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朝钟轰鸣,百官如黑潮涌入殿内。


    李绥清行礼时,瞥见龙椅旁新添的紫檀架,摆着件金丝掐花的马鞍——北狄使团昨日进贡的九骏鞍。


    近日朝中大事连连,赈灾在即,少数民族入京交流。


    “珞巴族使臣明日入京,相迎只是可准备好?”


    “禀陛下,珞巴族派来了一位女子,是他们王的女儿,性格豪爽,早就让鹰送来信,让我们不用远迎。”


    “暗中护着些。”


    “是。”


    随后,李绥清的父皇又是一阵咳嗽,在帘子后摆摆手,示意继续。


    “臣有本奏!”李绥清展开连夜写就的《请开常平仓疏》,声音清越如碎玉,“今岁黄淮大旱,臣请自内帑拨银五十万两,开仓放粮三月。”


    金砖地上响起窸窣声,户部尚书腰间翡翠坠子晃得厉害。


    龙椅上的皇帝尚未开口,崔元庆已出列高呼:“太子仁德!只是上月工部呈报,常平仓存粮仅余三十万石。”他捧出本册子,“这是各州府签押的粮册,请圣上御览。“


    李绥清指节攥得发白。


    昨日暗探分明查到通州码头泊着二十艘粮船,桅杆上挂的却是“崔“字灯笼。他忽然向前一步:“既如此,儿臣愿带三司彻查户部历年账册!”


    殿内死寂,落针可闻。


    这一查,宰的是皇太后的肥肉。


    北狄使臣进贡的铜漏发出“咔嗒“轻响,户部尚书突然扑跪在地:“臣有罪!去岁修缮永定河堤,实耗银两比账上多出...多出...”


    话未说完,崔元庆厉喝:“陈大人慎言!你袖口沾的朱砂印泥,莫不是昨夜伪造账目留下的?”


    李绥清冷笑,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层层展开,是半块发霉的官仓米糕,绿毛间爬着蛆虫:“这是三日前从涿州常平仓梁上摸到的天佑四年陈粮。”他将米糕举过眉间。


    “儿臣斗胆,请父皇尝一口灾民的口粮!”


    ……


    李绥清的声音如同一道雷,铿锵有力,劈开层叠的云。


    “……儿臣斗胆,请父皇,请诸位,尝一口灾民的口粮!”


    这不止是他一个人的声音——是千千万万百姓的声音。


    “——放肆!“


    龙案上的镇纸突然被扫落,皇帝剧烈咳嗽起来,“太子...太子是咒朕...“


    话未说完,那金丝马鞍突然“咔嚓“裂开道缝,露出内里蛀空的楠木。


    崔元庆趁机高呼:“太子勾结北狄!这马鞍早不坏晚不坏...“话音未落,殿外忽传来急报:“八百里加急!北狄使团昨夜遇袭,三车贡品被劫!“


    “满口胡言!”


    “别吵了!”


    两方正要吵起来,皇帝虚弱得脸色惨白,“退朝!”


    ……


    回到东宫,福安颤着手呈上茶盏:“刑部刚送来消息,刘大人...在诏狱咬舌了。“李绥清盯着茶汤里浮沉的碧螺春,扶额轻轻摇头。


    ……


    骤雨初歇,朱雀大街青石板上水光潋滟。


    忽闻一串銮铃破空,桑吉策马飞驰而来,猩红斗篷在风中猎猎如旗,镶金马鞭甩出霹雳响。


    马蹄踏碎水洼,惊得赈灾粥棚前排队的老汉踉跄,她却凌空抛去羊皮水囊:“草原的奶酒,给您压压惊!”


    “公主仔细些!会脏了绣鞋!”鸿胪寺少卿追得气喘吁吁。


    桑吉反手扯落面纱,露出眉间火焰纹金箔,大笑着跃下马鞍:“我们敕勒川的女儿,靴底不沾三斤黄沙不叫痛快!”


    随行而来的老萨满拄着狼头骨杖近前,忽用狄语高唱:“看这堤坝芦苇固土法,倒像咱祖辈治流沙的手段!”


    桑吉指尖抚过夯土间交错的草编网格,腕间九转玲珑金钏叮当乱响。


    她突然拔出佩刀削去堤岸一角,露出内里掺着的灰白浆料:“火山灰混石灰——好个李绥清,竟把敕勒川的秘方琢磨透了!”


    说完,和身边的老萨满相视而笑。


    看到救民的办法普及开,桑吉甚是高兴,准备找个机会尝尝京城的好酒。


    忽闻前方喧哗,桑吉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何人喧哗?”


    桑吉见税吏揪着农人衣领,官靴踩着撕碎的免税告示。


    “看到了吗?免税不作数!”


    老农满面愁容,不知所措地捧着半截告示。


    “还有王法吗……”老农的声音很小,窃窃呜咽。


    “就算是天子脚下,这就是王法!”那税吏把令牌举到老农面前。


    桑吉扬鞭卷走税吏令牌,赤金马镫重重踏在其背上:“草原的规矩,欺羊的狼要拔牙!”说着掷出枚狼牙钉入告示栏,正好补全被撕去的“蠲免赋税”四字。


    桑吉还想抬鞭抽他,鸿胪寺少卿林华追了上来。


    “公主手下留情!”林华一边捂着腰喘气,一边拦在那税吏身前。


    “京城不比草原,委屈了公主,请公主见谅。”


    “哈哈哈哈,还是你会说话!放他一马,你们中原的最是狡猾,管好他!”桑吉笑着,居高临下地警告差点被吓尿了官吏。


    那官吏被带了下去,小命不保。


    冲撞了使者,要是两国交战,他死一万条命都不够。


    ……


    京城繁华,风轻云淡,刚下过雨,街道被冲洗过一般干净清新。


    桑吉被林华安顿好后,独自骑着马去集市。


    “桑吉,独自出门要小心……”老萨满千叮咛万嘱咐。


    “知道了知道了!”桑吉满口答应,“老头最唠叨!”


    桑吉早就想来繁华的京城看看,嫌步行去朱雀街太慢,偷偷把自己的马牵出来,一路疾驰。


    马蹄踏破满街水洼,枣红骏马鬃毛间缀着的银铃,撞碎在青石板上迸出清越声响。她忽勒缰绳停在锦绣轩门前,檐下那方“江南第一绣”的金匾晃得人眼花。


    “好个呆雁图案!”她扬鞭卷下橱窗内的双面绣屏,却见那苏绣上的鸿雁眼珠竟用漠北独产的孔雀石点缀。


    “吁——”马儿受惊扬蹄,琉璃屏风应声而裂,碎玉飞溅中,一匹缠枝牡丹缎滑落泥潭。


    桑吉蹙眉,她的马突然被惊吓,砸了人家的铺子。


    她有些心急,要是被父王知道了,下次就不让她再来京城了!


    掌柜的瘫坐在地,抖着嗓子喊:“这可是要进贡的云锦...”


    话音未落,桑吉把腰间镶这红宝石的短刀掷出,落进掌柜怀里。


    “草原没有不赔的道理!你且收下,近日有急事,剩下的钱我过几日还,绝不拖欠!”


    那掌柜的也是看她摔坏了那么多东西,有些心急,抓着她不放。


    桑吉看着慢慢聚拢看热闹的人,眉头皱得更加厉害,身在异乡又不好发作,有些气恼。


    掌柜不知道桑吉的身份,揪着她的衣角不放:“哪有砸了东西就走的道理!你还不上钱,就别走了!”


    “怎的这么不讲理?我过几日就还!”桑吉甩了几下裙摆,想把那掌柜的甩开。


    “今日就还!”那掌柜的不依不饶,抱着桑吉的腿不撒手。


    桑吉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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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焦急。


    她本就轻装上阵没带多少东西,要是因为自己的莽撞耽误正事,他父王怕是要让她去马厩给那些臭烘烘的马洗半年的澡!


    说不定还要铲马粪!


    “姑娘莫急。”一道清脆柔软的声音传来。


    桑吉回眸时见个戴赤金面幂的女子倚门而立,月白织金襦裙上缀着的瑟瑟珠,随步摇荡出星河碎影。


    与长年在草原骑马射箭的桑吉不同,那女子窈窕纤柔,皮肤若凝脂,尽是金贵样。


    在地上拽着桑吉衣角的掌柜看到此人立刻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毕恭毕敬地对此女子行礼:“大掌柜。”


    那女子瞥了掌柜一眼,那掌柜就一溜烟跑回店里了。


    “姑娘莫怪,店中伙计不讲规矩。”那女子缓缓开口,声若春水,却带着一股冷静与处事不惊,“姑娘是京城的贵客,今日之事不必党回事,姑娘若喜欢,奴家过几日差人送些来。”


    桑吉见自己被如此美丽的女子解了围,心情大好:“哎!是我的错!该赔的定一分不少!”


    那女子掩面轻笑:“姑娘莫要推辞,若是姑娘想偿还,来日带我去草原看一轮日出,可好?”


    “哈哈哈哈哈!姑娘好性情!若姑娘愿意,珞巴族用最高的礼节迎姑娘来!”


    “那就这么定了?”


    “草原的女儿绝不食言!”


    ……


    未时三刻,东宫书房。


    李绥清正批阅《漕运新策》,忽见门口的女子袖口沾着片孔雀石碎屑。“朱雀街的乱子处理妥了?”他朱笔未停,在“严查私运番石”处勾了个圈。


    那女子正是大掌柜——薛秋兰。


    薛秋兰立在帐后,丝毫不畏惧太子。


    “按殿下吩咐,赔了五倍银钱。”


    “很好,边疆民族性情豪爽,若是因此生事恐两国关系破裂后果不堪设想,多谢大掌柜出手相助。”


    “哪里哪里,那姑娘甚是热情,还说要带奴家去草原呢。”薛秋兰笑盈盈的,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


    “只是那绣庄掌柜...”薛秋兰忽然压低嗓音,“在库房暗格里搜出二十箱孔雀石,账册上记的都是工部采买青玉的款项。”


    “去查查这个月工部领用的硝石分量。“李绥清放下笔,“让江御史把云锦样品夹在明日奏折里。”


    ……


    旦日。


    辰时,太和殿九龙藻井垂下缕缕龙涎香。


    桑吉一袭玄色骑装立于使团队首,腰间金刀映着朝阳,刀柄红宝石灼如凝血。


    一行人被拦在殿外。


    “请公主将佩剑暂行交由在下保管。”守门侍卫横戟阻拦,她眉间火焰纹花钿灼如红莲,眸光却似纳木错的湖水般沁寒:“草原的女儿,从不离刀剑!”


    “公主……”


    “公主殿下最是宽宏,莫要为难侍卫了。”


    桑吉回头,之间眼前的男子面如冠玉,眉目如画,一袭月白蟒袍衬得他愈发清贵。


    举手投足间,既有世家公子的矜贵,又透着几分书卷气。


    那双凤目深邃如寒潭,眼尾微微上挑,不笑时冷峻如霜,笑起来却又似春风拂面,令人如沐暖阳。


    她眯眼打量丹陛上的李绥清,见李绥清向她抬手作揖。


    眼神流转之间尽是暗流涌动。


    “中原规矩真多。”桑吉也不想惹事,僵持之下抬手把剑按在桌上。


    李绥清充满歉意地笑笑,桑吉又见他正与个青袍小官低语,那人袖口补丁叠着补丁,手中笏板却擦得锃亮,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