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禁区(七)
但那时候的我,根本不明白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抵达普布利亚的第一个晚上,我谢绝了安东·谢尔盖耶维奇让我借住在他家里的好意,执意独自前往招待所。我己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不想接下来的事情连累到他。
像他这样优秀的工程师是苏维埃的栋梁,不应该因我的愚蠢和鲁莽而损失。
招待所有很多空房,但在过去的整个冬天都没有什么人来,积了很多灰。我疑神疑鬼,连一只路过的壁虎都能让我汗毛倒数,即使拉上窗帘,也无法阻止黑暗中的窥视。
我甚至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让我恐惧,邪恶的气息从空气渗入我的每一个毛孔,而在今天之前,我还以为自己是一名无所畏惧的战士。
我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听了那些骨碟里刻录的疯狂邪曲。我不应该轻信谢尔盖·尤什凯维奇,他那套唯物主义信仰能够抵抗巫术和邪曲的说辞,显然只是一种政治口号。
我早该对克格勃的名声有所预期的——他怎么会对我说实话呢?
但话说回来,如果谢尔盖宣称邪教音乐能扭曲哪怕最坚固的信仰,让无畏的战士变得战栗惊恐、坐立难安,那么他一定会被送去西伯利亚的。我倒也能够理解他的做法。
糟糕的是,我未能从他那里得到有用的信息,而我将要对抗的,是我完全不了解的东西。
我坐在书桌前思考怎样写这部分报告,首到外面的一声狗吠惊醒了我,我才意识到自己己经这样坐了一个小时——不对!
我只记得自己坐了一个小时,却想不起自己都思考了些什么。我好像进入了完全放空的状态,就这样发了一个小时的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我立刻站起来,却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等我清醒时,发现自己滑坐在地上,太阳穴剧烈疼痛,我伸手去摸,摸到一手的血,再西处检查,发现是磕在桌角上导致的。
这太荒谬了。
我听说过久坐后突然起身,因体位性低血压而导致摔倒的案例,但我以为这起码是六十岁以后才应该发生的事情。”
——安德烈·瓦西里耶维奇《切尔诺兹克狂想》原始版本
在禁区里,手机没有讯号,哪怕机械的钟表也总会因为各种离奇的原因卡住发条而拒绝走时——窥探时间在这里仿佛是一种禁忌。
因此,也就很难判断自己在禁区中究竟待了多长时间。
齐姆开着古董车左冲右突,所有人都保持着随时应对怪物袭击的紧张状态,再加上无孔不入的阴湿邪恶的雾气、萦绕在禁区内的、属于过往时光的、日常和地狱交织在一起的声音,都让每个人的精神高度承压,到了后面,连交谈的兴致都没有了——这还是在人均拍了一张“缓解恐惧”来拉san值的情况下。
途中他们远远看到了一个人影,但齐姆立刻猛打方向盘绕开了,而且他似乎不想谈论那个人影是谁。
洛书观察着众人的状态——即使有符纸的状态加持,大家还是多少都出现了轻微的掉帧,好在情况继续恶化之前,“前方30公里,普布利亚市”的路牌再次出现。
齐姆也松了一口气:“出来了。”
洛书打开“罗盘”,勺柄吱呀吱呀地从“2号位”回撤了一个角度,指向刚刚越过“1号位”一点的位置——也就是过去的白牙岛所在的生态位。
程玖问道:“这就是斯拉夫蒂奇吗?”
洛书抬头望去,前方的迷雾开始散去,现出一座城市来。
说实话,除了圣彼得堡(列宁格勒)和莫斯科,俄国绝大部分城市在她看来全都大差不差,无非是刷成不同颜色的筒子楼,还有城市规模的区别。
斯拉夫蒂奇看起来也很空旷萧条,作为安置切尔诺兹克疏散人员的新城,这里或许也曾经短暂地繁荣过,但从它越过1号位的生态,洛书己经可以想象出夜晚的雾气和人们在黑暗中失踪的怪谈,再加上辐射,人去楼空只是时间问题。
“我们的人大多驻扎在这里,轮流前往禁区巡逻,”在这座事故前不存在的城市,终于摆脱了禁区里那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齐姆语气都轻松了一点:“除了我们的人,还有一些老人住在这里。大多是普布利亚人。他们己经到了生死看淡的年纪,唯一的愿望就是回到故土。”
最后,古董车在城市边缘的一栋赫鲁晓夫楼旁停下,众人下车搬了行李,跟在齐姆后面进了楼道。
在外面的时候,他们就发现所有窗子都被木板横七竖八地挡住了,现在进了楼道,发现连门也是如此,想要进出的话,还得先把木板拆下来。
黎鸣霄实在不吐不快:“这是有丧尸攻城副本吗?”
虽然程玖翻译的时候给他礼貌性修饰了一下,但齐姆还是听出了他的原意,苦笑道:“可不就是丧尸吗?”
昏暗的楼道里,一只黄色灯泡下面,齐姆站在高几台的阶梯上,面对众人,把帽兜放下去,露出整张脸来——“加亿点力量和体质”的效果己经消退,叶脉一样的纹路重新从皮肤下面凸起,除了洛书不是第一次见,其他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