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父子反目
盛郢是被盛家的家丁送回将军府的。
他踉跄着踏入正厅时,盛将军正坐在太师椅上神色凝重,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世故的精明算计,让盛郢觉得有些陌生。
这真的是他的父亲吗?真的是他从小尊敬的父亲吗?
听到脚步声,盛将军抬眼看来,见到儿子狼狈的模样,眉头瞬间拧了起来,带着几分责怪,却没有半点儿关心。
“这是怎么了?”
他放下手中茶盏,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怒意。
“跟谁动手了?”
盛郢捂着仍在作痛的胸口,喉间腥甜未散。
他看着父亲鬓边的白发,突然想起幼时父亲教他练剑的场景。
那时父亲虽严厉,眼中却总有温情,那样的场景他十分熟悉,好像就在昨天。
可不知从何时起,那双眼睛里只剩下对利益的权衡与算计,也难怪会选择舍弃对盛家已经无用的裴音。
“父亲!”
他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还有几分不解之意夹杂在其中。
“皇后派人去抓音音了……为什么,这件事情难道父亲不知道么?还是说,父亲已经知道了,但是却没有想着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眼睁睁的看着音音丧命在皇后手里,或者是成为皇后的筹码吗!?”
盛将军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抿了口茶。
“皇后要抓她,自有皇后的道理,她本就是叛党之女,藏匿在外本就不合规矩,你是怎么和为父说话的?注意一下你说话的态度!没大没小的,你母亲到底是怎么教导你的?”
“不合规矩?”
盛郢猛地提高了音量,胸口的疼痛让他呼吸一窒。
“那三年她在教坊司受的苦,难道就合规矩吗?!父亲,您明知道当年音音是被诬陷的,根本就没有做那种事情,都是皇后的筹谋!如今音音是贤王失散多年的女儿,贤王当年的惨案,父亲比我更清楚到底是谁做的手脚,为什么还要帮着皇后……”
“住口!”
盛将军猛地拍案而起,茶杯里的水溅出大半。
“朝堂之事岂容你置喙!贤王谋逆铁证如山,是当今陛下和皇后亲口说的,谋反是要株连九族的!你难道想要为了一个贱婢就影响我们整个将军府吗?你懂什么!”
“我不懂?”
惨笑一声,盛郢手腕上的伤口因激动而再次渗血。
“我只知道,音音是我们将军府养大的!当年若不是您为了攀附皇后,怎会眼睁睁看着她被送进教坊司?如今皇后要斩草除根,您还要帮着她递刀吗?”
“放肆!”盛将军指着他的鼻子怒斥,“我做这一切难道不是为了将军府?当年若不依附皇后,我们盛家早就被卷入党争灭门了!你以为我愿意送她去那种地方?她本就不是我们将军府的血脉,死了便死了,难道要让整个将军府为她陪葬吗?”
“死了便死了……”
盛郢喃喃重复着这句话,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他实在是难以想象,这样的话居然是从自己父亲的口中说出来的,要知道,裴音自幼也是在父亲的膝下长大的,他还记得当初父亲抱着裴音笑着的模样,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原来在您眼里,她的命从来都这么贱。”
他想起幼时裴音梳着双丫髻,怯生生地跟在母亲身后,叫他哥哥。
那时她会把偷偷藏起来的点心塞给他,会在他练剑受伤时捧着药膏小心翼翼地靠近,还会像个小跟屁虫一样黏在他的身后。
那些温暖的片段在这一刻碎得彻底,一切好像都成了如梦一样的泡影。
“她今日差点死在皇后的人手里。”他声音低沉得像淬了冰,“是小侯爷的人救了她,父亲,您真以为皇后会念着将军府的情谊?她今天能派人行刺音音,明天就能用同样的手段对付我们!我们在她眼里,不过是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你懂什么!”盛将军抄起桌上的砚台就砸了过去,“皇后重用我们盛家,让我们盛家在朝堂之上平步青云,让你妹妹嫁入二皇子府,这难道是棋子的待遇?你被那个女人迷昏了头,连是非对错都分不清了!”
砚台擦着盛郢的耳边飞过,重重砸在身后的屏风上,未干的墨汁溅在他的衣襟上,和血迹混合在一起,更让盛郢的模样多了几分狼狈。
盛将军好似丝毫没有注意到儿子受了伤,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若不是盛郢方才躲的及时,盛将军那砚台当真是直直冲着他的面门去的,一点儿留手的意思都没有。
盛郢挺直脊背,迎着父亲愤怒的目光,一字一句道。
“是非对错我分得清!曾经我以为你是我尊敬的父亲,但是如今你已经不是了……我们盛家助纣为虐,罔顾人命,这就是错的!”
“你滚!给我滚出去!”
盛郢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背对着父亲轻声道。
“当年祖父临终的时候最挂念的就是这个孙女儿,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祖母不将祖父留下来的墨玉令交给我们,而是选择交给音音,毕竟父亲您才是祖父的亲儿子不是么。”
盛将军浑身一震,像是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
烛火在他眼中跳跃,映出一闪而过的痛苦,却很快被狠厉取代。
不给他也无所谓,他早就已经不将母亲当做母亲,墨玉令罢了,若是抢的回来就抢回来,若是抢不回来就选择毁掉!
盛郢没有再等他的回答,大步走出了正厅。
夜风吹过庭院,带着深秋的寒意。
他抬头望着天边残月,想起从前和裴音在将军府的种种,只觉得眼眶发烫。
音音,哥哥真的后悔了,哥哥真的后悔当初没有站出来帮你……音音,你能原谅哥哥吗……
只是可惜,诺大的盛家没有一个人回应盛郢的话,又或者说能够回应盛郢话的人早就不在了。
而且,是被盛郢亲手推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