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6章 不能为我所用,那就破罐子破摔
不过,在家族内的风评是出了名的好,为人处世也是出了名圆滑的努诺卡,却一直都挺乐于和安提加走得近、真心换真心,做真兄弟的。
原因嘛,一方面自然是安提加身份显赫、背景牛叉。
在博纳特三个儿子就剩下这么一个,已经成为唯一可选继承人,且博纳特本身也非常喜欢并器重这仅存的宝贝儿子前提下,跟安提加搞好关系,只能说是合乎逻辑的正常操作。
毕竟站队拉关系这事你得趁早,要是等人家都接老子的班当皇帝了,你再想着过去攀关系、套近乎,那是个人都知道为时已晚。
另一方面就是安提加本身也和努诺卡合得来,对别人的态度可能蛮横不讲理,但对这位深得老爹信任重用的表哥,安提加那可一直都是哥长哥短地叫着。
只是坏但并不蠢的安提加,内心里其实也期望自己将来接班后,能得到努诺卡这样的“前朝重臣”辅佐效力。
否则横得一批早早把人都得罪完了,自己接班上任后身边都是些无能的谗言献媚之辈,到时候还怎么维持统治巩固江山呢?
一个愿意放下身段拉拢,另一个愿意早站队投靠搞好关系。
安提加和努诺卡这表兄弟俩,就属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在相处上自然能一拍即合,尿到一个壶里去。
眼下听安提加问起“里面情况咋样?我爸这会儿心情如何?”,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的努诺卡,几乎把答案写在了脸上。
“不好,或者说糟透了,我没跟你开玩笑。”
“具体的情况相信你也知道,最近这段日子发生太多不好的事了。”
“前线出现重大失利,本来就很让舅舅恼火了。尤其114旅还不争气地整建制投降,现在已经被瓦格纳官方频道在各种渠道散播投降现场的小视频、照片,搞得全世界人尽皆知了,想捂都捂不住。”
“舅舅本想用电视直播讲话,来对冲这次军事失利的负面影响,结果还摊上敌人反动宣传这么一档子事,通过线上网络战攻击直接攻陷了一票主流媒体,还有舅舅那原本正在进行中的电视直播。”
“这可是极其重要的全国电视直播,如此一来,等于是我们博纳特家族的声誉,替敌人的反动宣传做了广告,用我们的收视率让人们来观看反动宣传,简直是——糟透了。”
努诺卡的总结言简意赅、简明扼要,只三两句话就把博纳特现在恼火的根源说了个通透。
了解自家老子是个什么炸药脾气的安提加也皱起了眉,稍事思索片刻没有着急说些什么,不多时便赶忙问道。
“哥,那你觉得,这次的反动宣传对咱们的影响大吗?”
身为宪兵司令的安提加是很需要对当前的事态,有一个尽可能完整详尽的评估,以方便接下来的工作开展,完成老爹必然会交办的一系列任务。
努诺卡也是能想到这些,知道这对安提加而言很重要,索性也不藏私地给出了自己的真实评估与建议。
“影响不能说大到不可收拾的程度,但也绝对不容忽视。”
“虽然反动宣传已经进行了,但媒体阵地和宣传机器其实还是在我们手里,敌人可以一时入侵但无法完全夺取占领它,也就是说,舆论宣传层面的‘最终解释权’,其实还是在我们手里。”
“我们依然可以通过后续解释来打补丁,对真假善恶进行最终定义。只不过效果相对而言终是有限的,也必定是无法完全抵消敌人的反动宣传造成的负面影响的,对此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才行。”
“另外——”
话已至此稍作一顿,还有点不是那么确定的见解分析想说的努诺卡,很快继续道。
“我判断敌人这次线上攻势的目标,应当不是一般的普通人,而是那些非我家族直接掌握的杂牌军部队。”
“制定这次线上攻势计划的人非常有眼界,据我判断应当不是安德罗主导的,安德罗虽然水平超常,但应当到不了这一步,这不是他所擅长的领域。能制定出这种计划并把握到这一步的人,肯定是个相当熟悉媒体宣传和认知作战的老手。”
“在114旅刚刚成建制投降的节骨眼上执行这种线上攻势,外部还有极其强大的敌军事压力施压,可想而知那些杂牌军现在会怎么想、如何动摇,如何为自己的‘悲惨境遇’鸣不平。”
努诺卡说这些话当然不止是为了陈述事实,还有在其看来非常重要的建议随即道来。
“有个关键点,我想我必须提醒你,安提加。没别的意思,这是出于我的好意。”
“......”
倒是挺少听到自己这表哥用这种方式说话,意识到接下来的谈话内容将是重中之重的安提加立刻正色道。
“你直说,表哥,你的建议对我一向都很有用。”
“嗯......”
闻言稍作思索,想好了这不太方便说出口的事该怎么讲的努诺卡这就开口。
“是关于宪兵的事,你有没有想过,这次的事件之后,你接下来该如何开展宪兵这块的工作。”
“宪兵?”
有些意外的安提加挠了挠后脑勺,在表哥面前倒是不装什么、坦诚地很,当即实话实说。
“我觉得这应该没什么悬念,宪兵这块的工作肯定是接下来的重点,一定要加强对这些杂牌军的管控力度。”
“你看看现在的情况,表哥,这都乱成什么样了。113旅那废物,开场就被秒杀,这咱就不说了,114旅更是废物中的窝囊、成建制投降。”
“哦,还有个事,你要不提宪兵这茬我差点都忘了,真是既让人窝火又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事赶事说到了关键事上,想起刚发生的宪兵被杀案就一肚子火的安提加,随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有自己所认为的真实情况,全都向努诺卡和盘托出。
说事的语气那叫个气不打一处来,简直跟他老子火气上头时一个模样,整件事说到最后还不忘愤愤吐槽道。
“直到我走,那131旅旅长都一口咬死说是安德罗干的。意思是说他的部队非但没有杀害宪兵,反而还帮着宪兵一起打安德罗的偷袭小部队,到最后和宪兵们一起英勇就义、全军覆没,没有过反而有功,照这么说我还得赏他。”“要不是当时的场面不合适,加上那宪兵连连长纯纯就是一废物,让我在公开场合丢人现眼、下不来台,逼得我没办法才给他崩了,不然的话我真想当时就——”
话已至此的安提加那叫个捶胸顿足,就差咬牙切齿地说“我总有一天要弄死这个131旅旅长”,到头来却只徒留一声叹息。
“哎,说这么多也没啥用,反正事情都发生了,重要的是后续处理。”
“表哥,你说,就这么个情况,我怎能不加强宪兵这方面的工作,把主要精力转移过来。”
“这帮乡巴佬杂牌军!吃着我们家族的、用着我们家族的,连军饷都是我爸给他们发的,对他们唯一的要求就是忠诚,仅此而已。”
“结果这帮下贱玩意儿还他妈给脸不要脸,敢把事情搞到如今这一步!?”
“没说的,表哥!这次我非得好好整整他们不可,我已经决定了,要把派驻杂牌军的宪兵数量翻一番,从原先的一个连加强到两个连,全面接管他们的指挥、人事、财务系统。”
“既然给脸不要,那就必须要付出代价,我一定要让他们尝到后果的滋味!”
一听安提加这话,心里顿时凉了半截的努诺卡,只能默默哀叹一句“果真如此”。
但另一方面,努诺卡也清楚地知道,事情如果真让安提加这么办下去的话会有何种后果。
放在当下这种内忧外患、大敌当前的关头,一弄不好就是要惹出大乱子来的。
思来想去,即便明知有安提加这话在先,自己接下来要提的建议可能很不招待见、甚至会招致反感。
但说到底还是一心为了家族好的努诺卡,最终仍选择正色道。
“我的建议是,你在这件事情上还是得把握分寸、有个合适的度,安提加。这种大战在即——不,准确说是大战已经开始的关头,是最不能把杂牌军逼得太过分的时候。”
“你想想看,换位思考一下。113旅已经用自身的毁灭,证明了‘胆敢对安德罗部队负隅顽抗到底,会有何等下场’;而114旅则在同一场战役中,证明了如果愿意老老实实举手投降,那么安德罗的部队真的会一个不杀全盘接收。”
“为什么瓦格纳的官方频道现在拼了命地宣传非洲大捷,把114旅那绵延几公里长的投降队伍,拍了几十个小视频,发得全网到处都是。”
“很简单,他们就是想让其他杂牌军部队看见,让他们知道投降了真能保命,而负隅顽抗只有毁灭。这不是任何认知战和宣传战,而是在战线上用血与火打出来的铁一般事实。”
“最让杂牌军军心动摇的点就在于此,他们已经很难再同时承受内部高压环境、还有外部强敌的死亡威胁,而敌人已经给他们指了一条能保命的‘明路’。”
“这种情况下,你要是还继续加强内部高压环境,继续逼迫他们的话。他们大概率会做何选择,那还用我来说吗?”
“归根结底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安提加。这些杂牌军可能是没什么战斗力,既打不过安德罗的部队,也不是你的王牌装甲旅的对手,但他们没打仗的本事可有投降的本事。”
“别说是两个连的宪兵,你就算派两个营的宪兵到每个旅,又能怎样呢?指望两个轻步兵营能打得过建制完整的一个野战旅吗?单靠宪兵可是阻止不了他们投降心切的,就像114旅重蹈覆辙一样。”
投降心切,得说努诺卡确实找到了个形容极其恰当的词儿。
安提加虽然横但并不傻,自己表哥这么情真意切、苦口婆心的一通规劝下来,安提加当然能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和强调的含义。
只是事到如今,但凡还有别的办法,安提加实际上也不想这么干。
只能在短短数秒的茫然沉思后,向着面前的努诺卡苦笑道。
“那我要问问你了,表哥。”
“就以目前的局势,哪怕我不加强宪兵管控,放任自流什么都不做,你觉得这些杂牌军部队到这种时候还能心向咱们吗?”
“别忘了,安德罗和我爸,在这帮杂牌军部队眼里并没有本质区别,都是前政府军的高级将领。”
“他们在政变第二天,可以因为我爸赢了而支持我爸,同理,现在也可以因为安德罗马上要赢而准备提前站队。”
“他们所谓的忠诚、宣誓,不过只是‘谁赢我支持谁’罢了。”
“......”
原以为自己从纯粹的军事角度去讲道理、分析现状,一定能把话讲明白起到些效果。
可当安提加把问题上升到政治层面的时候,努诺卡这才后知后觉——原来安提加并非不懂其中的道理,恰恰相反还早已看明白了问题,正因如此才选择了“破罐子破摔”。
“既然他们,这些杂牌军,可能很快就要不为我们所用,那我们何不在其为敌所用之前,将之消耗干净算了。”
“工具就该有工具的物尽其用,何况还是不听话的工具,你觉得呢?表哥。”
被嘴角上扬的安提加问了个无言以对,憋了好半天,约莫得有将近一分钟的努诺卡,愣是想不出该怎么辩经劝诫继续说下去。
临了到最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想起了自己只是家族内的“重臣”,而非“皇室血脉”。
在死谏和自保之间最终选择了后者,劝说自己已经尽力而为了的努诺卡,终究没有把手搭上表弟的肩膀而是抬手敬礼。
“是我没考虑周全,抱歉。”
“你爸还在等你,快进去吧,已经聊了有一会儿了,别让他久等。”
脚不迈步地转头目送着努诺卡的背影渐行渐远,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的安提加随即推门而入。
按理说已经干等了有一会儿,仿佛不被当回事一般的博纳特,此时在办公室里却并不生气。
望见推门而入的儿子,先是指了指沙发示意坐下聊,刚一开口的第一句就道出了当下的心中所想。
“如何,跟努诺卡聊的怎样?说说你的看法吧,对他,还有对局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