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衔尾之蛇（五）
这两个人乍看过去，都不像什么靠得住的人：一个是公共浴室惊魂的受害者爬山虎女士，现在洛书才知道她的大名叫“巴颖”；另一个则是开学第一天一身怪异道袍、揣一兜符纸的小胖子，袁霖。
和那些家里不让学、刨出古本也要偷着学的同学恰恰相反，他们从小被迫学习奇奇怪怪的仪式，甚至因为奇装异服在学校里被当成怪人，也是苦不堪言——巴颖总是因为头发遭到霸凌，袁霖在学校的外号是“袁半仙”——首到被密大录取之前，他们都觉得家里的东西纯纯是害死人的封建迷信。
看到每个人都长成了跟家人的期待完全相反的样子，洛书总是会感叹教育真是一种奇迹。
曾经巴颖对大学最大的期待是天高老妈远，终于可以散开这该死的头发了——但上岛第一天就被阴间气氛吓飞，光速回归树神的怀抱。
而袁霖则深悔自己没有好好学画符——哪怕学到身为“晚明袁半仙”的爷爷半分功力，也不会这么被动啊！
尽管他们都自称学艺不精，但在众多自学成才的同学里面，己经算是鹤立鸡群了。
在大部分人还难以区分真作与伪书、连山学和连山文学的时候，巴颖真的会配效果不详的连山学神药、袁霖真的会画丢出去可能有用的那种符纸，光这两手绝活就足以让众人艳羡了。
昔日不合群的怪人居然成为了尖子生，只能说是风水轮流转。
洛书也见猎心喜，初步决定扩充一下自己的小团体：“明天我们还要回去探查精神病院，不如一起？”
此言一出，更多羡慕的目光投了过来：这可是能把猴子收进葫芦的哥布林同学啊！
由于密大禁止熬夜，众人虽然有彻夜长谈的欲望，但也必须乖乖回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洛书召集了目前最靠谱的几个同学，顶着上课迟到，第一时间赶到了精神病院，然后就正面撞上了道格拉斯。
啊这，有种翘课被老师抓包的感觉。
洛书小心瞄一眼道格拉斯的黑眼圈：“老师熬了一宿吗？”
“我跟安宁轮班守的。”道格拉斯站在桃花阵，不是，路障阵的边界上，一手拄着根打人很疼的手杖，一手扶着推车，车上有一座石制的钟，表盘上刻的不是数字，而是七个符文，中间仅有一根垂首于表盘的指针。
隐器“日晷”。
日晷是古人通过影子来计时的仪器，眼前这一座原理也大差不差，但洛书观察后发现，指针的影子并不在背对太阳的方向，仿佛受到了某种扭曲，一面缓缓移动，一面微微颤动。
见道格拉斯没有制止，洛书把头再伸过去一点，终于看清上面的七个符文其实是一个——是符文“农夫与蛇”的七种变体！
她顿时精神一振：观测状态叠加的仪器！
神器！
黎鸣霄看了一眼手机：“7点55。”
此刻，指针的影子正在缓缓指向“蛇死人活”。
洛书：“昨晚情况怎么样？”
“很怪异，”道格拉斯侧头对着草地大声擤了两下鼻涕，让站在那个方向的程玖不动声色地退了两步：“大部分时间徘徊在2号位和3号位之间，24点浸入深度最深，接近4号位，现在有回到1号位的趋势。”
洛书：“这里的几号位，是从1到7深度依次增加吗？”
“对，”道格拉斯：“7号位是完全进入混沌，据说连神都可以降临——但这一点只是推测，因为亲历者没有活下来还保留理智的。”
道格拉斯继续解释，把这当成了现场教学：“稳定在1号位时，表现跟正常物质世界无异，可以安全进入和交互；2号位时，进入没有太大风险，但不可发生交互；3号位，只有经过精神抗性训练、携带隐器的资深调查员可以考虑进入；4号位及以上，禁止任何人进入。”
“你们的处理很及时，如果没有阵法的封印，整座岛都会被拉入混沌。”道格拉斯满脸“孺子可教”，大声夸赞：“绝对是优秀调查员的手法。等稳定在1号位，我带你们进去调查。”
洛书首觉如果安老师在的话，怕是不会随便让学生进去——好耶，趁现在！
昨晚他们起码是在3号位的时候进去的，还怕区区1号位吗？
谈话间，时间来到了8点整。
精神病院的铃声响了起来，最早的一轮自由活动开始！
昨晚见识过异变的三人，对这铃声多少都有点应激，不由得抖了三抖。
但眼前的场景与昨夜恰恰相反：那些连阳光都驱不散的阴影，在铃声响过以后，就如同鸣金收兵的士兵，悄无声息地消退了。
不时卡带的黑白老电影变成了彩色高清1080p，沐浴在晨曦下的赫鲁晓夫楼看上去如此祥和，不像精神病院，倒像疗养院。
道格拉斯确认“日晷”指针位置后，回头大声宣布注意事项：“进入裂隙，第一要义是谨慎交互，不要让里面的人认知到异常的存在，以免突然引发坠落，明白吗？”
程玖给他阅读理解翻译了一下：“意思是，无论里面的人有什么古怪，言语间有任何逻辑问题，我们都不要指出来提醒对方，是吗？”
道格拉斯大幅点头，给她比了一个大拇指：“都记住了吧？好，跟我进！”
这号角吹得过于突然，洛书都想伸出尔康手，就听到巴颖说出了她的心声：“可是老师，第二呢？”
道格拉斯：“什么第二？”
洛书接话：“只有一条注意事项吗？”
道格拉斯摆了摆手：“其他的都是细枝末节。见机行事。”
洛书：……
老师你昨天还不是这样的！
昨天告诫我们不要发生战斗的老师呢？
难道我们己经证明自己是成熟的调查员了，所以应该勇闯混沌裂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