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及时雨宋公明

宋江三人随着店小二入了一间僻静阁儿。

待落座之后,朱仝突然开口道:“外间那三个汉子,面生的紧,像是绿林道上的。”

宋江方才进门时,打眼观瞧了一下,只觉得其中一人颇为面熟,但记不起在何处见过,只在心中思忖,此刻闻听朱仝话语,皱了皱眉头,问道:“近几日县中可有些陌生的江湖好汉出没?”

雷横大咧咧道:“押司哥哥放心,若是这些矬鸟敢闹事,我雷横手中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宋江呵呵笑道:“本县有二位兄弟坐镇,何人敢来寻衅滋事。”

雷横双眉一扬,笑道:“哥哥的名号威震山东河北,又爱结交江湖好汉,想来也无人敢到本县祸乱。”

朱仝亦是赞道:“山东呼保义,仗义宋公明!哥哥威名早震江湖,谁人不知郓城‘及时雨’的名号!”

宋江闻言,双手抱拳,朗笑出声:“休得折煞宋江!不过是众兄弟抬举,些须虚名罢了!”说罢又是一揖,腰间绦带随着笑声轻晃,倒似那翻涌的浪头,一浪高过一浪。

三人寒暄片刻,宋江开口问道:“贤弟今日宴请,可是有什么事情?”

朱仝亦是将眼神放到雷横身上,二人同县担任都头多年,这人虽号“插翅虎”,却是个心胸偏窄,颇爱小利之人,无事不会主动宴请。

雷横哈哈笑道:“不瞒二位兄长,小弟近日发了笔浮财。”

宋江闻言微微有些诧异,心知这雷横在本县管着几处赌坊,又私下杀牛卖肉,平日在下辖村坊巡查时,又多得乡绅土豪孝敬,身价不菲,可平时不见他破费请客,今日却是稀奇了。

“既然如此,今日便多吃上些肉食。”宋江取过茶盏,自饮了一杯。

朱仝作陪了一杯,沉默不语。

待店小二将酒菜一一送上,三人边吃边聊,诉说起近日江湖上发生的一些事情,只听雷横说道:“哥哥可曾听闻,前段时日,那济州治下水泊梁山一伙贼寇打破郓州祝家庄,杀了那祝朝奉一家,卷了无数钱粮上山。”

宋江点点头道:“略有耳闻。”

朱仝闻言,皱眉道:“这伙贼人不是号称‘替天行道’和‘赏善罚恶’么?如何转了性子,下山劫掠百姓?”

雷横面沉似水,鼻间重重哼出一声冷气:“呸!不过是欺世盗名的腌臜泼才!劫了祝家庄还假模假样散些粮食,哄那村野匹夫!真道旁人瞧不出这虚情假意的勾当?”

宋江闻言,把头连摇数下,朗声道:“贤弟休得小觑那伙绿林强人!想那济州三千官军前去征剿,竟遭其杀得大败亏输。闻得济州团练使黄安,亦在此役中命丧黄泉,可见其势非比寻常!”

朱仝抚须沉吟,接口道:“这伙贼寇自大破济州官军后,便龟缩于八百里水泊之中,蛰伏良久,久无动静。今番却突然打破祝家庄,莫不是梁山寨中钱粮告罄,才出此下策?”

宋江眉峰微蹙,眸中精光闪烁,捻须思虑半晌,沉声道:“贤弟所言极是!山寨上下人吃马嚼,每日耗费惊人,又无甚么进项,钱粮短缺,恐是破庄缘由。”

雷横忽地压低嗓音,神色凝重道:“哥哥有所不知,江湖上早有风声,说年前沂州城破,知府高大人遭劫杀,下手的正是梁山那伙强人!”

宋江闻言吃了一惊,手中酒盏险些跌落,他平日里只在县衙料理公务,对外间事知之甚少,当下急问道:“贤弟此话当真?莫要哄我!”

朱仝将口中肉食嚼碎咽下,抹了把嘴角油腻,沉声道:“小弟虽未亲眼所见,却也听人提过。那沂州离水泊不远,此事十有八九与梁山脱不了干系!”

宋江眉头拧成个“川”字,仰头饮尽杯中烈酒,将杯盏掼在桌上,轻声叹道:“若真是梁山所为,那高太尉岂肯善罢甘休!况且那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也投了梁山,两件事凑在一处,恰似火上浇油!”

朱仝猛地抬头,双瞳中露出些许惊诧,问道:“哥哥如何得知林冲落草梁山?

宋江轻抚颌下胡须,呵呵笑道:“想那林冲在沧州草料场,手刃陆谦、富安、牢城差拨等人,犯下滔天血案。他若要寻个安身之处,少不得去求‘小旋风’柴进。柴大官人素与梁山有旧,一封书信,林冲投奔水泊之事,岂不明明白白?”

朱仝、雷横听宋江如此推断,亦是觉得颇有道理。二人对视一眼,齐齐竖起大拇指,心中暗赞宋公明心思缜密。

朱仝又斟满一杯酒,仰头饮尽,酒气冲喉,叹道:“梁山杀了高太尉至亲,又收了他的眼中钉,这梁子结得比天还大,日后必有一场恶战!”

宋江望着杯中晃动的酒影,口中喃喃道着“高太尉、梁山、林冲”,忽的将酒杯掼在八仙桌上,震得碟中残汁乱溅。他猛地起身,大步跨出雅间,平日里沉稳的目光,此刻却如鹰隼般扫过大堂,哪里还有先前那三个汉子的踪影?

雷横、朱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慌忙抢步跟上。朱仝扯住宋江衣袖问道:“哥哥这是怎地?”

宋江并不搭话,伸手直戳堂内一角,冲着跑堂小二喝问道:“小二哥,方才坐那桌的客人,往哪里去了?”

店小二见宋江满面寒霜,两股战战,心下忐忑不安,哆哆嗦嗦回道:“回、回押司话,那几位爷刚结了店钱,打东边巷子去了!”

宋江闻言,暗叫不好,转身便往楼下冲去,靴底踏得楼梯“咚咚”作响,直往县衙方向狂奔。

雷横扯着嗓子朝身后喊道:“雷某改日再付酒钱!”话音未落,人已追出店门。

朱仝望着二人离去背影,从怀中摸出半两碎银拍在桌上,朗声道:“这是酒钱,休要挂怀!”

那店小二听到雷横说改日结算酒钱,露出一脸哭相,这“插翅虎”言说改日给钱,那意思便是要吃白食,这桌酒菜,算是肉包子喂了狗,有去无回。

而后见朱仝给了银钱,店小二先时还哭丧着脸,这会儿眉开眼笑,心中赞叹,还是这“美髯公”豪爽仗义。

宋江脚下生风,直跑得汗透重衫,酒意也化作冷汗散了。

雷横、朱仝二人气喘吁吁追了上来,齐声问道:“哥哥,到底何事这般要紧?”

宋江抹了把额头汗珠,压低声音道:“方才那三人,怕不是寻常客官,其中一人,正是那‘豹子头’林冲!”

原来河北沧州府的海捕文书早半月便到了郓城,宋江作为县中押司,每日过目公文,那林冲的画影图形,看过不知多少遍。

方才在酒楼内,只觉得那人面熟,却一时没想起来。直到说起梁山之事,恍然惊觉,那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正是朝廷悬赏的重犯,高太尉恨不能生啖其肉的前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

雷横、朱仝听得此言,惊得目瞪口呆。

朱仝沉声道:“梁山贼寇竟敢入城,莫不是要攻打郓城?”

雷横则是恶狠狠道:“若敢犯我郓城,管教他们有来无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