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愚弄和混淆

旁边幸存的白卫军呆住了,脸上褪尽血色,裤裆处瞬间湿透了一大片,浓重的骚臭味弥漫开来。他喉咙咯咯作响,看着那具还在无意识抽动的焦黑尸体,又惊恐地看着卡尔文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

卡尔文甚至没再看地上的尸体。他终于转向那个尿裤子的:“带路。找到小巴蒂·克劳奇。或者留下陪他。”他指了下地上那具焦尸。

白卫军筛糠似的猛点头,连滚带爬地在前面挪动,藤蔓依旧缠着他的腿脚,更像拖着一条沉重的锁链。亚历山大默然跟上,瞥过卡尔文。老板的平静像暴风雪前的死寂,比任何怒吼都让人心头发毛。

一路前行,又撞见了三拨人。同样的流程:亚历山大束缚捆扎,卡尔文询问。答案各一。

有哀求辩解的,有嘴硬破口大骂的。但只要得到“杀过红巫师”的肯定答复,无论是主动承认还是被卡尔文那双仿佛能透视灵魂的血红眼睛逼出来的——结果都一样。一道无声的白色闪电,一个瞬间蜷曲焦黑的躯体。

走廊里弥漫的焦臭味越来越重。亚历山大注意到,每一个遇到的白卫军,左手都齐刷刷地少了一根小拇指。切面整齐。像是某种扭曲的标记或惩罚。

终于,在城堡深处一间异常宽阔、却空荡荡的大厅里,他们找到了小巴蒂·克劳奇。

他背对着入口,站在巨大的拱形玻璃窗前,窗外是彼得堡铅灰色的阴霾天空和纷扬的细雪。

金发依旧耀眼,深灰色的呢子大衣剪裁得体。他似乎正在欣赏窗外的景致,姿态甚至称得上悠闲。

引路的白卫军软倒在地,抖得像寒风里的树叶。亚历山大撤去了藤蔓束缚。

卡尔文抬脚,毫不介意地踩过那个抖成一团的家伙,靴底踏在冰冷石地上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响得很清晰。

脚步声惊动了窗前的人。小巴蒂缓缓转过身。他那张英俊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观赏风景时的专注,湛蓝色的眼睛看过来时,甚至带上了点恰到好处的惊讶,像主人遇到了意外访客。完美的社交伪装。

但细看,那双湛蓝色的眼瞳深处藏着东西,一点极力压制的、快要溢出来的慌乱。他努力扯动嘴角,做出一个迎接的姿态,脸上的惊讶显得有点假,像临时贴上去的面具。

“噢…真…意外!”声音响起来,带着小巴蒂惯有的那种拖长了的调子,但底下有根不易察觉的弦绷紧了,还带点不易觉察的哑。

他手指不自觉地捻着厚重的大衣袖口,“卡尔文·卡佩?还有…亚历山大·贝科夫?”

名字从他嘴里吐出来有点犹豫,带着一丝探寻的意味,仿佛在确认某种信息,“真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你们…客人们登门,难道不该…敲敲大门吗?

他瞥了一眼身后墙上触目的焦痕和被魔咒撕开的豁口,残留的魔法气息还带着火龙般的灼热。

“这地方还没收拾齐整呢,你们这样闯进来…叫我怎么招待?”他的笑声干巴巴的,像是喉咙被堵住了。

卡尔文看着他。看着那伪装完美的笑容,看着那双蓝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属于疯子的光芒。那些走廊里焦黑的尸体和少掉的小指,那些被虐杀的俄国人,都凝缩在这个人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向前走了两步,站定在小巴蒂几米之外。血红的眼睛像冰冷的晶体,钉在对方那张英俊的面具上。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毫无温度的平静,像在陈述一个久别重逢的普通事实:

“学长,我来带你回家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藏在袖中的魔杖已然滑出,直指前方。

没有多余的开场白,甚至没有给小巴蒂任何组织狡辩或反击的间隙。卡尔文的动作快得像一道撕裂夜幕的闪电。

小巴蒂的反应也够快,几乎是本能地拔出了魔杖,一道粘稠的黑雾瞬间从杖尖喷涌而出,扭曲着化作毒蛇的形状,獠牙带着恶臭扑向卡尔文。

但他太慢了。

卡尔文甚至没有移动脚步,魔杖只是画出一个简洁凌厉的轨迹。刺目的白光炸裂开来,轻易将那黑暗构成的毒蛇撕裂、蒸发。

紧接着,卡尔文的魔杖向上一挑,再狠狠向下一划——仿佛无形的画笔勾勒出巨物的轮廓。

城堡冰冷的光滑地板上,金黄色的光芒迅速汇聚、凝结,一条由纯粹魔力构成的、水桶粗细的黄金巨蟒瞬间成型,鳞片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泽。它发出无声的嘶鸣,庞大的身躯带着千钧之力,以恐怖的速度缠绕而上。

小巴蒂·克劳奇湛蓝色的眼睛里终于不再是压制的慌乱,而是彻底被狰狞的疯狂取代。他狂吼着,杖尖爆发出数道切割力极强的暗光,试图切开那绞缠而来的黄金魔力。

然而,那些足以撕裂钢铁的诅咒打在黄金蟒身上,却只溅起几点金色的火花,连一道划痕都没留下。他拼命想幻影移形,但周围的空间仿佛被浇铸了铜墙铁壁,凝固得令人窒息。

几十秒,短暂得连一次像样的挣扎都来不及展开。

黄金蟒冰冷的魔法躯体已然将小巴蒂从头到脚缠绕得如同一个巨大的金色茧蛹,只留下一颗因缺氧和愤怒而涨得通红的脑袋暴露在外。

他徒劳地扭动着,身体被巨大的压力勒得咯咯作响,魔杖早已脱手,被甩出老远,在地板上孤零零地滚动着,最终停在卡尔文锃亮的靴尖前。

大厅里只剩下粗重如风箱的喘息声,来自那个被捆缚的猎物。卡尔文慢慢踱步上前,停在被缠绕的人面前一步之遥,亚历山大沉默地跟在他侧后方,警惕的目光扫视着空旷的大厅。

“带他回英国?”亚历山大走上去准备收拾残局。

然而卡尔文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

不对劲。

被黄金蟒死死捆住的小巴蒂,尽管脸庞憋得发紫,眼中燃烧着疯子般的怒火,可他的嘴唇却紧闭着,牙齿几乎要咬进下唇里。

没有预料中恶毒的诅咒,没有对他“纯血叛徒”的唾骂,没有对“黑魔王伟业”的狂热宣言,甚至连一句失败者恼羞成怒的咆哮都没有。

他只是死死地、怨毒地瞪着卡尔文,用一种近乎要将人生吞活剥的眼神,却紧咬牙关,硬生生把所有的声音都堵在了喉咙里。

这沉默,比任何咒骂都显得突兀,如同一幅狂热杀戮的画上,主人公的嘴巴却被硬生生抹掉了一块油彩。

这个在莫斯科煽风点火、组建私军、四处虐杀红巫师的狂徒,会这样安静地接受败局?在卡尔文的记忆中,小巴蒂·克劳奇那张嘴,绝不会在这种时候保持缄默,哪怕是被锁链勒住了脖子。那是一种压抑的、怪异的静默。

卡尔文的红瞳,冰冷的审视着眼前这个俘虏。是的,这个小巴蒂一直给卡尔文一种违和感,尤其是他的眼睛。

这个人的眼睛,不够疯狂,似乎总有一丝刻意为之的、不够纯粹的…表演感?

疑虑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卡尔文的心头,比魔力构成的黄金巨蟒更加令人窒息。他用一个几乎听不见的音量开口,声音低沉而笃定,像一块石头投入死寂的古井:

“你不是小巴蒂·克劳奇。”

这句话像一记精准的重锤,狠狠砸在被捆缚者精心构筑的面具上。那双极力模仿疯狂的湛蓝色瞳孔骤然收缩,那里面强装镇定的慌乱、怨毒,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般瞬间破裂、消散。

紧接着,“小巴蒂·克劳奇”猛地爆发出一阵嘶哑而癫狂的狂笑。笑声像是用粗糙的砂纸摩擦着喉咙,在空旷的大厅里形成刺耳的回音,充满了得逞的快意和对眼前强敌的极端蔑视。

“哈哈…哈哈哈!卡尔文·卡佩!”他呛咳着,笑声里夹杂着肺部被挤压的痛苦喘息,声音却带着无比的畅快和讥讽,

“被黑魔王深深忌惮的卡尔文·卡佩!不过如此!哈哈…你抓错人了!堂堂卡佩先生,竟然被我用一个简单的复方汤剂就耍得团团转!

费了这么多力气,追到了莫斯科,追到了彼得堡,追到了这城堡的最深处…结果?你甚至不知道自己追错了目标!真是…绝妙的讽刺!哈哈哈哈!”

那笑声中的每一个音节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向卡尔文的尊严。亚历山大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搭在魔杖上的手指收紧。

卡尔文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有那对血红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熔岩在极寒的冰盖下翻涌。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魔杖如同剑客刺出致命一击般干脆利落地一点——

“万咒皆终!”

无声的咒力瞬间爆发,精准地撞击在被捆缚者身上。没有绚丽的爆炸,没有剧烈的波动,那原本缠绕得密不透风的黄金蟒骤然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空气中。

更奇异的是,地上那人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扭曲、变形,像是褪下了一层粗糙的伪装。金色的发丝褪色、变短、蜷曲,化为凌乱的黑发。

脸部骨骼发出细微的摩擦声,轮廓坍塌、变形,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显现出来。

那是个面容削瘦、带着日耳曼人特征的脸孔,脸上还残留着狂笑之后的扭曲表情,但更多的是一种陷入绝境却成功戏弄了强敌的、近乎病态的得意。

身上的大衣也失去了原本华丽的剪裁,变成了一身沾着污渍、款式普通的黑色巫师袍。

“哈!咳咳…杀我了吧?卡佩?”那个黑发的德国人瘫软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喉咙因刚才的窒息和狂笑而严重受损,声音破碎嘶哑,每一个词都像是从砂轮上挤出来,伴随着痛苦的气流摩擦声。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因疼痛而痉挛,但眼中的疯狂却丝毫未减,反而因为撕破了伪装而更加肆无忌惮地燃烧着。

他艰难地抬头,目光越过卡尔文的靴子,死死盯着那双冰冷的红瞳,破碎的声音竭力拔高:

“你在浪费时间!白费力气!你在这里纠缠我这个无名小卒,像只被耗子戏弄的蠢猫…你知道黑魔王此刻在哪里吗?

他正在重生!真正的重生!不是那个寄生在婴儿躯壳里的软弱存在!他忠实的仆人…真正被委以重任的仆人…早已将一切都准备就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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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此刻!你们这些废物,什么也阻止不了!黑魔王…伟大的黑魔王…他的力量即将完全回归!整个魔法界都将因黑暗主宰的复活而颤抖!

而你,卡尔文·卡佩,你只能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历史车轮碾过你那无用的愤怒…噗…”

一口污血从霍格嘴里喷出,溅在他自己肮脏的袍角。那血的颜色发黑,带着内脏破损的气味。刚才黄金蟒的挤压、窒息、咒语的反噬和剧烈的情绪波动彻底摧毁了他的身体机能,生命正在快速流逝。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瞳孔开始涣散,脸上却绽放出无比满足的、狂信徒般的笑容,那是对自己成为一场伟大阴谋棋子的深深满足:

“我看到了…黑暗的…荣光…降临…”他想喊出那个名字,但最后的力量也耗尽了,只剩下气流的嘶嘶声。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某个虚空中的点,仿佛看到了主人复活的辉煌场景,那是他生命的最高意义。

“火龙吐息!”

“轰!”

灼热的气流瞬间填满了大厅!

食死徒脸上那扭曲而满足的笑容,连同他涣散瞳孔里倒映出的臆想,和他残破的、尚存余温的躯壳一起,被一道狂暴的、金红色的龙息完全吞没!

没有警告,没有犹豫。

金红色的光芒在布满裂痕的玻璃后狂烈地翻滚、舔舐,将窗外彼得堡铅灰色的阴霾天空映得一片诡异的血红,又迅速暗淡下去,只在墙壁和地上留下大片焦黑的灼痕和玻璃上狰狞的裂纹,以及一小撮正在迅速冷却、飘散的灰烬。

大厅里一片死寂。

只有火焰残留的灼热空气在无声地扭曲翻滚,还有亚历山大刻意放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他眼角抽动了一下,目光复杂地扫过那片焦黑的空地,最终落在卡尔文的后背上。

卡尔文保持着抬臂的姿势,杖尖还冒着最后一缕扭曲的热气。他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空荡的地板和布满裂痕的、映着阴霾天空的玻璃窗。

冰冷的、被彻底愚弄的愤怒,如同万年冰川下的寒流,在他胸膛深处冲撞、激荡。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巨石落地。

这个食死徒,这个无名小卒,竟然像个小丑一样戏耍了他,用他精心设计的、自以为终结阴谋的盛大登场!

在俄罗斯浪费的时间,追踪到的线索,消灭的“白卫军”。一切的一切,竟然只是伏地魔布下的烟雾,一个为他这个“被忌惮者”量身定做的障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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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卡尔文到达俄罗斯的这一天,在伦敦对角巷那家铺着深红地毯的奢靡酒店里,科里·伯查特(Cory Burchat)正悠然地切开盘子里最后一瓣煎蛋。

阳光透过拱形玻璃窗洒在银制餐具上,跳跃着轻浮的光斑。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墨绿色巫师袍,领口别着一枚古铜色胸针,刻着看不懂的符文。这身打扮让他看起来像个刚从巴黎沙龙里溜出来的作家,而不是在魔法界缝隙里穿行的猎手。

他把报纸摊在桌布上。头版头条全是格林德沃的新闻——

“格林德沃血洗精神病院,奥地利倒戈!”旁边是一张模糊的照片,盖勒特·格林德沃的脸像老鹰般凌厉,背景里的火焰扭曲得狰狞。

科里的嘴角一勾,没笑出声,却像尝到了甜酒的余味。

他心想,这老疯子还真是懂得造势,把欧洲搅得人仰马翻。多好,所有人的眼睛都被粘在这出大戏上,谁还管角落里爬动的蝼蚁?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味太浓了,但他喜欢这苦涩——世界就该这样混沌,才好浑水摸鱼。

结账的时候,柜台后的女服务员盯着他发愣。她年纪不大,脸颊上还带着雀斑,手指捏着账本边角发白。

科里一眼就看出她喜欢他,那种小女生的迷恋像廉价香水般明晃晃。他说话时故意拖慢语调,声音像砂纸磨过丝绸。

“这地方,霍格莫德的分店还在营业吗?听起来是个好去处,换换空气。”

女服务员倒抽一口气,像被噎住了。“有,有的!”她忙不迭帮他办入住单子,羽毛笔在纸上沙沙飞动。

“您真幸运,顶层的套房空着,能看见整条村道!”她眨着眼,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发梢。

科里心想,天真啊,一点小殷勤就能买下信任。蠢得可爱。可惜,这些人永远不会懂,真相藏在糖衣炮弹的后面。

飞路粉带他抵达霍格莫德分店时,天还早。炉火绿光一敛,他就站在了铺着厚毯的房间里。套房大得过分,像贵族的空荡舞厅,窗户敞开着,十一月湿冷的空气涌进来。

科里走到窗边,肘支在窗台上。下面就是村道,熙攘得像蚂蚁搬家。

正下方,三个少年的身影推开了蜂蜜公爵糖果店的门。

哈利·波特,乱糟糟的黑发顶在寒风中,外套松垮垮地挂在他肩头。他一边倒退着走,一边和罗恩·韦斯莱说着什么,脸上是那种少年人特有的急躁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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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敏·格兰杰落在后面,翻着一本厚书,眉头拧着,时不时出声打断他们——“罗恩,别碰那个!我们得回去复习!”

罗恩做了个鬼脸,声音飘上来:“赫敏,放松点儿,就买点巧克力蛙!”哈利哈哈大笑,推搡着罗恩,三个人拥作一团钻进店里,空气中剩下一串清脆的笑闹声。

科里的目光扫过他们。那气氛,像春天化冻的溪水,叮咚作响,不知忧愁。他心想,邓布利多的小英雄们还在无忧无虑,以为世界是蜂蜜公爵里粉红色的糖霜房呢。易碎的天真。

稍远处,一个女孩独自走着。穿着斯莱特林的巫师袍,银色领边在风里轻轻扬起。劳拉·罗齐尔。她的步子不紧不慢,像量过的尺,脸上没表情,活像橱窗里的石膏模特。

她没看糖果店,却在路口停下,假装研究一个挂满魔法雪花球的摊位。眼神却斜斜地瞟向店门——是在盯人吧。

科里第一次见她,但情报早告诉他,罗齐尔家的姐妹就是格林德沃安在霍格沃茨的眼线。危险的东西,裹在学生皮囊里。他心想,这小间谍倒挺专业,心思硬得透亮。

而在村道的另一头,莱姆斯·卢平现身了。风衣裹紧他那瘦削的身子,脸上刻着熬夜的疲惫纹路,但他步子稳健,像块移动的岩石。他在巡视,目光从一家店铺扫到另一家,时不时驻足和对角巷里熟悉的店主点头寒暄。

卢平不显山露水,但科里感觉得出那份警觉——一个成年人的守护本能,警惕着黑暗中窜出的危险,哪怕眼前都是少男少女的笑脸。

科里心想,这狼人倒是个角色,骨头硬。邓布利多还真会选人站岗。

他把窗子猛地合上。玻璃震颤一声,隔绝了外面的喧闹。房间里只剩下呼吸声和壁炉火舌舔着木柴的噼啪响。

科里走到书桌旁,拉开雕花抽屉。里面躺着一本牛皮纸封面的日记本,纸页泛黄,边上卷着毛边。他拿起一支墨绿色的羽毛笔——那是他在巴黎买的小把戏,染着毒芹汁的味道——开始写字。笔尖沙沙擦过纸面,像刀划着沉默。

很快,科里·伯查特放下笔,将日记本合上,那本泛黄的小册子吸收了他的毒计,也吸走了房间里的最后一丝温度。

他站起身,动作流畅得如同捕食前的蛇。霍格莫德午后灰蒙蒙的光线透过脏污的窗户,勾勒出他瘦削而紧绷的轮廓。该行动了。

他仔细检查了一下别在旧呢子大衣翻领下的记者证——荷兰《郁金香魔法报》,科里·伯查特,证件上的魔法水印完美无瑕。

他又推了推鼻梁上那副显得斯文的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冰冷,与他此刻刻意模仿的热情笑容格格不入。

最后,他对着壁炉上方模糊的镜子调整了一下领结,确保一切都显得无辜又专业。专业,是的,就像处理一条亟待发布的社会新闻。

走出旅馆,十月底的寒风裹挟着雨丝,带着湿冷的泥土和炊烟的气息扑面而来。科里缩了缩脖子,目光像扫帚柄一样扫过泥泞的街道。

三三两两的学生在糖果店和魔法笑料店之间穿梭,无忧无虑的喧哗声被风吹散了些许。他的目标不在这里。

就在猪头酒吧那扇看起来随时会散架的破旧木门附近,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长袍的高瘦身影正缓缓巡视,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阴暗角落和不怀好意的屋檐。

莱姆斯·卢平。科里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就像在掂量一件趁手的工具。曾经的落魄学者,狼人,卡尔文·卡佩的朋友。

但这正是科里需要的突破口——卢平的善良和他的警惕一样根深蒂固。

时机正好。科里深深吸了口气,让胸腔充满冷冽的空气,瞬间切换了表情。他脸上挂起那种记者特有的、带着点过度热情的探究和一丝恰到好处的窘迫,大步朝卢平走去。皮鞋踩在泥水里,发出噗嗤的轻响,成功吸引了卢平的注意。

“卢平教授!请等一下,卢平教授!”科里的声音拔高了一个调,带着点追赶气喘吁吁的意味,又不至于显得失礼。

卢平停下脚步,转过身。他的眼神温和但疲惫,像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烬。科里捕捉到了那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审视。很好。警惕性还在。

“嗯?请问你是…”卢平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科里连忙掏出记者证,双手递上,动作迅速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科里·伯查特,荷兰《郁金香魔法报》的记者。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您!我一直听说您的事迹,教授,了不起,真了不起!”

他的语速快得像连珠炮,脸上堆满了几乎是崇拜的表情,试图用信息的密集轰炸冲垮对方的防线。

卢平接过证件,指腹在那枚魔法水印上停顿了一下。一丝极淡的疑惑掠过眼底。荷兰?郁金香报?

“抱歉,伯查特先生,恐怕你认错人了。”他的声音礼貌,但拒绝的姿态已经摆了出来,“我在执行公务。”他指了指霍格莫德的街道,意思再明显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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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绝对没有!”科里急忙摆手,眼镜差点滑落鼻梁,他赶紧扶正,“莱姆斯·卢平先生!您的大名我早就如雷贯耳了。您知道吗?您的事迹——我是说,作为第一位…被公开认可的、彻底治愈…呃,克服了诅咒重返教学岗位的…勇士,在我们那边引起了很大反响!”

他故意显得结巴,把一些敏感的词汇用模糊的褒义词带过,仿佛生怕冒犯了对方。

卢平的目光微微闪烁。治愈的狼人。这个身份标签,无论用多么动听的词汇包装,依然像烙印。

“谢谢你的关注,伯查特先生。”他的语气依旧平静,却裹上了一层薄冰,“但我现在真的很忙,霍格沃茨学生的安全需要保障,尤其是在…”

他顿了顿,显然想到了小巴蒂·克劳奇在逃的新闻。

科里立刻捕捉到他的停顿。“当然!安全第一!我完全理解!”他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双手微微抬起,以示自己毫无威胁,

“就占用您一点点时间,十分钟?不,五分钟!只需要五分钟!几个简单的问题就好,关于您重返教职的感受,以及您对当前魔法界安全形势的看法,这对我们荷兰乃至整个欧洲的读者都意义重大!”

他语速放慢了些,透着一股恳切,“《预言家日报》的斯基特那种人…啧,我们需要您这样亲身经历者的、理性的声音。”

卢平沉默了。

他看了看天色,灰蒙蒙一片,暂时似乎没有摄魂怪突袭的征兆。五分钟…也许…一个记者的正面报道,如果真的能影响舆论…

“五分钟,”卢平终于开口,声音带着点无奈的妥协,“不能再多了,伯查特先生。”

“足够了!太感谢您了!”科里脸上瞬间绽开感激的笑容,像一朵被强行催开的花。他侧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我知道这里不太方便说话,太冷了……不如我们找个暖和点的地方?猪头酒吧很安静,我知道一个没人的小包间。”

他看似提议,实则已将对方推向了预设的地点。

卢平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猪头酒吧?那里鱼龙混杂,气味不佳,但确实有隐蔽的角落。

他本想建议去三把扫帚,那里更亮堂,人也更多……但科里已经热情地引着他走向那扇吱呀作响的门。“这里就行,很快就好。”

推开猪头酒吧厚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陈年啤酒、油腻食物、汗水和劣质烟草的温热气息猛地包裹了他们。

光线昏暗,只有壁炉的火光和几盏被烟熏得发黑的油灯提供着照明。零星的几个客人蜷缩在角落,像融进墙角的阴影。

科里对阿不福思锐利的目光视若无睹,只带着完美的记者式微笑对柜台方向点了点头,便熟门熟路地推开一扇小门,把卢平引进了一个更狭小的、只有一张破桌子和两把摇摇晃晃椅子的包间。灰尘在门口漏进来的光线里跳舞。

卢平坐下的动作略显僵硬。他迅速瞟了一眼手腕上那块旧旧的手表。五分钟倒计时开始。

“感谢您的宝贵时间,教授。”科里坐下,双手放在桌上,显得坦诚而专注,仿佛准备做深度采访,“我们开始吧?首先,重返霍格沃茨…”

卢平略微放松了一点,目光低垂,似乎真的在思考如何简明扼要地回答。就在他思维刚要进入受访状态的瞬间——

异变陡生!

科里放在桌上的右手并没有像记者那样摊开笔记本,那只手快如闪电!根本没有任何抽出魔杖的轨迹,魔杖仿佛变戏法一样出现在他手中,一道扭曲、近乎无声的暗紫色光芒从杖尖猝然射出,直刺卢平的面门!

“混淆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