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7.天人牧下......

今日的席面本就是为迎接姬危年准备的——虽然在这之前,他们已经以这个为理由,将这座还算繁华的仙城逛了一遍,但那并不重要,在得知姬危年突破筑基,这场为他到来而庆的席面,便更喜庆真实了。

不过当年就没人和姬危年关系好,只记得此人存在感极弱,经常为人忘记,如今想处好关系,便更难了。

倒是李琯,还能同姬危年搭上几句话。

不过两人的话题,也主要是围绕着群英大会中,归元宗弟子的表现。

李琯也算是看的比赛场次比较多了,对后期大部分精彩的比赛,都有印象。

两人谈及了傅长宁和朱满那一场,说起来,称那是整场大赛中最精彩的一场也不为过,金丹秘法【心血诛】还有神通【万法天荷】,都是寻常时候,筑基期不可能见到的,却都在一场当中齐齐现出。

就是最后那场血雨,多少有些令人心惊神颤。

李琯谈到这里时,姬危年只回复了四个字。

“朱满该死。”

李琯诧异了下,很快附和:“确实该死。”

他后来也听说过朱满那劣迹斑斑的过往,这种魔头要是走进前八前四,更危险。

但于姬危年而言,这事并不止于如此。

梦里,傅长宁并未进入前八,最后只得了一个第九,便是败于朱满之手。

但同样,梦中也没有这次的伤势。

梦与现实,确实有越来越多事不一样了。

余光瞥见吃得心不在焉的姬文晴。

有些事倒是一样。

-

这场席面在一个时辰后结束,众人还想叫姬危年再叙叙旧,或是去旁的地方玩乐,被他以腿脚暂且不便,婉拒了。

事实上,之所以位置定在这个仙城,就是因为姬危年来的信里,说自己暂住在此。

众人只得遗憾作罢,先后离开了。

等他们都走后,姬危年却没有动,等了片刻,有仆役来收拾席面,随即,有人迈步进来,合上门,单膝跪地。

“小公子,人已经在等着了。”

这人拿出一张符箓,对着一吹,符箓凭空燃起来,纸形消失,只留下当中如火焰一般的灵纹,覆盖在包厢地面,形成一个法阵,很快,将两人包裹其中。

过了片刻,出现在一处暗室当中。

只是这暗室中同样有一条长长的石阶暗道,要下到底下才行。

姬危年静静看了会儿,抬步,一步一顿地下去。

旁边人当即擦起了冷汗,心想,下次一定要改掉这玩意儿。

可谁知道才一趟去凉山城的工夫,会发生这等事。

听闻任客卿支持小公子回殿,大公子明面上不显山不显水,暗地里居然直接派人,在回天定山的路上,截下小公子,当场打断了他的两条腿。

其中一条日前已经恢复,另一条却是极其恶劣地用秘法多次打断,根本没法接上。

任客卿得知此事后,小发雷霆,却也只能警告。

殿里传来的消息也是警告,说是扣了大公子五年修行份例,补偿给小公子,此外,罚大公子关禁闭三个月。

……苍白到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在小公子自己承压能力强,并不对殿里冷淡的回应失望。

他们这些人也在一开始的紧张后,慢慢冷静下来,同时更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闻人重光,并非明主。

虽然,他驻守此地,总共也才见到小公子三次而已,记得第一回,还是数月前,酒楼水镜阵法还在时,小公子那日来楼中和人谈事,他在一旁守着,一行五人的女子正好言笑间,踏上二楼。

回忆起来,那时的热闹,还有公子骤然怔忪,放松下来的神情,也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这次也是谈事,不过他心知这次没有他旁听的份,因此送到之后,便自行出去了,只留下暗室中的两人。

姬危年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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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面对面而坐,一人在光中,一人在黑暗中。

“腿真废了?”

“废了。”

“我怎么不太信,当真不是骗你那冷血爹的同情票?”对面人道,“以退为进,向来是你的好手,闻人重光玩不过你。”

无回应。

黑暗中那人站起来,墙上落下一双巨大翅膀的影子,显得有些狰狞。

“当时费那么大心思,不惜步步让步,也要把人查出来,我以为你有多看重你那心上人,结果扭头,知道是闻人南云,就收手藏死了这件事。姬危年,或者说,闻人重庭,连喜欢的人尚且如此,和你这个人谈情分和诚意,实在是很不可靠啊。”

纵使是为了争取闻人重岭,不可能将人抖出去,他依旧从这一件事中看出了,眼前人和那殿堂上高坐的浮白殿殿主,没有任何分别。

该说不愧是他的儿子吗?

一样的自诩情深。

“可惜闻人南云并不领你的情。”

姬危年和任可生分开走的消息,就是闻人南云抖出去的,不然闻人重光何至于下手这么放肆。

姬危年依旧没有回应。

对面人眯起了眼睛,“真不是故意和任可生分开走,有意引闻人重光出手?”

“任可生还不知道你这么演他吧。”

姬危年终于第一次抬起了头,脸上没有表情。

“他知道,所以,小惩大诫。”

“何以见得?”

“当时见面时,他已经试探过我多次。”

到后来那句,“当真不是有人已经把垂心丹,提前送给了怀渊道君?”已经是明示了。

只是人员已死,死无对证,任可生没有证据。

这话似乎终于让对面见面以来紧绷的攻击性,松懈下来少许,声音里带上了点笑。

“果真?可惜他不知道吧,你辛辛苦苦送上的丹药,根本没派上用场。”

那位怀渊道君为人谨慎,并不在意比赛输赢,又或者说,比起输赢,更在意弟子身体,愣是把丹药作用查得明明白白,确定没有任何后患,方才拿给弟子服用。

那时比赛早已经结束了。

姬危年没有吭声。

事实上,这也是任可生将信将疑,却找不到证据的一点重要因素。

因为傅长宁当时,确实没有服用丹药上场。

他眼睛里带上一点很浅淡柔和的笑。

对面人不知他这笑从何而来,却本能觉得刺眼,顺口挑起新话题。

“任可生这段时间忙着往各个熟人那里跑,也不知道跑个什么劲,真当归元界的事,能由他做主了不成?”

一个被贬谪来此的人,明知道浮白殿和他都没有任何干涉本界的权力,偏偏和个花蝴蝶似的,到处凑热闹,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的精力和闲心。

不过也幸亏是没权力,身份不敏感,爱怎么凑热闹,都没人管他。

爱凑热闹的花蝴蝶。

姬危年品味了下这几个字。

他没有回应,不过对面人也已经习惯了,“不过他既然向着你,连盗取垂心丹这事都能轻拿轻放,也懒得管那么多了。”

“别忘了我的条件。凉山城那事上头绝对有人出手,我虽然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但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做了。”

妖族深入内域,对人族防备一向深重,本不该那么快信任对面,是他横插一脚,这才让双方快速接上头。

但也正因为接上头得太快,反而叫黑灵鸦族发现了对面留下的蛛丝马迹,也免了人妖之间一场纷争。

没叫黑灵鸦直接跑路,是因为姬危年说,对方目的在此,不是黑灵鸦,也会是别的妖,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里边唯一的变数,大概是,他没想到,那位也会出现在那里。

对面人神色古怪了一瞬。

这话并没有出口,两人接下来的对话隐于黑暗当中,半个时辰后,这场密谈终于结束。

离开之前,这人难得平静。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不止和我合作。那几日山上,理应还有旁人,可惜没能查出来,在捣什么鬼。”

他如此赤裸裸将戒备提了出来,对面姬危年依旧没什么反应。

于是他终于道了一声,“走了,合作愉快。”

暗室里恢复安静。

姬危年终于起身,拖着腿,慢吞吞朝石阶上方走去。

他感受着这种和梦里奇异的同频之感,心情并不低落,但也没有多少怀念,只像行走在现实与梦境的迷雾边缘,直到眼前恢复开阔,听到一声。

“任客卿托人过来寻您。”

任可生派来的人,很快道明了来意,说是任客卿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断腿这事对不住他,为他送来了上好的伤药,还有一名私人聘请的医修。

医修提出现在帮他瞧一瞧,姬危年没有拒绝。

医修很快看完,只是灵力顺了一遍又一遍,依旧于事无补,愁眉了一会儿,长叹口气,给他配了一些灵药,叫他好好将养。

“多谢您。”

医修走了。

下属有些不敢看小公子此时的神情。

“你说,任客卿待我如何?”

冷不丁听到这样一句,下属想了想,答,“应当算很好了,客卿心肠直爽,也敢于奋勇直言,只是有些事他也无能为力。

任可生毕竟不是浮白殿自家人,说话管用,但对闻人家内部家事,却没法干涉那么多,尤其事涉大公子。

“下去吧。

 

“是。

房间里只剩下姬危年一人。

这个房间是专门为他准备的,放了低矮的榻,松软的毯子,上边摆放着书桌和一些笔墨纸砚,这些东西都摆得很近,要拿起来很方便。

他到了桌前,研了墨,抬笔,落下的第一个字,是“囚 。

第二行字。

“不甘心 与“贪心 。

第三行字,落下一个言字部时,停下了。

最后改成了另一句。

“天人牧下民,下民必有所反。

收笔那一刻,纸张被影子吞噬,化为灰烬。

-

医修回来时,任可生正乐呵呵跟人在下棋。

医修低着头,并不敢多瞧,得到了回话的意思,方才道。

“他的腿确实伤得很重,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调养好的可能,好药精心配着,将养个七八年,可能也差不多了,就是行动时会有点能看出来。

“知道了,下去吧。

医修退下,对面人此时执棋,啪嗒一声,落下一子。

“说的是谁?

“一个不太听话,遭了点罪的后辈。

“上次你也提过一个骨头硬,不太听话的,是他?

“不是,那是—— 他敲了敲棋盘上的黑子,对面人心领神会。

“所以待遇不同。

任可生笑,“所以待遇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