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4章

林峥抽出第一张卡片,看了眼:“第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后悔过做《不要玩这个游戏》?’”

陆羽听完,沉默了几秒。

他慢慢放下水杯,望着舞台边缘那道看不清的黑影,像是在整理一段旧回忆。

“刚开始的时候,有。”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久别重逢的疲惫。

“那时候我们真的太苦了,没人投我们,没人信我们,连我们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我们太自以为是了?”

“我们试图说‘游戏也可以讲情绪’,结果连平台都不愿推荐,因为‘不够刺激’。”

“我们说‘叙事可以没有目标’,结果被人骂是‘没设计’。”

“那段时间,每天睁开眼都想删库跑路。”

“可后来,有玩家发来邮件,说他因为玩我们的游戏,从自杀群里退出来了。”

“那一刻,我就知道——这条路对不对我不知道,但它值了。”

林峥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感动。

“所以,你不后悔了。”

陆羽笑了笑,一如既往的淡然:“不后悔了。”

林峥抽出第二张卡片,念道:“第二个问题——‘你最想对玩家说的一句话是什么?’”

陆羽没有立刻回答。

他低下头,十指交叠,像是把这句话反复咀嚼了一遍才吐出声音。

“我想说的是——谢谢你们,没有放弃‘听’。”

“在这个到处都是大声喧哗的时代,是你们选择了一个安静的故事。”

“我知道你们不是因为好玩才留下。”

“你们是因为……想被懂。”

“而我们……也只是想告诉你们:你不是一个人。”

林峥看着他,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只是把卡片轻轻放下。

他知道,这句话的分量,不是任何主持人可以追加的。

“最后一个问题。”林峥拿起第三张卡片,扬起眉毛,“这个问题来自一位十七岁的女生,她说——‘如果我也想做游戏,但我没钱、没资源、没人支持,我应该坚持吗?’”

这一次,陆羽的眼神变了。

那是一种从沉静中升腾出的坚定。

他坐直身体,望向镜头,仿佛要穿透镜头那一端的漫长距离,直达那个女孩的世界。

“我想告诉你——你已经开始了。”

“如果你有这个想法,就已经在路上了。”

“我最开始的时候,也没有钱,没有资源,甚至没有电脑。”

“我是在网吧里写的第一个剧本,用的是盗版的引擎,连鼠标都是坏的。”

“我也被人骂、被人笑,说‘你不适合做游戏’,‘你没天赋’,‘你不懂市场’。”

“但我没有停。”

“不是因为我有多牛。”

“是因为我没有退路。”

“所以,如果你真的喜欢,就别听那些‘现实的建议’。”

“因为现实,是要你放弃梦想的。”

“你不需要一开始就做出一款世界级的作品。”

“你需要的,是每天往前挪一厘米。”

“那就够了。”

林峥望着他,神色静默,眼中却有光在微微闪动。

整个演播厅,陷入一种奇妙的安静。

有观众低头擦了擦眼角,有人轻轻点头,还有人,已经默默打开了手机备忘录。

“好了。”林峥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节目最后一个环节,我们有个小惊喜。”

屏幕亮起,陆羽面前的桌子上,缓缓升起一个透明立方体。

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手写的文字。

那是《不要玩这个游戏》的第一句台词——

“你可以选择不玩我。”

林峥解释道:“这是你三年前在B站上传试玩deo时的手写稿,我们请你当时的编辑朋友帮忙找到了它,特地复刻出来。”

陆羽望着那张纸,眼中浮现出久违的错愕。

那张纸,是他高烧39度时,在出租屋用饭盒垫着写下的。

他当时坐在地板上,穿着一双破了洞的袜子,写完那句话的时候,心里只想一句话:

“没人会玩这个游戏的。”

可现在,它被框在灯光里,如同某种纪念碑。

陆羽伸出手,指尖轻触那层透明玻璃。

他忽然笑了。

不是客套的笑,也不是节目需求的笑,而是那种久别重逢的笑。

“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还记得我们,也记得那句话。”

林峥郑重地伸出手:“不,是我们应该谢谢你。”

“谢谢你们告诉我们,原来游戏,也可以是另一种拥抱。”

当《桃源乡》正式上线的第三周,全球下载量突破两千万,stea评分稳定在9.7,海外主流游戏媒体集体盛赞这款“中国式慢生活像素神作”时,国内的财经圈、商业圈却悄然发生了一种奇妙的转向。

这一次,他们不再只关注游戏本身。

他们的目光,开始聚焦到一个名字上。

一个在游戏行业里看起来温和低调,却在商业管理领域被悄然奉为**“新一代人性化管理思潮的践行者”**的男人——

陆羽。

桃源乡工作室创始人、《不要玩这个游戏》与《桃源乡》的制作人,32岁,独立开发者,创业初期无融资、无宣发、无品牌背书,仅靠一纸剧本和一台旧电脑,从0到1构建出一个唤醒全球情绪共鸣的数字乌托邦。

最先发声的,是《现代企业家》。

这本老牌商业杂志在当月的封面上,印着陆羽在工作室窗边的背影,标题赫然是:

“游戏不是他的最终产品,情绪管理才是。”

副标题更直白:

“陆羽:在不设kpi的团队里,打造出了世界级爆款。”

文章一经发布,立即在企业家圈引发热议。

阳光从百叶窗缝隙里洒落在原木色的桌面上,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柠檬薄荷香,是阿鹿新换的扩香片。

陆羽坐在会议室主位,穿着一如既往的深灰色连帽卫衣,神情温和,正低头给猫喂干粮。

对面坐着的是《财经人本》杂志的主编谢南舟,五十多岁,满头银发,戴着金丝边眼镜,衣着考究,手中笔记本翻得沙沙作响。

“陆总,您是真的不设kpi吗?”他语气里带着难掩的好奇。

陆羽抬头,轻轻一笑:“设了也没用。”

“我们团队一共十个人,策划、程序、美术、配乐、剧本各一两个,kpi设起来还不如直接问他们今天心情好不好。”

谢南舟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抹惊色。

“那您怎么衡量产出?”

“我不衡量。”陆羽很平静地说,“我只确保一件事——他们不厌恶自己做的东西。”

他顿了顿,摸了摸猫的脑袋,“我相信,人只要不厌恶自己的工作,自然会想把它做好。”

谢南舟沉默片刻,低头在本子上写下:

“人性化管理典范:不设kpi,以情绪健康为第一生产力。”

“我第一次见陆总,是在一个凌晨三点的代码review上。”

“我以为他要骂我,毕竟我把一个时间触发写成了死循环。”

“结果他只是看着我,给我递了杯水,说:‘你是不是最近睡眠不太好?’”

“我当时就懵了。”

“第二天开始,他直接把我调到剧情组,说程序先别碰,先写点自己想说的话。”

“我写了三天的梦话,他居然还认真改,还给我配了音乐。”

“你说他是不是疯了?”

“但我那三天,是我这几年最开心的工作时光。”

——《界面·管理学人》专题《员工眼中的陆羽》节选

“我们为什么没投桃源乡?”

会议室内,某头部风投合伙人咬牙切齿地盯着屏幕上那串疯狂增长的用户数据。

助理小声提醒:“当时他们没有Bp,也没接受尽调,只说他们做的不是游戏,而是……‘数字情绪栖息地’。”

“情绪你能估值么?”

合伙人一拍桌子:“是我没文化啊!?”

“现在全球都在吹他们的‘情绪管理哲学’、‘反市场运营模型’、‘去中心化叙事结构’,我还在这里研究dAu和Ltv!”

助理弱弱地补充:“最新一期的《商业智慧》也出稿了,说陆羽这种不求盈利反而获得长期信任的做法,是‘反向经营的典范’。”

合伙人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长叹一声。

“我现在只想知道——他到底是装的,还是他真的看透了?”

《管理与人》:“陆羽式温柔管理:不以目标驱动,而以信任驱动”《资本之道》:“没有融资的神话:他用零预算打败了一切算法”《企业风云录》:“他不谈增长,却缔造了最温柔的商业奇迹”《心流》:“从情绪到生产力:陆羽重新定义了‘工作状态’”《未来组织》:“后kpi时代的管理哲学:从桃源乡开始”

“你认为你是一个有管理能力的人吗?”

面对《经营者周刊》的记者,陆羽低头翻看着员工新提交的剧情文档,像是没太听清。

“管理能力?”他轻声重复了一遍。

“我觉得我只是比别人……更怕人受伤。”

“我见过太多项目死在压力里,死在互相推锅里,死在‘我只是完成任务’的敷衍里。”

“所以我想试试另一种方式。”

“我不要求他们快,我只要求他们真。”

“如果他们能真诚地把自己的一个片段放进游戏里,那这个游戏就不会死。”

他把文档合上,笑了笑:“所以不是我在管理他们,而是他们在让我相信——人是可以不靠压迫也能发光的。”

【外界评论·联合社评】

“陆羽的经营方式,是一种罕见的‘反工业化管理’——他不追求流程标准化,不追求产能最大化,不追求效率最优解。”

“他追求的是一种‘组织内感情生态平衡’。”

“在这个以kpi逼人、以okr驱动的时代,他用一种几乎失传的方式——理解与信任,构建出了一个不靠资本运转、却能自我生长的创意乌托邦。”

“他说他不是老板,他是‘第一个搬椅子坐下的人’。”

“但恰恰是这位看似最无威严的领导者,让他的团队,人人都像是在为‘自我’而奋斗。”

【场景五·阿鹿的朋友圈】

阿鹿发了一条朋友圈,配图是陆羽在会议室里给猫剪指甲的背影。

文案只有一句话:

“他从不说管理,却让你愿意为他写到凌晨三点。”

评论区热烈。

【林臻】:他不是在管理,他是在陪伴。

【老鱼】:我以前以为我只是个废柴,现在我觉得我是个有废柴价值的废柴。

【配乐小何】:他唯一一次发火,是我没吃早饭。

【陆羽本人】:……你们这样我以后怎么招人。

【结语】

在这个时代,商业媒体习惯用“增长曲线”、“资本回报”、“产品迭代速度”来评价一个企业家的价值。

但陆羽给出的答案,是另一种曲线。

一条从人心出发,回到人心的曲线。

他不大声指挥,不严苛要求,不追问报表,不鼓吹狼性。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听你说完一个梦,然后告诉你:

“这个梦,也许可以写进游戏里。”

于是,所有人都愿意为这个梦,拼尽全力。

他不是在经营公司。

他在——经营一个可以被信任的世界。

一缕清晨的阳光透过老式工作室的百叶窗洒进来,灰尘在空气中微微浮动,安静得几乎能听见墙角猫打呼噜的声音。

陆羽照例是第一个到的。

他一身深蓝色风衣,左肩还挂着昨夜未卸的帆布包,右手端着一杯现磨黑咖啡,走进会议室时,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响。

他没开灯,只是坐在窗边,把包放下,打开笔记本电脑。

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的神情变得专注而安静。

那是一种习惯了孤独的沉稳。

也是一种,早已把“领导”两个字从身份中剥离出去的自然。

他不是来“监督”谁的。

他只是来陪他们一起,早一点醒来。

七点整,阿鹿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推门进来,一边哈欠连天,一边举着纸杯奶茶。

“羽哥……你又没睡吧?”

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抱着奶茶缩成一团。

陆羽没回头,只是打字的节奏轻轻慢了半拍,“睡了三个小时,算是赚了。”

门又推开,林臻抱着一堆剧本打印稿走进来,嘴里叼着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