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真正的敌人
剧烈的颤抖停止了。卢平手臂上绷紧到极限的肌肉线条缓缓松弛。他那双原本写着警惕和抗拒、此刻却挣扎着只剩下空洞的褐色眼睛,茫然地眨了眨。
他愣愣地看着桌子对面的人。魔杖的光芒早已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科里轻轻将魔杖放回袍内暗袋,动作从容优雅,仿佛只是弹了弹袖口的一点灰尘。他看着卢平眼中最后一点清明被厚重的迷雾彻底覆盖,被强行抹去的记忆被精心编织的虚幻丝线缝合。
很好。比预想的还要顺利一点。这个狼人意志的坚韧程度值得称赞,可惜,他面对的绝非街头混混的小把戏。
“抱歉,科里,”卢平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一种让科里暗自冷笑的愧疚和茫然,“我刚才…好像走神了?人老了就是这样,最近巡逻任务重,脑子有时会突然断片。”
他甚至还歉意地笑了笑,仿佛在为自己怠慢了这位“老朋友”而懊恼。
科里脸上立刻堆满了理解和安慰的笑容:“哦,莱姆斯!老朋友之间说这个?你太见外了!我完全理解你!霍格沃茨现在…唉,真不太平。守护那么多孩子,压力太大了。”
他自然地起身,绕过桌子,亲切地拍了拍卢平的肩膀。他刻意选择了更亲昵的名字“莱姆斯”,加深着虚幻的记忆烙印。
肩上传来的温热让卢平眼中的迷雾更浓了。他似乎真的感受到了来自“科里”的关怀和理解,一种久违的、几乎要被遗忘的同伴情谊。记忆的伤口被那冰冷的意志强行缝合,虽然丑陋,但至少…不再流血了?他顺从地站了起来。
两人推开包间小门,重新融入猪头酒吧那浑浊的空气和昏暗的光线中。壁炉的火光跳跃,映在卢平脸上,似乎驱散了他眉宇间的最后一丝阴霾,只剩下一种略显迟钝的温和。
科里敏锐地注意到那个叫阿不福思的老板正将一块脏抹布重重地甩在吧台上,目光阴沉地盯着他们。
“再见了,阿不福思!”科里像个熟客一样,热情地朝柜台方向挥了挥手。他的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刺眼。
卢平也朝那边点了点头,动作略显僵硬,但还算自然。
推开吱呀作响的酒吧大门,重新站在霍格莫德寒冷的空气里。雨丝更密了,天色愈发阴沉。
“那么,科里,我就继续去巡逻了。”卢平看着街角的方向,语气是面对熟稔朋友的平和。
“去吧去吧,安全要紧!”科里连忙道,语气充满关心,“记得啊,下次休息,一定要来找我喝一杯!猪头酒吧的蜂蜜酒…嗯,勉强能喝!我请客!我们好好聊聊!”他用力地、充满热忱地握了握卢平的手。
卢平的嘴角牵动了一下,那笑容似乎发自心底。“好,一定!不会让你等太久!”他甚至反过来拍了拍科里的手臂,动作带着点生疏的亲昵。
然后他不再停留,转身走进了越来越大的雨帘中,脚步很稳,但目标似乎有些茫然,只是习惯性地沿着街道继续他守卫者的职责。他完全忘记了刚才那五分钟里发生的、足以改写他记忆的致命袭击。
霍格沃茨城堡的石墙在十一月阴冷的空气中透出沉甸甸的寒意。窗外铅灰色的天空低垂,细密的雨丝敲打着玻璃窗,仿佛无数幽灵在低语。
办公室壁炉里噼啪作响的火焰带来些许暖意,卡尔文·卡佩刚刚收起写到一半的古代神奇动物讲义,门口便响起了熟悉的、带着点犹豫的敲门声。
“请进。”
门开了,莱姆斯·卢平教授探身进来,脸上带着卡尔文已经很熟悉的那种略带疲惫却温和的笑意。他的长袍下摆沾着些草屑和泥点,显然刚从场地巡视回来。
“卡尔文,”卢平的声音比平时略显沙哑,他走了进来,反手轻轻带上门,“刚听说你回来了。俄罗斯那边…情况如何?都顺利吗?”
卡尔文从坩埚架旁转过身,顺手将一根搅拌得发亮的银勺丢回工具箱里,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
“噢,莱姆斯,”他指了指一张堆满了泛黄书籍和奇特矿石的扶手椅,“坐。基本稳住了,就像在暴风雨里扶起了一个醉酒的巨人,暂时不会倒了,但谁知道他会不会再栽跟头。”
他绕过桌子,给自己倒了杯热气腾腾、颜色深沉的茶,没加糖,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让他微微皱了皱眉。
“谢尔盖·谢列平接管了魔法部那摊烂泥,至少现在那帮穿龙皮靴子、自称白卫军的疯子不敢那么明目张胆地叫嚣了。”
卢平在扶手椅里坐下,身体微微前倾,专注地听着。“小巴蒂呢?”
卡尔文眼神一暗,走到墙边挂着的那幅巨大的、几乎占满整面墙的魔法地图前。那地图极其怪异,上面密密麻麻流动着细小的光点,如同星辰的河流,唯独英伦三岛的轮廓清晰可见。
“跑了。”他用指关节敲了敲挪威海岸线的位置,那里有一个极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猩红光点。
“狡猾得像在煤油里泡大的泥鳅。我和亚历山大端了他的一个老窝,抓到的只是另一个喝了复方汤剂的倒霉蛋。那食死徒断气前还在嚷嚷主人即将归来。”
卡尔文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被愚弄后的冰冷怒意,但很快被一种更深的忧虑取代。“他消失了,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北欧。伏地魔需要一个安全稳固的地方举行那个该死的仪式,彻底复活他那该死的肉体。小巴蒂肯定是去铺路了,或者,去唤醒更多的盟友。”
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壁炉里的火舌舔舐木柴的噼啪声和窗外细密的雨声。巨大的地图幽幽泛着光,映照着卡尔文轮廓分明的侧脸,显得凝重如山岩。他的目光在那猩红光点所在的区域久久逡巡。
“听起来…让人喘不过气。”卢平低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扶手椅面料,“我无法想象你在那边经历了什么。”他似乎想继续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起身。“抱歉,我得走了。”
卡尔文从地图前转过头。“哦?有约会?”
“嗯,”卢平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真切的、放松的笑容,这笑容驱散了他眉宇间惯有的阴郁,“约了个老朋友喝一杯。自从…”他顿了一下,似乎想避开一些不好的字眼,“自从在外面流浪的时候认识,挺多年了,难得他路过英国。”
卡尔文顺口问道:“不是小天狼星?”
“不是,”卢平的笑容加深了些,带着一种“你懂的”的表情,“是科里·伯查特。你可能没听说过他,一个荷兰记者,现在在《郁金香魔法报》做编辑。这家伙总能找到最有趣的酒吧。”
他整理了下有些磨损的旅行斗篷,“我们约在三把扫帚,那地方热闹点儿,不像猪头酒吧…老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你。”
科里·伯查特?卡尔文脑海中对这个名字没产生任何涟漪。《郁金香魔法报》?最多记得那是一份荷兰魔法界的小报。
他点点头。“行,去吧莱姆斯。放松点,但别喝太多了,下周的黑魔法防御术课还得对付那帮精力过剩的小巨怪呢。”
“哈,巨怪?卡尔文,你对他们温柔得简直像他们的教父。”卢平笑着打趣了一句,挥手告别,“放心,我知道分寸。”
办公室的门轻轻关上。卡尔文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幅庞大得令人头晕的地图,低声咒骂了一句连弗雷德和乔治听了都得思考三秒才能理解其含义的脏话。
“北欧…这么大块地方,藏着条毒蛇,怎么找…”他魔杖轻挥,地图上代表英伦三岛的区域缩小,更多的北方大陆轮廓和杂乱的光点涌现,他像在沙海里寻针一样,开始了乏味而专注的搜寻。
霍格莫德村被潮湿的雨雾包裹着,空气里弥漫着泥土、湿木头和黄油啤酒的香甜气味混合的气息。三把扫帚酒吧里人头攒动,温暖喧闹的声浪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卢平身上的湿冷。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科里·伯查特。
科里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绿色旅行长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嘴角挂着他标志性的、极具感染力的笑容。他的面前摆着两杯冒着泡沫的金色啤酒。看到卢平进来,他优雅地站起身,给了老朋友一个有力的拥抱,拍了拍他的后背。
“莱姆斯!你看上去棒极了!霍格沃茨温暖的食物总算把你喂胖了一点点。”科里的笑容灿烂得如同广告牌上的牙膏模特,“我就说三把扫帚是个好地方,比猪头酒吧舒服多了,对吧?那里连酒杯都有一股洗不掉的怪味。”
卢平笑着坐下,拿起属于自己的那杯啤酒。“这儿确实暖和,人也多。”他看着杯中翻腾的金色泡沫,心里模模糊糊地觉得上次在猪头酒吧…似乎有点不太愉快?好像两人吵过嘴?
但此刻科里亲切的笑容和温暖的酒吧氛围立刻驱散了那点不真切的疑虑,只剩下一片暖意融融。“还是你了解哪里能让人真正放松。”
接下来的时间在轻松的谈话和醇厚的啤酒中度过。科里口若悬河地讲述他穿越欧洲报道各种魔法界趣闻的经历——从保加利亚会跳舞的山脉到威尼斯水下的幽灵集市。
他的幽默感和见多识广让卢平感到久违的愉快。酒精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放松感让卢平的身体越来越暖,神情也越来越开朗。
科里讲完一个法国巫师用错了传送咒把自己塞进一只青蛙肚子里的笑话后,卢平甚至发出了少见的、爽朗的大笑。
那种盘旋在他灵魂深处的狼人的孤独感和阴影,似乎被科里温暖的笑容和舒适的酒吧完全融化了。
“所以说,干记者这行,最大的福利就是能把整个魔法世界当你的后花园——哦!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三位小冒险家吗?”科里的声音带着笑意忽然拔高,看向门口。
哈利、罗恩和赫敏正挤过人群,三人的斗篷都湿漉漉的,显然淋了雨。罗恩眼睛放光地盯着酒吧一角陈列的奶油点心模型,哈利正在甩干头发,赫敏则皱着鼻子拍打衣服上的水渍。
而几乎在他们身后十几步开外,劳拉·罗齐尔安静地站着,像一株在喧闹角落里生长的暗色植物,眼神没什么温度地落在哈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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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平带着明显的醉意和毫不掩饰的兴奋朝他们招手:“孩子们!快过来!快来!”他的脸颊泛着酒精带来的红晕,声音因为提高了音量而有点发飘。
三人迟疑地走过来。哈利总觉得卢平教授今天的状态有点…过于亢奋?平时即使喝了点酒,卢平也总是带着那种温和的拘谨。
“卢平教授?”哈利试探地打招呼。
“哈利!赫敏!罗恩!还有罗齐尔小姐!”卢平热情地介绍,“来来来,认识一下我的老朋友,鼎鼎大名的记者!科里·伯查特先生!他在《郁金香魔法报》工作,跑遍了全世界!”
科里已经站起身,展现出他那完美的绅士风度,笑容无懈可击。他优雅地向三位小巫师微微欠身,目光快速地在每个人脸上流转,最终,他的目光在哈利额头闪电疤痕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落在了劳拉·罗齐尔那张略显冷淡的脸上。
那眼神并非简单的注视,更像是一种评估,一种确认,像是在看一件按计划送达的、等待下一步指令的货物。
“真是个令人惊喜的荣幸,”科里的声音圆润动听,仿佛排练过无数次。
卢平向科里介绍起来:“哈利·波特!拯救世界的男孩!罗恩·韦斯莱!额,韦斯莱家最小的男孩?”他对罗恩俏皮地眨了眨眼。罗恩的脸唰地红了,一半是惊喜一半是尴尬。
“开玩笑的,罗恩,其实你是格兰芬多最有勇气的孩子。”卢平对着罗恩笑了笑。
“还有,格兰杰小姐,全年级第一的智慧之星!她以后会是个大人物的!”赫敏被这突如其来的夸张赞美弄得措手不及,脸上挤出礼貌但僵硬的微笑。
科里的目光最后再次转向劳拉,像是第一次注意到她:“这位优雅的小姐是?”
“劳拉·罗齐尔。”劳拉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她迎上科里的目光,没有任何闪躲,眼神里传递出一种只有他们能理解的无声确认。
科里的嘴角弧度加深了一分,微妙得几乎无法察觉。“罗齐尔…我听过这个名字,一个充满底蕴的老牌家族。幸会,罗齐尔小姐。”
“我们…我们去那边买点糖果和热蜂蜜酒。”哈利感觉气氛有点怪异,特别是科里那过分热情的笑容,让他想起佩妮姨妈接待弗农姨父那些重要客户时的假笑。罗恩的眼神黏在不远处架子上的蜂蜜滋滋糖上几乎拔不下来了。
赫敏立刻接口:“没错,教授,伯查特先生,你们聊,我们先去买点东西暖暖身子。”她几乎是拉着罗恩和还在打量科里的哈利离开,劳拉则无声无息地跟在他们后面,临转身前,她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再次扫过科里和桌面上卢平那半空的酒杯。
科里目送着他们融进人群中,脸上完美的笑容依旧,眼神却深邃了几分。他看向卢平,发现这位老朋友正对着学生们的背影傻笑着,显然酒精的作用更明显了。
卢平带着浓重的鼻音对科里说:“都是好孩子,就是…都有点太认真了。哈利那孩子…唉…”他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大口,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毫无预兆地,脑袋“咚”地一声栽倒在油腻的木桌上,发出一声不小的闷响。
“莱姆斯?莱姆斯?”科里推了推他,卢平只是含糊地咕哝了两句像是“弗立维的论文”“巨怪”之类的词语,便彻底不动了,呼吸变得沉重。
“天,看来这霍格莫德的啤酒后劲可不小。老朋友,你这样可不行。”科里无奈地笑着,对周围偶尔投来的好奇目光报以“朋友喝多了真没办法”的耸肩。他放下酒杯,身体自然地前倾,似乎是要查看卢平的情况。
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得如同整理一片羽毛,极快地在卢平蓬乱但梳理得还算整齐的浅棕色头发上拂过——像是老练的园丁精准地掐断一根过于显眼的杂草枝桠。
一撮不起眼的头发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科里宽大的袖口暗袋中。整个过程快如闪电,配合着他检查的动作,在酒吧嘈杂的掩护下,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起来,伙计。”科里扶起卢平的肩膀。卢平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眼神茫然地环顾四周,像是忘了自己在哪里。
“我…我刚才睡着了?”卢平揉着眼睛,带着浓重的困意和深深的愧疚。“对不起,科里,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是巡逻太累了,脑袋…突然断片了。这太失礼了。”
“老朋友,说这个就太见外了。”科里露出理解而宽容的笑容,“谁没个疲累的时候?何况,我们聊得这么开心。时间就像寻找宝石的嗅嗅,溜得飞快。要不是看你这副英勇就义的样子,我还想再来一杯呢。”他爽朗地笑着,扶着卢平站起来。
卢平站稳身体,感觉头还有点晕,但那股莫名的轻松愉快感依然笼罩着他。他看着科里,只感到发自内心的愉快和感激。酒精的影响和某种更深处、被魔法精心缝合过的“舒适回忆”让他对这个老朋友充满了信赖。
“和你喝酒太愉快了,科里。感觉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心头的阴霾被驱散的感觉,只好归功于这次聚会。“说好了,下次轮到我请!就在破釜酒吧怎么样?那里的牛排腰子馅饼可是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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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姆斯老伙计,那我可记住了!”科里亲热地拍了拍卢平的手臂——这个略显亲昵的动作在平时拘谨的卢平看来或许有点别扭,但此刻只让他觉得温暖诚挚。
“《郁金香》那边有点稿子要催,我也该走了。下次,不醉不归!好好睡一觉!”
两人在酒吧门口告别,卢平带着一种微醺的满足感,脚步虽有些虚浮,目标却异常明确地朝着霍格沃茨的方向踽踽独行他的背影在雨雾中显得单薄却莫名轻快。
科里·伯查特目送卢平消失在潮湿昏暗的街道尽头。三把扫帚暖黄灯光映照下的英俊面庞上,那和煦如春风的笑容慢慢冷却、沉淀,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伸手进袖口,感受着暗袋里那撮带着体温的头发粗糙的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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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也纳,奥地利魔法部的宏伟门庭前,此刻更像两军对垒的战场。哥特式尖顶刺向阴沉的天空,石雕魔法生物的面孔在明灭的火光中投下扭曲的阴影。空气凝固了,如同施了石化咒,沉重得几乎要将呼吸掐断。
一边是肃杀冰冷的方阵,银绿与赤红的长袍下摆拂过冰冷的石阶——欧洲各国傲罗组成的联军,面孔紧绷,魔杖紧握,目光中混杂着指责、愤怒与一丝无法忽视的紧张。
为首的阿金巴德会长,瘦高的身形挺立在最前,花白胡子随风微动,深陷的眼窝里是磐石般的决心,紧抿的唇线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弦。
另一边,奥地利魔法部的台阶之上,则是一群截然不同的身影。他们簇拥在核心人物的周围,脸上并非联军那种公开的敌意,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殉道般的、封闭的狂热。核心正是约翰·克拉夫特。
他已不是法律执行司那位略显刻板官僚的司长。一身裁剪得一丝不苟的墨绿色军装,肩章冷硬地反射着魔杖尖端的光芒,紧束的腰带将他塑造成一柄随时出鞘的利刃。
他并未佩戴党羽标识,但那冷冽、漠然、仿佛藐视生死的眼神,比任何徽记都更清晰地宣告了他的归属——盖勒特·格林德沃的意志已在此生根。他像一尊大理石雕成的战争之神,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嘴角扯出一个几乎没有弧度的痕迹。
“阿金巴德会长,”克拉夫特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凝滞的空气,清晰地刺入每个人的耳膜,像是冰锥刮过玻璃,“率领一群手持魔杖的不速之客,以如此‘隆重’的方式造访我国魔法部的领地,所为何来?若是忘了递送拜帖的程序,我或许可以提供一份副本。”
他的声音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冰冷的陈述感,仿佛在宣读一份平淡无奇的内部文件。正是这种彻底的漠视,比任何挑衅都更能点燃联军的怒火。台阶下的人群中,已经传来了粗重的喘息和魔杖紧握的咯吱声。
阿金巴德向前踏出一步,皮鞋踩在古老的石阶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他直视克拉夫特那双寒潭般的眼睛,声音如同铜钟撞响,厚重而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约翰·克拉夫特!盖勒特·格林德沃——那个策划贝格霍夫惨案、蛊惑青年犯下血仇、意图颠覆魔法世界安宁的罪犯!他在哪里?我们是来执行国际巫师联合会的最高通缉令!交出他!”
“通缉令?”克拉夫特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度,带着刻意的惊讶,他终于不再掩饰那份由内而外的傲慢,“格林德沃先生?他是奥地利魔法部聘用的最高安全顾问,享有部级礼遇,负责应对日益严峻的国际魔法安全局势。
他是我国合法的、尊贵的高级官员,不是什么通缉犯!你们带着荒谬的指控和不义之师,是想践踏一个主权魔法部的尊严?还是说,你们真正恐惧的,是他所揭示的那不容忽视的真理?”
克拉夫特的话语像投入火油中的石子,瞬间引爆了压抑的对峙。“谎言!”一声愤怒的吼叫从一名法国傲罗口中爆发,他再也按捺不住。
“那个刽子手在精神病院里释放的厉火还没熄灭!他蛊惑那个可怜的孩子向麻瓜复仇!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安全顾问?”
“维也纳没有义务向一群捕风捉影的执法者解释内部人事!”克拉夫特厉声喝道,声音中透出毫不掩饰的轻蔑。
阿金巴德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明白,再多的话语在此刻都已是徒劳。他猛地举起右手,手中那根古旧的魔杖如同指向命运的指针。一个字从他喉间低沉地滚出,瞬间刺破了紧绷的寂静:“拿下!”
“轰——!”
几乎在阿金巴德手势落下的同时,对面台阶上一直严阵以待的奥地利“傲罗”和隐藏在阴影中的巫粹党徒们,像被点燃的炸药桶般,魔杖齐挥!
赤红、幽绿、惨白……数不清的咒语光柱如同失控的烟花般炸开!粉碎咒撞上台阶的石屑纷飞;昏迷咒拖着猩红的尾迹如毒蛇般窜向联军;一道道铁甲咒的光幕在联军前排仓促亮起,发出刺耳的嗡鸣和剧烈的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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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刻间,华丽威严的魔法部入口变成了混乱的魔法战场。大理石的碎片在爆炸的冲击波中四溅,魔咒的光芒照亮了一张张因怒吼和专注而扭曲的脸。喊杀声、咒语的尖啸声、护盾被撕裂的爆鸣声、受伤者的闷哼声混杂在一起,编织成一曲刺耳的死亡交响乐。
哥特式的门廊在魔力风暴中呻吟,精美的琉璃彩窗被流弹咒语无情地击碎,彩色的碎片雨点般落下。
就在这混战正酣,敌我难分,每一个挥动魔杖的人都在本能地求生或杀戮之际,一个身影凭空出现在魔法部主大门那最高的一级台阶之上。
他就那样突兀地站在那里,既没有绚丽的登场光影,也没有震耳欲聋的宣告,仿佛他一直就站在那里,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
盖勒特·格林德沃。
标志性的白发一丝不乱,苍老的面容上刻着与深邃目光格格不入的平静。他穿着考究的深灰色长袍,手随意地垂在身侧,并未握着魔杖,然而当他站定的瞬间,一种无形的、难以言喻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水银般倾泻而下,瞬间覆盖了整个战场。
那些闪耀的咒语之光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柔软却无法突破的墙壁,骤然变得黯淡、凌乱,最终无奈地消散在空气中。
“stop!”
并非怒吼,只是一个清晰、低沉,却蕴含着不容抗拒魔力的词。简简单单一个词,如同重锤敲在所有躁动的心脏上。
前一秒还在疯狂互射的咒语,陡然停止了。如同被按下暂停键。巫师们,无论是联军的傲罗还是奥地利的巫粹党徒,都惊愕地抬起头,望着那道如神只般降临的身影。呼吸急促,冷汗涔涔,魔杖僵在半空。
格林德沃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狼藉的战场,那些断裂的魔杖、染血的袍服、惊惧的眼神。他的声音如同冰层下的暗流,再次流淌开来,这一次,是对着那些神情各异的欧洲傲罗们。他微微张开双臂,并非欢迎,更像是展示一个残酷的舞台。
“看看这里!”格林德沃的声音如同古老的洪钟,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紧绷的神经,“看看这些碎裂的玻璃。它们本是记录着巫师荣光的窗花。看看这些染血的台阶。它们本该承载着对智慧的尊崇。看看你们——我们彼此!曾经为同一个目标钻研魔法的学徒,如今却在流淌着同源的魔力中互相厮杀!”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奇异的鼓动性,那些来自法国的、德国的、英国的傲罗们,一部分脸上暴怒的情绪开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茫、一种困惑,甚至是一丝痛苦。
“我们挥洒的血液,浸染的不是敌人的土地,而是我们巫师世代守护的家园!”他顿了顿,目光骤然变得锐利无比,“而造成这一切悲剧根源的源头在哪里?我们真正的敌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