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番外:真令人讨厌(4)
霍恩施泰因府邸门前,凯莉裹着那件残留着乌体温的黑色大衣,赤足站在冰冷的雪地里,如同被遗弃的、凝固的雕像。
那句“你逃不掉的……”如同淬毒的诅咒,无声地融入风雪,沉入她灵魂最幽暗的深渊。
眼中翻涌的阴沉与浑浊并未因马车的消失而散去,反而沉淀下来,凝结成一种更为实质、更为冰冷的决心。
她转身,步履缓慢而沉重地走回那扇为她敞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大门。
守夜的老仆看着她失魂落魄、冻得发青的模样,吓得不敢言语,只是默默关上了沉重的门扉,隔绝了外面的风雪,也隔绝了……某种希望。
府邸内的温暖扑面而来,却丝毫无法融化凯莉心头的坚冰。
她一步步走上盘旋的楼梯,每一步都像踩在荆棘之上。回到空旷冰冷的卧室,她脱下那件带着乌气息的大衣,如同丢弃一件染血的战利品,随意扔在地毯上。
赤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寒意却从骨髓深处渗出。
她没有哭泣,也没有歇斯底里。她只是走到窗边,再次拉开厚重的窗帘,望着窗外那片吞噬了马车的、无边无际的黑暗风雪。
眼神空洞,却又燃烧着某种不祥的、执拗的火焰。
“乌……”她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玻璃窗,留下模糊的痕迹。
她头上的冰雪仿佛并未融化,而是与她的头发融合,呈现出一股苍白且无力的淡灰色……
……
……
『你■逃■不■掉■的……』
……
……
时光如同冰封的河流,看似停滞,实则缓慢而冷酷地向前流淌。
距离那个风雪之夜,已经过去了数年。
在远离王都权力漩涡、靠近边境山脉的一个宁静小镇……
『登格鲁镇』
这里没有宏伟的城堡,没有喧嚣的宴会,只有低矮的石头房屋,蜿蜒的鹅卵石街道,和空气中常年弥漫着的松木清香与炊烟气息。
生活节奏缓慢得如同山间流淌的小溪。
镇子边缘,一座小小的、爬满常青藤的石屋,便是乌现在的居所。
屋前有一个小小的院子,被他精心打理过,种着几畦时令蔬菜,角落里甚至还用废弃的木桶养了几丛耐寒的野花,在微凉的空气中倔强地绽放着星星点点的色彩。
比起霍恩施泰因府邸的花园,这里简陋无比,却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
乌在这里谋了一份小镇图书馆管理员兼抄写员的闲职。
工作清闲,报酬微薄,但足够他一个人简单生活。
他换下了笔挺的管家制服,穿着镇上常见的、洗得发白的粗布衬衫和长裤,外面套着一件深色的羊毛开衫。
那头曾经如同月光瀑布般的银金色长发,被他简单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额前,柔和了他过于精致的五官,增添了几分风霜和……烟火气。
此刻,他正坐在小屋窗边的旧木桌前,就着午后温暖的阳光,小心翼翼地誊抄着一份泛黄的地方志。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他握着羽毛笔的手指依旧修长稳定,动作流畅,仿佛曾经处理那些复杂府邸账目的熟练从未消失。
一份摊开的信纸放在桌角,字迹娟秀有力,来自远方。
「乌,见字如面。
金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医生说只要注意休养,已与常人无异。
他现在在一家钟表匠那里做学徒,学得很认真,人也开朗了许多。
还总嚷嚷着去什么『魔塔』,还总是能整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会动的玩偶,更有甚的。弄了一个高我两倍的大石头人。
每当我问起他总是用什么钟表将那里学的来搪塞我,唉,想来可能也是进入青春期了。
也不是我擅长的领域,但看着挺安全的,就由他去吧。
他总念叨着你,说等他出师了,要给你做一块最漂亮的怀表。
每次收到你的钱,他都偷偷抹眼泪,这孩子,心思重……」
「……至于我,你亲爱的姐姐,你不必再寄钱来了!
雷伊帮我争取到了雷王帝国皇家学院的奖学金,数额很可观,足够我在这里的学习和生活,甚至还能存下一点。
这里的学术氛围很开放,女子也能在高等学府自由求学、研究,这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雷伊……她待我很好,很尊重我的想法。乌,要不改天介绍你认识认识感觉你是她喜欢的款。
哈哈哈哈……
谢谢……
……
谢谢你,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牺牲和支撑,没有你,我和金不会有今天。」
「……你离开伯爵府的选择,我能理解。伯爵大人……确实不是易于相处的人,凯莉小姐即将出嫁,府邸人事变动也是常理。
只是,你独自一人去了那么偏远的地方,我很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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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总说那里安静,适合休养,但……」
「……照顾好自己,别太省了。
我和金都很好,真的很好。
对了,我们每个月都会固定打一笔资金到你的账户上,别吝啬,随便花,毕竟以前你养我们,现在轮到我们养你了。
等你安顿下来,有机会……来看看我们?
哎呀,再过两个月吧,我跟金去找你!
雷伊说,雷王帝国的冬天,雪很美。」
……
信的落款是「你的姐姐,秋」。
下方还偷偷写着『永远爱你』4个字。
……
乌放下羽毛笔,拿起这封带着远方温度和思念的信,指尖轻轻抚过上面熟悉的字迹。
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安定与希望,像一股暖流,缓缓注入他沉寂的心湖。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带着松木清香的微风吹了进来,拂动他额前的碎发。
他望着窗外小院里生机勃勃的蔬菜和角落里那几丛在微风中摇曳的小花,眼神复杂而悠远。
离开霍恩施泰因府邸的决定,并非一时冲动。
那个雪夜,凯莉歇斯底里的质问和病态的占有欲,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很小的时候,父母便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中双双离世,留下年幼的他、病弱的弟弟金和只比他大几岁的姐姐秋。
家徒四壁,举目无亲。
为了活下去,为了给高烧不退、奄奄一息的金筹钱买药,年仅十岁的他,别无选择,只能签下那张卖身为奴的契约,将自己典当给了急需可靠人手扩充侍从的霍恩施泰因家族。
霍恩施泰因伯爵府,成了他唯一的庇护所,也是他沉重的枷锁。
他凭借远超同龄人的聪慧和远超年龄的沉稳,在严苛的管家训练中脱颖而出。
他收敛起所有的棱角和情绪,将自己打磨成伯爵府最完美、最称职的管家。
因为他知道,只有足够“完美”,才能保住这份工作,才能拿到那份虽然微薄但至关重要的月俸。
每一枚铜币,都承载着希望和重量。
绝大部分,都辗转送到了遥远的家乡,变成了金床头的汤药,变成了秋偷偷去镇上唯一一位老学究那里旁听的束修。
他对自己吝啬到了极点,常年穿着府邸发放的制服,吃着最简单的食物,没有任何额外的花销。
他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工蚁,用自己全部的力气,支撑着远方摇摇欲坠的家。
他记得金每次病情好转时寄来的、歪歪扭扭却充满喜悦的信。
记得秋偷偷告诉他,老学究夸她有天分,比那些男孩子学得还快时,他心底涌起的酸涩与骄傲。
记得当秋告诉他,她认识了一位来自雷王帝国、思想开明的皇女雷伊,对方愿意引荐她去帝国求学时,他那份混杂着担忧与巨大释然的复杂心情。
当秋的奖学金落实,当金的身体被医生宣告基本康复……压在他肩头十几年的沉重巨石,终于缓缓卸下。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让他感到陌生的轻松感,伴随着深沉的疲惫,席卷了他。
也正是在那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府邸即将到来的风暴。
伯爵大人归期已定,凯莉小姐的婚事风声渐紧。
霍恩施泰因家族直系人丁单薄,一旦凯莉出嫁,无论是否远嫁,府邸的仆役班子必定会经历一次大清洗。
像他这样长期侍奉小姐、知晓太多内情、却又非家生子的“外人”,被遣散几乎是必然的结局。
与其等到那时狼狈离开,不如……主动求去。更何况……那个如同黑玫瑰般带刺、却又让他心绪难平的凯莉小姐。
乌的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胸口,那个曾被凯莉拍上“求婚信”、又被她裙摆拂过的地方。
他想起她高傲的眼神,想起她恶作剧时狡黠的嘴角,想起她裙摆撕裂时那瞬间的脆弱和羞愤,想起她揪住他头发时灼热的呼吸和脱口而出时自己心脏的狂跳……还有最后那个雪夜,她赤足冲入风雪,眼中绝望的泪水与疯狂的占有欲交织的模样。
心,不由自主地揪紧了一下,泛起细密的、久违的疼痛。
他们之间……从相遇的那一刻起,就隔着太多太多。
他是被买来的奴仆,她是高高在上的伯爵之女。身份、地位、财富、未来……每一道都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是他精心侍奉、不敢有丝毫亵渎的主人,是他晦暗人生中一道过于耀眼、也过于危险的光芒。
靠近是僭越,是自焚。
他深知伯爵的威严和冷酷,更明白世俗规则的力量足以碾碎任何不切实际的妄想。
是他压抑太久后一次失控的、绝望的试探。
得到的回应,是那记响亮的耳光,和之后冰冷的疏离。
那堵看不见的墙,从未消失,只是在那雪夜之后,变得更加高耸入云,冰冷彻骨。
离开,是唯一的出路。对她好,对自己也好。让她去追寻她应有的、门当户对的归宿,让自己……去呼吸一口真正自由的空气,去尝试一种不必再仰望、不必再伪装、只为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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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平凡……
乌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松木清香的空气,将那阵揪心的疼痛缓缓压下。
他望着窗外宁静的小镇风光,远处起伏的墨绿色山峦在阳光下显得温柔而坚定。
释怀了吗?或许吧。
至少,他选择了面对现实。至少,秋和金都走向了光明的未来。
这对他而言,已是命运最大的馈赠。
他转身回到书桌前,拿起羽毛笔,准备给姐姐秋回信。
阳光暖暖地洒在信纸上,也洒在他微微扬起的嘴角上。
平静的生活,似乎真的开始了。
……
……
『然而,命运的齿轮,从来不会因个人的意愿而停止转动。』
……
……
一个寻常的午后。
松石镇沐浴在慵懒的秋阳下,街道上行人寥寥。
乌正在自己的小院里,弯腰细心地给那几丛野花浇水。
水珠落在花瓣和叶子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他很享受这份宁静的劳作。
就在这时,一阵由远及近的、与小镇宁静格格不入的车轮声打破了这份安逸。
声音沉稳有力,伴随着几声清脆的马蹄声。
乌有些诧异地抬起头。
只见一辆通体漆黑、造型优雅却异常坚固的四轮马车,由两匹神骏异常、毛色油亮的黑色骏马牵引着,缓缓停在了他那简陋的小石屋院门外。
马车的车厢上没有任何显眼的家族徽章,但那低调的奢华和精良的做工,无声地宣告着车内主人非同寻常的身份。
车门被打开。
一只穿着锃亮黑色皮靴的脚率先踏出,稳稳地踩在鹅卵石路面上。
紧接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利落地跃下马车。
来人并非乌想象中那种大腹便便、前呼后拥的贵族老爷。
而是一位极其年轻的“贵族少爷”。
他(她)身着一套剪裁极为合体的深蓝色男式猎装,勾勒出略显纤细却充满力量的腰身。
脚上是及膝的黑色皮靴,一尘不染。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头利落的、泛着健康光泽的银灰色短发,衬得那张脸愈发精致小巧,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
鼻梁高挺,唇色是自然的淡粉。一双眼睛……乌在看清那双眼睛时,心头莫名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异样感。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带着笑意的灰蓝色眼眸,眼神锐利而灵动,仿佛能洞察人心,却又被一种恰到好处的、属于年轻贵族的倨傲与疏离所覆盖。
这位“少爷”气度从容,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优雅与自信。
他(她)下车后,并未立刻上前,而是饶有兴致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扫过乌的小院,最后落在了他正在浇灌的那几丛野花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乌放下手中的水壶,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压下心头的疑惑,快步走到低矮的院门前。
虽然对方看起来年轻,但那身气度绝非普通人。
他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态度,微微躬身行了个礼,不再是管家那种标准到刻板的礼仪,而是更符合他如今身份、小镇居民面对贵族时应有的恭敬。
“日安,尊贵的先生。”乌的声音温和有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同时又看了看他身上和马车有没有相应的家族族徽,但却不见任何明显的标志物,难道是某位偷偷出来游玩的贵族?
“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是问路,还是需要休息的地方?
我们镇上唯一的小旅店在镇中心广场旁边。”
他下意识地认为这位陌生的年轻贵族是路过此地,需要指引或休憩。
“贵族少爷”的目光从花丛上移开,落回到乌的脸上。
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
当目光扫过乌那头束在脑后、光泽依旧却显得随意的银金色长发,以及他那身粗布衣服时,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光芒,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日安。”年轻“贵族”开口了,声音清朗悦耳,带着一种独特的、略显中性的磁性,语调是标准的贵族腔,却意外的……让乌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他压下这荒谬的念头。
“问路倒是不必。”贵族少爷微微一笑,那笑容恰到好处,带着贵族式的矜持。
“只是旅途烦闷,恰好路过贵宝地,觉得这小镇……嗯,别有一番韵味。
宁静,悠闲,让人忍不住想停下来透透气。”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乌的小院,尤其是那几丛野花,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甚至有些夸张的赞赏。
“尤其是您这院子,打理得真是让人眼前一亮。在这样偏僻的地方,能看到如此生机勃勃、打理得如此用心的花圃,实在难得。
看得出主人是个热爱生活、心思细腻的人。”
这番赞美来得有些突兀,尤其是出自一位明显身份高贵的陌生人之口。
乌心中的警惕又增加了一分,但表面上依旧维持着温和的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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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颔首:“您过奖了,先生。
只是随手种些容易成活的小花,打发时间罢了,当不得‘用心’二字。”
他停顿了一下,试探着问道:
“看您的马车风尘仆仆,想必旅途劳顿。若不嫌弃寒舍简陋,不如进屋喝杯粗茶,稍作歇息?
虽然比不上您惯用的饮品,但也是本地山泉所沏,还算清冽解乏。”
这是小镇居民淳朴的好客之道,也是想尽快弄清楚这位不速之客的真实来意。
凯莉的目光一直牢牢锁在乌的脸上,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警惕和那份刻意维持的疏离。
她心头那团压抑了数月、扭曲的火焰,在看到他此刻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满足的生活状态时,烧得更加猛烈。
他竟然真的在这里,过着这种……她无法想象的“悠闲”日子!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听到乌的邀请,“贵族少爷”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加深了。
她缓缓抬起手,动作优雅地压了压头上那顶与猎装配套的、帽檐微宽的礼帽。
这个动作巧妙地遮掩了她帽檐下那双瞬间变得幽深、如同酝酿着风暴的灰色眼眸深处,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混杂着疯狂占有欲和毁灭冲动的情绪。
她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来压抑住立刻扑上去撕碎他这份平静的冲动。
她的手指在帽檐上微微用力,指节有些发白。
然后,她缓缓放下手,脸上重新挂起那种无懈可击的、带着一丝慵懒贵气的笑容,点了点头,声音听起来依旧平静悦耳,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
“盛情难却,既然主人如此好客……”
她灰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像锁定猎物的猫科动物。
“再拒绝,就显得我不够礼貌了。”
她迈开脚步,动作利落而优雅地推开那扇低矮的院门,走进了乌的小院。
皮靴踩在鹅卵石小径上,发出清晰的声响。她的目光随意地扫过院子里的一切——简陋的石屋,简单的木桌木椅,晾晒的衣物,角落的农具……每一样都刺着她的眼,都在无声地宣告着乌与她世界的割裂。
乌侧身让开道路,引着这位“贵族少爷”走向小屋的正门。
他心中那份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这位年轻贵族的眼神……总让他觉得哪里不对劲,那审视的目光太过锐利,那看似随意的姿态下似乎隐藏着巨大的张力。
但对方身份不明,他只能保持谨慎和礼貌。
“请进,先生,地方狭小,还望海涵。”乌推开小屋的木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小屋内部正如其外观一样简朴。
一室一厅的格局,家具都是最普通的木质,但收拾得异常干净整洁,窗明几净,阳光充足,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松木和书本纸张的味道,显得温馨而宁静。
凯莉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迅速扫过屋内的每一个角落,靠窗的书桌和上面摊开的书稿,墙角的简易书架,铺着干净格子布的餐桌,还有那张看起来就硬邦邦的窄床……她的眼神在掠过那张床时,不易察觉地暗沉了一瞬。
她踱步走进客厅中央,背对着乌,似乎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墙上挂着的一副简陋的风景素描。
乌在她身后,正准备去厨房烧水泡茶。
“先生请稍坐,我这就……”
乌的话音未落!
异变陡生!
“贵族少爷”猛地转过身!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蓄势已久的爆发力!
她脸上所有伪装出来的优雅、慵懒、礼貌在瞬间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胆寒的、混杂着疯狂、愤怒、病态占有欲的扭曲神情!
那双深蓝色的眼眸深处,所有的伪装色彩褪去,露出了原本的、如同深渊般漆黑无光的底色!
乌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凯莉已经像一头矫健而凶猛的猎豹,一步跨到了他的面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几乎鼻尖相碰!
乌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中翻涌的、令人窒息的黑暗风暴!
“你……”乌的惊愕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
凯莉的双手猛地抬起,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大得惊人的蛮力,狠狠地、精准地按在了乌的双肩上!
那力道根本不是她这具看似纤细的身体应该拥有的,更像是被某种非人的意志所驱动!
“砰!”
一声闷响!
乌猝不及防,被这股巨大的力量推得踉跄着连连后退!
他的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小屋粗糙而冰冷的石头墙壁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闷哼一声,肩胛骨传来一阵剧痛!
凯莉的身体紧跟着压了上来!
她的一条腿强势地挤入他的双腿之间,膝盖顶住他的大腿,将他死死地禁锢在她与墙壁之间狭小的空间里!
这个充满侵略性和绝对掌控欲的姿势,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乌大脑一片空白!震惊和剧痛让他一时无法思考!他想挣扎,但按在他双肩上的那双手,如同铁钳般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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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近在咫尺的、漆黑无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里面翻涌的情绪让他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她是谁?!她要干什么?!
没有给他任何思考或呼救的机会!
凯莉的头猛地压下!
目标精准无比。
他因为震惊和窒息而微微张开的唇!
那不是温柔的触碰,不是情意的表达,而是一场赤裸裸的、带着惩罚和宣告意味的侵略!
她的唇瓣冰冷而柔软,却带着一股焚烧一切的疯狂热度,狠狠地、不容拒绝地覆盖上了他的!
力道之大,撞得乌的牙齿生疼!紧接着,她的贝齿带着一种惩罚性的力道,毫不留情地啃噬、碾磨着他的下唇!
痛感伴随着一种奇异的、令人眩晕的麻痒瞬间传遍全身!
“呜……!”乌下意识地想反抗,想偏头躲开这突如其来的、狂暴的侵犯!
但凯莉早有准备!按在他肩上的右手猛地移开,带着更强大的力量,狠狠地捏住了他的下颌骨!
力道之大,让他根本无法移动分毫!她的左手依旧死死地按着他的左肩,将他钉在墙上!
同时,她的吻带着一种毁灭性的、掠夺一切的气息!
仿佛要将他肺里所有的空气、灵魂里所有的平静都吸食殆尽!
那吻里没有半分情欲的缠绵,只有浓烈的占有、刻骨的怨恨和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
乌的大脑彻底宕机了!缺氧的感觉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
眼前阵阵发黑!他能感觉到自己肺部的空气被疯狂地攫取,心脏因为缺氧和极度的震惊恐惧而狂跳得几乎要炸裂!
他徒劳地挣扎着,双手试图去推拒她的肩膀,去掰开她捏住自己下颌的手,但她的力量大得超乎想象,如同冰冷的钢铁,纹丝不动!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掠夺和濒死的绝望。
乌的意识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和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唇舌激烈交缠的水声。
他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正在被烈日和干渴活活烤死。
就在他濒临昏厥的时候,那疯狂的掠夺终于……意犹未尽地停止了。
凯莉猛地松开了捏着他下颌的手,也微微后退了半步,松开了对他的钳制。
但她依旧离他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灼热而紊乱的呼吸。
她微微喘息着,粉红色的舌尖缓缓探出,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慵懒和邪气,轻轻舔过自己那因为激烈亲吻而显得愈发红润、甚至沾染了一丝血色的唇瓣。
那动作,如同嗜血的猛兽在回味猎物的滋味,妖异而危险。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灰蓝色的眼眸早已褪去所有伪装,只剩下深不见底、毫无高光的纯黑,如同两口吞噬一切的寒潭。
失去了支撑的乌,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
他顺着冰冷的墙壁,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软软地滑坐到了地上。
后背和肩膀的剧痛,唇上火辣辣的刺痛,以及大脑严重的缺氧,让他眼前一片漆黑,金星乱冒。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撕裂般的疼痛,每一次呼气都伴随着无法控制的颤抖。
他狼狈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具被玩坏后丢弃的残破人偶。
凯莉静静地站在原地,欣赏着他此刻的狼狈。
看着他因窒息而涨红的脸慢慢褪去血色变得苍白,看着他失焦的浅蓝色眼眸中残留的惊惧和茫然。
看着他被咬破的下唇渗出的细微血珠,看着他束好的金发凌乱地散落额前……
一种扭曲的满足感,如同毒藤般缠绕着她的心脏,开出妖异的花。
几秒钟后,当乌的视线终于勉强聚焦,模糊地看到那双停留在自己面前的、锃亮的黑色皮靴时,他听到一个声音响起。
那不再是伪装出来的、清朗的贵族少爷嗓音。
而是他刻入骨髓、曾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中萦绕、带着独特高傲腔调的女声!
只是此刻,这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如同淬了毒的冰锥,一字一句,清晰地凿进他的耳膜,也凿进他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意识里:
“跑得真远啊,亲爱的。”
伴随着这冰冷的话语,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伸了过来,动作看似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用指尖挑起了他无力低垂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乌被迫仰起脸,视线顺着那只手,向上移动。
他看到那只手缓缓抬起,摘下了那顶掩盖一切的银灰色短发礼帽。
帽子被随意地丢弃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一头如同浓黑夜幕般、光泽流转的及腰长发,瞬间挣脱了束缚,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披散在那身帅气的猎装肩头。
没有了帽子的遮掩,那张脸彻底暴露在午后从窗户斜射进来的阳光里。
白皙胜雪的肌肤,精致得如同人偶的五官,好看的琼鼻,诱人的粉红薄唇……
以及那双此刻正牢牢锁定他、里面翻涌着令人心胆俱裂的疯狂占有欲、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
凯莉!?
她微微歪着头,俯视着跌坐在地上、如同坠入噩梦深渊的乌,那抹粉红色的唇瓣缓缓勾起一个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而病态的弧度。
“让我……好找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