所剩无几,还债都不够。龙投集团的启动资金,完全是我们新股东重新投入的,当然,龙腾公司破产了,但是人家个人的家底还在,我觉得个人的钱和企业的钱,跟龙腾集团之前的资金没有任何关系。这一点,在公司合同里都写得清清楚楚。”

孙茂安心中冷笑。周海英这番说辞,逻辑清晰,滴水不漏,把所有责任和疑点都推给了已经死无对证的罗腾龙,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直视周海英的眼睛说道:“周会长啊,据我们了解,龙腾集团在东洪县平水河大桥和高标准公路项目上,承接了大量建材供应和运输业务,合同金额巨大。罗腾龙虽然路子野,但这么大的项目,涉及巨额资金往来,你作为他重要的合作伙伴,甚至可以说是他背后的支持者,真的一点都不知情?一点都没参与?”

周海英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甚至露出一丝被误解的委屈:“孙支队,您这话说的……合作伙伴谈不上,支持者更不敢当。我承认,当时因为一些业务关系,我和罗腾龙认识,也有过一些合作。但那个时候我代表的是单位,是市建委,平水河大桥这个项目,至于具体怎么运作,怎么管理,怎么结算,那是罗腾龙和东洪县政府之间的事。我一个外人,具体业务,怎么可能插手?又怎么可能知道细节?您要是不信,可以去查当时的文件和合同嘛!我相信东洪财政局或者交通局,肯定有底子。”

周海英这番话说得义正辞严,仿佛自己才是被冤枉的那个。小张和小王两位年轻刑警在记录本上飞快地写着,眉头紧锁,显然对周海英这种避重就轻、推卸责任的态度感到不满,但又找不到有力的反驳点。

孙茂安沉默了几秒,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知道,在龙腾集团的问题上,周海英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支招,已经筑起了一道坚固的防线,短时间内很难突破。他话锋一转,抛出了另一个核心问题:“周会长啊,现在也快一点了,过了吃饭时间。咱们一时半会儿,也讨论不出个结果。这样吧,”他掐灭烟头,目光重新锁定周海英,“我想问问你,关于龙投集团巨额资产的来源问题,你回去梳理清楚了没有?能不能给我们一个明确的、合法的解释?比如,主要的资金来源是银行贷款?还是股东投资?如果是股东投资,股东是谁?投资款是怎么来的?这些,都需要你提供相应的凭证。”

周海英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和恰到好处的“疲惫”:“孙支队,时间太紧了!最近公司事情特别多,年底了嘛,我真是忙得脚不沾地!梳理资产来源,涉及账目和资金流水,哪是一两天就能弄清楚的?您总得给我点时间吧?”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律师教导的“专业”和隐隐的强硬:“不过,我还是那句话!龙投集团的所有经营行为,都是合法的!所有资金来源,都是经得起查的!我们依法纳税,照章经营!如果你们公安机关认为有问题,觉得我们的资产来源不合法,那请你们拿出确凿的证据来!按照法律原则,谁主张,谁举证!对吧?总不能让我们自己证明自己没问题吧?这不合规矩啊,孙支队!”

孙茂安看着周海英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心中了然。周海英吃准了公安机关现在没有掌握他直接犯罪的铁证,也仗着有律师和背景支撑,态度才会如此强硬。他明白,在缺乏关键证据的情况下,仅凭资产规模巨大这一点,确实很难对周海英采取更严厉的措施。

孙茂安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身体微微后靠,靠在椅背上,仿佛有些疲惫:“行吧,周会长说得也有道理。这么大的资产,梳理起来确实需要时间。那咱们今天,就先谈到这里?”

周海英闻言,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一丝轻松:“好啊!感谢孙支队理解!”

孙茂安却没有立刻结束谈话的意思。他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周海英,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带着一种闲聊般的随意,却暗藏锋芒:“对了,周会长,还有件事,你回去也好好想一想。现在国家打击文物犯罪、走私文物的力度可是越来越大啊!今天在你家书房参观,看到那么多‘工艺品’……你确定,那些真的都是赝品吗?”

周海英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没想到孙茂安会突然提起这个!他声音平稳,甚至带着一丝被质疑的“委屈”:“孙支队!您怎么还惦记着那些玩意儿啊?我不是跟您说了嘛,都是假的!高仿的工艺品!摆着玩的!您要是不信,改天我拿几件去文物局鉴定给您看!保证都是现代仿品!”

孙茂安看着周海英略显急促的解释,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他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周海英面前,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分量和最后的通牒:“周会长,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其实你我都清楚,省里市里这么大动干戈,调查龙腾公司,调查沈鹏,甚至调查到你头上……根源,并不在你个人。而是在龙腾公司!在罗腾龙!现在罗腾龙死了,龙投集团又继承了龙腾的家底,做大了生意。你们龙投集团,作为受益者,是不是也该有点表示?有点担当?”

他目光如炬,直视周海英有些闪烁的眼睛:“东洪县在平水河大桥的损失,那么大一个窟窿!那么多国有资产流失!总得有人负责,总得有个说法吧?你们龙投集团,是不是也该承担起相应的社会责任?拿出点实际行动来?弥补一下损失?这样,大家以后下来,也好见面。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孙茂安的话,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让周海英出钱,弥补平水河大桥的损失,花钱买平安!这是给双方,也是给上面一个台阶下!

周海英何等精明,立刻听懂了孙茂安的弦外之音。他脸上瞬间恢复了商人特有的精明和算计,之前的紧张和“委屈”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领神会的“感激”和“合作”态度。他连忙站起身,脸上堆起笑容,语气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和“深明大义”:“孙支队!县里缺钱,可以提嘛,我觉得您这话说得太对了!我明白了!完全明白了!感谢孙支队指点!您放心!我们龙投集团,作为扎根东原的企业,一直非常重视社会责任!对于东洪县平水河大桥的事情,我们虽然也是受害者,但既然龙投继承了龙腾的部分业务和人脉关系,我们也愿意尽一份力!回去之后,我一定认真研究,尽快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来!为东洪的发展,为弥补损失,贡献我们企业的一份力量嘛!”

孙茂安看着周海英这副“幡然醒悟”、“积极表态”的样子,心中冷笑。他知道,周海英这是听懂了,也选择了最“明智”的应对方式——破财消灾。他伸出手,与周海英握了握,脸上也露出一丝公式化的笑容:“好!周会长深明大义!有担当!那我就不送了。回去好好休息,也好好考虑考虑。”

“是是是!感谢孙支队!感谢各位同志!辛苦了!”周海英连连点头,脸上带着真诚的“感激”,转身快步走出了办公室,步履轻松了许多。

看着周海英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孙茂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周海英那辆皇冠轿车驶离公安局大院,心中暗道:周海英,你以为花钱就能摆平一切?还不是鸿基秘书长在任上,罗腾龙被枪毙,一个很大原因不就是罗老爷子下来了嘛。你书房里那些东西,迟早会要了你的命啊!”


下午的县政协闭幕大会,气氛庄重而热烈。主席台上方悬挂着巨大的政协会徽,两侧是鲜艳的红旗。经过紧张有序的议程,各项决议均已顺利通过。新当选的县政协主席刘超英同志,身着崭新的深蓝色中山装,精神焕发,主持了最后的闭幕环节。

“……各位委员,同志们!东洪县第六届政治协商会议第一次会议,在全体委员的共同努力下,圆满完成了各项议程!”刘超英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整个礼堂,带着一贯的沉稳,“这是一次团结民主、求真务实、凝心聚力、催人奋进的大会!会议的成功召开,必将对推动我县政协事业新发展,促进东洪全面实现四个现代化,产生积极而深远的影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提高了几分:“现在,我宣布:东洪县第六届政治协商会议第一次会议,胜利闭幕!”

伴随着刘超英洪亮的声音,雄壮激昂的《国际歌》旋律骤然响起!全场政协委员肃然起立!主席台上的领导们也全体起立!庄严而充满力量的歌声瞬间充满整个礼堂,如同滚滚洪流,象征着团结与奋斗的力量!

我作为新当选的县人民政府县长,也站在主席台上,与刘超英、刘进京等县领导并肩而立。听着这熟悉的旋律,看着台下数百名神情庄重的委员,感受着会场里涌动的力量,我心中涌起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歌声落下,余音绕梁。大会在掌声中正式结束。委员们相互握手致意,我走下主席台,与几位熟悉的委员简单寒暄了几句,便返回了县政府办公楼。

刚回到办公室坐下不久,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秘书杨伯君推门进来,低声汇报:“县长,坤豪公司的毕瑞豪老板来了,说想见您。”

“请他进来吧。”我放下手中的文件,心里大概猜到了毕瑞豪的来意。

毕瑞豪推门进来,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焦虑。他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黑色公文包。

“李县长!恭喜您高票当选县长啊!真是众望所归!东洪有您掌舵,我们这些企业心里就踏实多了!”毕瑞豪一进门就拱手道贺,声音洪亮,带着商人特有的恭维。

我站起身,与他握了握手,指了指沙发:“毕老板客气了,坐吧。伯君啊,给毕老板倒杯茶。”

“哎,谢谢县长!谢谢!”毕瑞豪连忙道谢,在沙发上坐下,身体微微前倾,显得有些拘谨。他接过杨伯君递来的热茶,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并没有喝。

“毕老板,工厂建设顺利吧,抽时间我去看一看。”

毕瑞豪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为难和担忧的神色,声音压低了些:“李县长,进展一般,您知道,天气冷啊。县长啊,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是有点事想向您汇报,也想请您帮帮忙。”他顿了顿,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材料,“这是我们坤豪农资工厂的建设进度报告,您过目一下。厂子主体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一,设备也陆续到位了,按计划明年下半年,就能投产。我们坤豪公司,是真心实意响应县里号召,想为东洪的发展做点贡献啊!”

我接过报告,随手翻看了一下,点点头:“嗯,进度不错。毕老板有心了。农资厂建起来,对咱们东洪和东原的农业生产是好事。”

毕瑞豪见我态度温和,胆子似乎大了些,但脸上的忧色更浓:“可是……李县长,我现在心里……不踏实啊!”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和惶恐,“我们厂里的几个司机,到现在还被市公安局扣着没放出来!这都快过年了!家里人都急死了!牵扯到平水河大桥的案子……李县长,您说,这事……会不会……?我们坤豪公司,可是非常支持县里工作的!这次建厂,也是积极响应您的号召啊!”

我放下报告,目光平静地看着毕瑞豪,声音沉稳:“毕老板,不要慌。事情要一码归一码。你们支持县里工作,建农资厂,这是好事。至于司机的事……”我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审视,“现在最为关键的是,在平水河大桥建设期间,你们坤豪公司到底参与了什么?具体做了什么?之前,你也没跟我详细报告过!”

毕瑞豪闻言回应道:“李县长!您是知道的,我们民营企业,在东洪办点事,不容易啊!那个时候……我确实和沈鹏走得比较近,关系是密切了点……但那是没办法啊!”他摊了摊手,语气带着一种被逼无奈的苦涩,“沈鹏是李显平书记的外甥,县委常委、副县长、公安局长!他在东洪,那就是……就是土皇帝啊!我们办企业的,在县里要和各个部门打交道,工商、税务、交通、环保……哪一个衙门不得拜到?没有县里领导撑腰,没有沈鹏点头,别说办厂了,就是城关镇一个小小的工商所,都能查得我们开不了门,办不下去!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恳求:“李县长,现在风声这么紧,我听说……县公安局那边,有人放话出来,要对我们坤豪公司‘下死手’!要把我们往死里整!李县长,您可得拉我一把啊!坤豪要是倒了,您的脸上也无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