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认罪

    都说这人逢喜事精神爽,自从昨晚得了谢俞愿意收她为徒的承诺后,林若草感觉自己做什么事都顺心了许多。


    虽然也算不上是什么承诺,但她就是觉得开心,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开心。


    昨夜,谢俞在听到她的话后沉默了很久,手指在桌上不断的轻点着,最后抬起头来:


    “想做我的徒弟,看你表现了。”


    虽然只是一句看你表现,但在林若草听来却不亚于天降大喜,毕竟这能让谢大人松口可不容易。


    她满脸笑意,连街上都觉得没那么拥挤了。


    她一边朝昨日郡主说的医馆方向走去,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这两天收集到的线索。


    耳边突然传来卖散茶的茶贩子的八卦声:


    “听说了吗?安福客栈的老板娘被抓了。”


    “可别胡说,宁娘人好着呢,犯什么会被抓?”


    “听说是跟她家猪圈死的那个人有关系咧。”


    “昨日夜里官兵带着人去了方家医馆问话,问了话出来后直奔宁娘那个养女的屋子,要抓她问话。”


    “抓她问话作甚,那养女是个呆傻的,左邻右舍谁不知道?”


    “可不是,大家也奇着呢,觉得这官兵肯定是弄错了,没想到,刚拍了两下门,宁娘出来了。”


    “她说,她认罪,都是她干的。”


    众人大惊,端着茶碗的手都纷纷放下,看向茶贩子,有人不信发出质疑:


    “啊?宁娘,不会吧,她一介弱女子哪里会杀人啊,你怕不是瞎编呢!”


    茶贩子也急了:


    “嘿,你把我当靠嘴皮子混饭吃的说书人了?我从不编故事,你要不信,你自去安福客栈一探究竟,昨日那官兵说了,今日一早,就在安福客栈借地,开堂审人!”


    听此,茶客们对视一眼,茶也不喝了,放下茶碗就朝安福客栈走去。


    林若草听了全程,皱紧了眉,她的计划被宁娘突如其来的这一出全部打乱了。


    宁娘杀了马文斌?


    -


    安福客栈后院内,秘事处的刑探们有条不紊地将桌子和围栏摆好。


    等林若草赶到的时候,那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不少人。


    她扯了扯唇角,原来街上的人都到这来了,难怪街上没人了。


    她环顾了一圈,被围的密不透风,一眼望过去全是人头。


    这可不行,看不见人的表情会大大减少判断的准确性。


    拼了。


    她咬牙抓住缝隙,挤进了人潮,可还没走到一半,就被挤的双脚离地,面目扭曲,寸步难行。


    “别挤了别挤了,都是来看宁娘伏诛自辩的,左右也不是看脸,能听声音就行,挤来挤去做什么。”


    不远处传来一道微弱的女声,她声音虽小,但却极具有说服力,还真有不少人赞同她的话停了下来。


    林若草顺着声音看向那位女子,她扎着个丸子头,头发很厚,大大一个顶在她的头上,替她当着冲锋的茅。


    她嘴上劝说着别人不要推挤,但往前冲的动作却一点没少。


    林若草悄摸摸地摸了过去,跟在她身后,毫无障碍的走到了前排。


    好不容易挤到前排的丸子头女子擦了擦头上的汗珠,长舒了口气。


    身旁传来一道女子的轻笑声,伴随着一句:“多谢。”


    她循声望去,正对上林若草带着笑意的眼睛:“好啊你,跟在我后面占便宜是吧。”


    她倒也不恼,伸出手:“认识一下,我是穆熊梦。”


    林若草挑了挑眉:“慕?哪个慕字。”


    她嘻嘻一笑:“不是国姓,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的穆,我这个姓是不是很唬人。”


    这个穆啊,林若草没接话茬,只道了她的姓名:“林若草。”


    她态度谈不上热烈,甚至有些拒人于千里,但穆熊梦倒是自来熟的很,拉着她就是一顿叽叽喳喳。


    从是哪人,说到你也是来选刑探的吗,又问到早上吃了什么,再到这几天睡的如何。


    吵的人心烦。


    “说来这案子破得实在轻松了些,马文斌死的那晚,有不少人在客栈内见过宁娘,几乎每个时辰都有,算是实打实没有嫌疑,要不是她主动站出来,谁都没怀疑她。”


    “听说昨夜秘事处的人找她女儿问话,还啥都没问呢,她就自己跳了出来,全招了,到底是乡野村妇,没见过大世面,杀了人害怕。”


    这两句话还有点意思,林若草打起了精神,细细思量着。


    宁娘虽出身不好,但若说她没见过世面却是不好说的。


    她夫君常年在外,这偌大一个安福客栈可以说是宁娘一人撑起来的,开客栈的三教九流的都得打交道,若是个经不住吓的,只怕早就被人吃干抹净了,哪里能把这安福客栈开成镇上第一的客栈。


    若真是宁娘杀了人,按她的性格,既然一开始没认,选择了抛尸,那之后也肯定是不见死证不认栽,哪怕在她屋中搜到了凶器她也得辩上一辩的,哪里会这么轻易的主动跳出来。


    咚咚咚三声杀威棍响,在场中人都肃静了下来,宁娘被人带了出来。


    她一身素衣,头发散乱的披着,扑了粉的脸上斑驳一片,隐隐透出眼下的乌青,看起来很是狼狈。


    她垂着头,跪在地上,没有看任何人。


    堂上审问的那个刑探不是崔白,是一个没见过的,看他衣袍绣纹,应该职位不低。


    宁娘开口:“我认罪,都是我做的。”


    “马公子他强迫我与他苟合,我为了女儿只能被迫忍受,可前几日被人揭穿后,我自觉无脸见人,但也不想放仇人过快活日子,本想杀了他就投湖自尽,但实在不舍女儿,这才苟活于世。”


    “即被你们发现了,我也无话可说,我只求别牵扯到我家玉珍。”


    好假。


    听着她这一番话,林若草面无表情的下了结论。


    没想到身旁的穆熊梦却哽咽几声:“好惨,倒是没想到宁娘还是个烈性女子。”


    林若草僵硬地转过脸,想看看穆熊梦是不是在说反话,却在她脸上看到了几滴泪珠。


    呵,疯了,这竟然都有人信。


    谁家好人能喊一个强迫自己恨到杀之而后快的男人马公子啊。


    换谁能不啐一声马贼呢?


    好在秘事处还有明白人。


    堂上之人拍了拍惊堂木,摆着张威慑四方的脸,开口却是市井味十足。


    “你唬谁呢?当我们都是蠢蛋是吧?”


    “你知不知道替人顶罪,罚三十徒五年流刑啊?还不快从实招来。”


    这口音,辽东那地方的吧。


    宁娘面色未变,只重复了一遍:“我说了,都是我做的。”


    “还不说实话,好啊,那本官问你,你说杀他,你一个弱女子如何杀的他一个习武的男人?”


    “他那日心情不爽,强入我房想要发泄,我借机迷晕了他,用菜刀割了他的脖子。”


    “那你又是如何避人耳目,将他送到猪圈的?”


    “不用避开人,每夜我都会将客栈客人今日吃剩的残羹剩菜运到猪圈做饲料,大家见怪不怪,把他藏在里面没人会多想。”


    “那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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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要抛尸猪圈,不怕被人发现吗?”


    “就没打算瞒着,我说了我本想杀了他就自尽的,倒是没想到他会被猪吃,本只想让他受几泡猪尿猪屎的,也算算解解气。”


    对答如流,毫无破绽,无论从逻辑还是动机都说得过去。


    “那凶器呢?凶器在哪?”


    听到这个问题宁娘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她稍稍挺了挺背,抿了抿嘴:“扔了。”


    “扔哪了?”


    又抿嘴了:“河里,丢河里去了。”


    她声音逐渐变大,似是在给自己鼓劲:


    “我不是说了,我想自尽吗,我走到河边,想到我女儿不想死了,就把刀扔了。”


    宁娘被带了下去,这桩案子由于大雪和猪的影响,很多先天证据都被破坏。


    宁娘说的话无法去验证,若无其他证据或有人发现宁娘的逻辑漏洞推翻她说的话,那便只能照宁娘的供诉去定罪。


    秘事处说了,两日后,若无其他线索,便封案。


    虽说秘事处有鼓励他人去找其他线索的意思,但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宁娘就是凶手。


    除了林若草,对于宁娘的供词,她一个字都不信。


    林若草坐在大堂的桌上,身体虽在这坐着,但耳朵早已飘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那边一个绑着布巾瘦弱男子正在洋洋得意的吹嘘。


    “我告诉你们,让秘事处去查宁娘那养女的线索就是我提供的,这次加试,我定是头名。”


    “真的假的啊?你说了什么线索?”


    “当然是真的了,也是我运气好,上天神仙保佑,昨日我在后院看尸身出来后,正好碰到了那养女。”


    “她眨巴着眼睛往里面望,我想着她是第一个见到尸身的人,就上前跟她搭话。”


    “我问她认不认识马文斌,你们猜她说什么?”


    “什么?”


    那人吊足了胃口嘿嘿一笑:“她问我马文斌是谁。”


    眼见着桌上人的茶碗就要仍在自己身上,他连忙摆手:“听我讲完听我讲完,我不死心,找了个画像给她看。”


    “这次,她认出来了,她说:”


    “是他啊,这位哥哥老找她玩,昨夜还跟她一起玩游戏呢。”


    林若草的脸瞬间冷了下来,马文斌个畜生。


    他竟真对玉珍下了手。


    宁娘和马文斌的事确实是林若草无意撞见的。


    她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何况看宁娘神色并无不愿,一个贪图身体,一个出卖自身换资源,都是个人意愿,何须他人多言。


    只是有一日她无意间看到马文斌和宁玉珍搭话,一边说话还一边揉她的头。


    宁玉珍虽只有小孩的神智,但到底是长成了的丫头。


    她心疼这丫头可怜,怕马文斌对她起了不好的心思,私下里明里暗里暗示了宁娘好几次。


    也不知道宁娘听进去了没有,但到底后来也没见到宁玉珍和马文斌接触了。


    那日她掏出玉珍的帕子,就是在提醒她,把之前她跟她说过关于宁玉珍的话都好好的串起来想一想,想一想她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知道什么。


    宁娘是个聪明人,她反应过来了,知道林若草给她留了颜面,顺着台阶下了。


    这也是为什么宁娘那些供词她一个字也不信的原因。


    但若是马文斌动了宁玉珍,就不好说了。


    可林若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你这老头说什么呢!宁娘身边的丫头怎么可能跑去主动找马文斌?怕不是老了耳朵不中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