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嬴政的声音,如同殿外高悬的秋日,看似明亮,却不带一丝温度。¢求?书\帮· ~首\发,
“六国旧族的忠诚,廉价得可笑。”
扶苏抬起头,直视着御座上的父亲,问出了一个在心底盘桓已久的问题:“父皇,那谁的忠诚可以相信?”
嬴政缓缓站起身,巨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扶苏完全笼罩,也笼罩着脚下广袤的疆土:“秦人。”
“难道他们,如今不算秦人吗?”扶苏追问。
“算?”嬴政发出一声嗤笑,那笑声里带着无尽的不屑,“他们也配?”
“他们只认故国的宗庙,只念旧日的封地,他们的心,从未越过函谷关。\w¢z-s`x.s¢._c-o/m!在他们眼中,朕是篡夺者,大秦是仇寇,而咸阳,不过是一座更大的囚笼。其心,尚不如九江郡一个纳税耕作的黔首。”
“扶苏,你要记住,真正的秦人,不是生在哪片土地,而是骨子里,刻着与这天下抗争的烙印!”
“是那些跟着朕的祖辈,东出函谷,用鲜血和白骨,为大秦换来生存之地的老秦人!是那些响应军功令,在田埂里,在战场上,用血汗浇灌出赫赫武功的新秦人!”
“他们,才是大秦的根基!”
“至于这些人……”
他轻蔑地瞥了一眼地上那堆卷宗。
“不过是一群被拔了牙的虎狼,圈养在咸阳的豚犬!他们的心,永远在旧梦里!”
嬴政不想再多说,朝赢三扬了扬下巴:“把这些奏报,都搬到长公子面前去。*微·趣·小·税+ `免/费\岳.黩+”
赢三一愣,但立刻领命。几名黑冰台锐士上前,将那小山一样的卷宗,哗啦啦地堆在了扶苏的脚下。
“从这里面,挑出来。”嬴政的语气依旧平淡,说出的话却让空气都为之凝固,“告诉朕,谁,该死。”
扶苏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但他没有丝毫犹豫。他知道,此刻的任何迟疑,在父皇眼中,都会被视为软弱和不智。
他缓缓躬身,“儿臣,遵旨。”
扶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波澜,就地跪坐下来,开始一卷一卷地,仔细翻看,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那些触目惊心的记录,脑中却在急速地运转,一套清晰的筛选标准已然成型。
第一,罪名是否涉及“谋逆”与“兵甲”。牢骚与怨言,可斥,可罚,但罪不至死。动了刀兵之念,便是触及了帝国的底线,绝不可恕。
第二,其人是否在旧族中具备“声望”与“号召力”。杀鸡,需儆猴。死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卒,远不如斩掉一个能振臂一呼的头领来得有效。
凡涉及兵甲、串联、勾结外敌者,列于左侧;凡涉及言语不敬、私藏禁物、攻讦私怨者,弃于右侧。
那些只是酒后牢骚,抱怨均田令,追忆故国风物的,他直接放到了一边。这些是“怨”,是人之常情,可以罚,可以斥,但不是非死不可的“罪”。
那些相互揭发,说邻家半夜磨刀是为行刺,说对门祭祖时哭声太大是心怀故国,
嬴政那审视的目光,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死死压在他的脊梁上。
那目光在问,朕的儿子,是会成为心慈手软的羔羊,还是能挥舞屠刀的君王?
他的手指划过卷宗,动作不快,却很稳。大殿里只有卷宗翻动的沙沙声,和赢三那压抑不住的粗重呼吸声。终于,他的手停下了。
他抽出了第一卷竹简,故赵宗室之后,赵良。
在旧赵贵族中颇有声望,告发者,竟是他的连襟与三位平日里称兄道弟的门客。供述详尽,其人于府中密室私藏前赵制式铜戈七件,剑三柄,箭簇一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