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4章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老大夫收手端坐,未有言语,旁边蒋氏更为急切,催促问道,“老先生,您尽管直说就是。”

“既如此,老朽就如实禀来。”

金拂云冷眼看去,欲要说话,却被蒋氏按住手,“听大夫说。”

威胁恐吓的言辞,这时莫要说来。

老大夫微微后仰,“若不,夫人借一步说话。”

这——

蒋氏刚要应允,金拂云就瞪眼看来,“就在这说,是非曲直,我要亲耳听个明白。”

呃……,好凶的金家姑娘啊。

老大夫垂眉未语,还是蒋氏柔声安抚,“老先生只管说来,既是能请您来,自是信任的。”

“夫人放心,老朽行医四五十年, 这脉象不难,甚至极好辨别。”

蒋氏听来,心中一沉。

又听得老大夫说道,“姑娘脉滑而匀,往来流利,如春泉溜石、荷露滚盘,此乃有孕之兆。”

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听得此言,满屋静寂,金拂云面上表情复杂,似笑非笑,细看上去,又是欲哭无泪。

“不可能!”

她连连摇头,“不可能!绝不可能!”

接二连三的否认,声音也越发的局促,老大夫听来,起身拱手,“老朽医术浅薄,如今又年过七旬,老眼昏花,没准儿真是摸错了脉象……”

他躬身告辞,转身就走。

蒋氏赶紧追了上去,直到出了房门,才拦住了老大夫,“老先生请留步,这脉象……,真是……真是有孕?”

老大夫这会儿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夫人,老朽适才也说了,医术浅薄,若不夫人另请高明,再好生探探。”

年事已高,步履却很是轻快。

挎着木制的药箱,几乎头也不回的走了。

蒋氏阻拦不住,更是头大,她此刻是穿着白衣孝服,也不好得追了出去,只喊身旁得力的丫鬟,“给老先生送些银钱就是。”

再回到屋内,金拂云垂首靠坐在床铺之上,见到蒋氏进来,微微抬头,露出半张脸,“嫂子,你是信了?”

蒋氏语迟,“大姑娘……,这老先生行医问药多年,只怕鲜少出错,这……,这恐怕……”

“不可能!”

金拂云眼眸里含着热泪,“如若这般就轻易有了身孕,那往日里,请医问药说我宫室寒凉,这一生不能有孕的话,岂不是浑说来的?”

可是——

蒋氏欲要再说,金拂云两行热泪,汩汩滚落。

青三姑走到二人跟前,扶住也有些站不住脚的蒋氏,“大少夫人,这事儿不能隐瞒,还得同将军与大公子说来。”

“你这老虔婆,就巴不得父亲打死我,是也不是?”

金拂云癫狂起来,她无法想象,母亲还在停灵,父亲正厌恶自己时,能出这等的事儿。

她不信!

过去三世,除却第二世没有嫁人,其他两世,她与裴岸那般恩爱,也不得半个子嗣!

这一世,小小年岁, 就开始吃些补品汤药。

有何用?

金家以为她不能生养,还要把金七送到郡王府做妾呢!

与贺疆,明明只有一次啊!

一个不能孕育孩子的女人,只同男人欢好一次,就结出了苦果——

这老天不长眼,是要逼死她?

“大姑娘,今日这些事儿,任谁也不想看到。”青三姑看着眼前郡主舍命换了的女儿,说不出的失望。

到底是哪里教养错了?

怎地会让金拂云如此大胆?

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她总以为能算无遗策,实则却反噬,青三姑本只是疑心,才不让人去请大夫,可等到真正坐实了后,青三姑只觉得心痛。

郡主而今还不得入土为安,算来算去,算不得个日子。

眼瞅着再两日就过年了,大姑娘又出了这样的事儿,青三姑心中没有幸灾乐祸,只有悲怆。

金拂云几乎要疯了。

她不信。

这等大事儿,蒋氏压根儿不敢捂着,事关金拂云的事儿,她如今是能不插手就不插手,但有了身孕,这可不是小事儿。

欲要离开时,刚打开房门,外头有匠人来给新装上的木门刷漆,老漆味儿重,一股脑儿冲了进来,金拂云本还要阻拦蒋氏,却被这股味儿冲击过来。

呕——

适才喝进去的参汤,全须吐了出来。

蒋氏完全笃定,金拂云有了身孕。

她同石娘说吩咐几句, 带着青三姑匆忙赶回去,一路上,蒋氏憋着气, 愁云惨淡。

还是青三姑年岁大,看得出她的郁结。

上前搀扶着,低声说道,“这等的事儿,禀给将军听来,幸好月份不大,留亦或是不留,都能及早做个打算。”

不留?

蒋氏听来,攸地停住脚步。

她侧首定定看着青三姑,好一会儿才叹息道,“三姑,你是母亲跟前的老人, 有些话我连相公都不曾说过,可如今与三姑说来,还请你不要见笑。”

主子对仆从说这个话,实在言重。

青三姑摇摇头,“少夫人只管说来,老奴虽说没本事,但还算能守得住这张嘴。”

蒋氏听来,微微点头。

迈出脚步,缓缓往院子走去,“妹妹坑害于我,也是让我心寒,这些时日看着她一步步走到绝境,我真是恨她心狠手辣,不顾这一家子的死活。”

黄家寿宴上,借她之手,要毒杀宋观舟。

这事儿,对于蒋氏自小收到极好教养,绝不会与人为难的性子,完全无法接受。

奈何这是金家的大姑娘,富裕能干,所以有骄扬跋扈的底气,蒋氏哭了许久,心冷下来,与金拂云几乎再不主动往来。

直到婆母吞金自尽。

这一桩接着一桩的事儿,压得蒋氏喘不过气来,青三姑知晓,搀扶着她小心在雪地上走着。

“少夫人辛苦,老奴知晓,这府上得亏有您和大公子在,否则指不定要乱成何样!”

金运繁,兴许是窝囊了些,也无甚本事。

可胜在本性不坏。

蒋氏更是温良贤惠,大的能耐没有,管家上头,还算过得去。

只可惜,投了个过度聪慧的姑子,惹来了不少祸事,青三姑宽慰说来,蒋氏心中好受了些。

“按理来说,而今我也不该对大姑娘有所怜悯之意。当然——”

蒋氏叹息,“她也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