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大骗子爱可菲

那维莱特垂下眼帘,看着眼前这个几乎要被风吹倒的女孩。′e/z`k.s\w′.+o′r_g\

她问:“我们现在……该去哪里?”

这个问题里,没有了身为神明的质问,没有了舞台演员的浮夸,只剩下了一个迷路孩子最本能的、对方向的探寻。

那维莱特的龙瞳中,倒映着她小小的、写满疲惫与茫然的身影。

他那颗曾被理性与公正填满的心,此刻被一种从未有过的、名为“怜惜”的情绪轻轻触动。

他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将目光越过她,看向广场上那些相拥而泣、沐浴在新生光芒中的枫丹民众。

然后,他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温柔而坚定,像是在为她指引一条回家的路。

“去一个……你可以脱下戏服,卸下妆容,安然入睡的地方。”

“去一个……不会再有审判,也不会再有观众的地方。”

他抬起手,柔和的水元素力化作无形的托盘,将芙宁娜、依旧昏睡的爱可菲,以及那枚静静散发着光芒的金色能量茧,一同轻轻托起。

“回家吧,芙宁娜小姐。”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们的身影便在原地消失,只留下一片被彻底净化的、清新的空气。

……

不知过了多久。

芙宁娜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光怪陆离,像一场永不落幕的盛大歌剧。

时而是高悬于神座之上,接受万民的欢呼与质疑。

时而是行走在空无一人的宫殿长廊,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孤独得能听见心跳的回声。`[-我?的,书?|城@/′ @免)?费a*阅?:°读#

梦里有滔天的洪水,有吞噬天地的巨鲸,有冰冷的谕示机,还有那把悬在头顶五百年,名为“天理”的利剑。

一切都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

但奇怪的是,梦的最后,画风却陡然一变。

毁灭的暴雨变成了温暖的光,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为她撑开了一片绝对安全的天空。

然后……似乎还有一个温暖的拥抱,和一块很甜很甜的蛋糕。

很温暖。

很安心。

芙宁娜的长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轻轻颤动着。

好累……

真的,好累……

她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并非沫芒宫那熟悉又冰冷的、华丽到令人窒息的天花板。

而是一片柔和的、被阳光染成暖黄色的穹顶。

空气中,弥漫着雨后初晴的青草气息,以及阳光晒在被褥上那种懒洋洋的味道。

她微微侧过头,看见明媚的阳光透过一尘不染的落地窗洒了进来,在木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窗外,是洗尽铅华的枫丹廷,天空湛蓝如洗,几只鸟雀正欢快地鸣叫着。

一切都……安静得不像话。

和平得……如此不真实。

这是哪里?

梦的延续吗?

还是说……这才是梦的开始?

她是谁?

芙宁娜……德……枫丹?

不,不对。,p^f′x·s¨s¨..c*o¨m?

这个名字,是属于那个“水神”的。

而她……

芙宁娜的眼神依旧有些空洞,她缓缓地抬起自己的手,纤细的、属于凡人的手。

没有了沉重的权柄,没有了伪装的力气。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抹熟悉的橘黄色。

她僵硬地转动脖颈。

在她的床边,趴着一个身影。

橘黄色的自然卷发有些凌乱,身上还穿着那件在最后时刻被染上尘埃的厨娘制服。

是……

爱可菲。

她似乎是守了很久很久,累得睡着了。

她就那么趴在床沿,一只手还紧紧地攥着芙宁娜的被角,仿佛生怕一松手,床上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微蹙着,脸上还挂着两道清晰的、尚未干透的泪痕。

芙宁娜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滞了。

大脑一片空白。

她不是……应该在昏迷吗?

在那维莱特最后的审判空间里,她不是……生命气息微弱到几乎要消失了吗?

芙宁娜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声,又一声,像是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她下意识地,颤颤巍巍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指尖,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与期盼,轻轻地、轻轻地,触碰向爱可菲的脸颊。

温的。

是活人的体温。

这个微小的、带着温度的触碰,似乎惊扰了沉睡中的女孩。

她早就脱下了那个伪装用的面具。

爱可菲的眼睫毛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青色的、总是盛满了活力的眼瞳,此刻还有些惺忪的睡意。

她先是茫然地眨了眨眼,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然后,她的目光,对上了芙宁娜那双写满了不敢置信的、蓝色的眼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一秒。

两秒。

爱可菲脸上的迷茫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几乎要溢出来的震惊。

她猛地坐首了身体,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盯着芙宁娜。

“芙……芙宁娜……大人?”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长时间未曾开口说话,沙哑得厉害,还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颤抖。

芙宁娜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确认了。

是真的。

不是梦。

爱可菲……还活着。

她就在自己面前。

这个认知,像是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芙宁娜脑海中五百年的混沌。

下一秒,爱可菲的眼眶“刷”地一下就红了。

巨大的、劫后余生的喜悦和积攒了许久的委屈,如同山洪般爆发。

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制地从她眼眶里滚落,噼里啪啦地砸在被子上。

但这一次,她的脸上,却绽放出了一个比窗外阳光还要灿烂、还要夺目的笑容。

她没有扑上来,也没有大喊大叫。

她只是坐在那里,一边“呜呜”地哭得像个傻瓜,一边咧着嘴,对着芙宁娜傻笑。

芙宁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这个为自己撬动了命运,为自己守护了希望,此刻又因为自己的苏醒而哭得一塌糊涂的朋友。

她缓缓地收回手,目光再次转向窗外那片湛蓝如洗的天空,又转回来,落在爱可菲那张哭花了的、却无比生动的脸上。

那一瞬间,她终于真实地感受到——

一切,都结束了。

五百年的漫长演出,落幕了。

五百年的沉重枷锁,解开了。

她,自由了。

一滴晶莹的泪珠,终于从她蓝色的眼眸中滑落,顺着脸颊,没入柔软的枕头里。

紧接着,她笑了。

那不是水神芙卡洛斯高傲的、戏剧性的微笑。

也不是演员芙宁娜伪装的、程式化的微笑。

那是一个属于“人”,属于“芙宁娜”的,卸下了所有防备与重担,发自内心的,轻松而又真实的,小小的微笑。

她看着眼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爱可菲,用一种带着浓浓鼻音的、复杂到极致的语气,轻声说出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骗子。”

爱可菲的哭声一顿,她抬起泪眼婆娑的眼睛,看着芙宁娜。

芙宁娜的笑容加深了一些,眼里的泪光却更亮了。

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与依赖。

“你这个……大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