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专利围城
1991年3月12日清晨，卓西度刚走进卓氏通讯办公楼，就听见财务室传来周芸失控的尖叫：“这不可能！”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财务室，只见周芸面色惨白地握着电话听筒，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青。“卓总，深圳中院刚刚冻结了我们所有银行账户！说我们涉嫌侵犯摩托罗拉专利...”
卓西度的大脑嗡的一声。虽然早有预感摩托罗拉会反击，但没想到来得这么狠、这么快。他抓起电话拨通公司法务顾问的号码："老陈，到底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的声音凝重如铁："摩托罗拉昨天在深圳中院起诉我们侵犯他们三项gsm基础专利，申请了财产保全。法院未经听证就直接下了裁定，这背后..."老陈压低声音，"可能有更高层的博弈。‘’
窗外，深圳的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打在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敲击。卓西度走到窗前，看到楼下已经聚集了几家媒体记者。远处，一辆黑色轿车静静停着，车窗后隐约有反光，有人在监视。
"立即召开紧急会议。"卓西度转身对秘书说，"所有部门主管，十分钟后会议室集合。‘’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法务总监陈明摊开一叠文件："摩托罗拉指控我们侵犯了他们三项核心专利：us关于射频功率控制，us关于时分多址同步，还有us关于信道编码。"他推了推眼镜，"从技术角度看，hx-1芯片确实可能踩到了前两项的边界。‘’
林子豪猛地站起来："胡说！我们的自适应变频技术完全是自己研发的，跟他们的固定频段控制根本是两条路线！‘’
"法律不看技术路线，看专利权利要求书。"陈明苦笑，"美国企业的专利写得像渔网，稍微沾边就可能构成侵权。‘’
韦国强烦躁地翻着报表："账户冻结，我们连工资都发不出了。供应商那边，夏普已经发函说要暂停液晶屏供货...‘’
"最致命的是省邮电局那两千台订单。"周芸补充道，"合同明确规定如果因知识产权问题导致交付延迟，我们要支付30%违约金。‘’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卓西度身上。他静静坐着，手指有节奏地轻叩桌面，眼神飘向远方某个不存在的点。熟悉他的人知道，这是他在进行深度思考时的状态。
"给我三天时间。"卓西度突然开口，"林子豪、赵志刚，带上你们的核心团队，今晚开始住进实验室。老陈，把摩托罗拉那三项专利的全文找来，越详细越好。‘’
"卓总，你该不会是想..."林子豪瞪大眼睛。
"重构hx-1芯片设计，绕过所有摩托罗拉专利。"卓西度站起身，目光如炬，"既然他们说我们侵权，那我们就造一个完全不侵权的版本！‘’
韦国强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怎么可能在三天内完成？‘’
"可能不可能，试了才知道。"卓西度已经走向门口，"老韦，你负责两件事：第一，联系深桂香香港公司，准备应急资金通道；第二，查清楚是谁在背后推动法院这么快下裁定。‘’
实验室的灯光连续72小时没有熄灭。卓西度、林子豪和赵志刚带领十二名工程师围在白板前，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专利权利要求的技术解析和可能的规避方案。地上散落着空饭盒和咖啡杯，每个人的眼睛都布满血丝。
"不行，这个方案虽然避开了'761专利，但会降低30%的能效比。"赵志刚用红笔划掉一个电路设计，"导弹上可以用液氮冷却，手机可不行。‘’
林子豪抓乱了自己原本整齐的头发："'080专利的同步机制简直像故意针对我们设计的，除非..."他突然顿住，转向卓西度，"卓总，你前天提到的那个'码分多址'概念，是不是可以完全绕开时分多址？‘’
卓西度心头一跳。CdmA技术确实是他前世记忆中高通公司的杀手锏，但在这个时间点，全球gsm标准都是基于tdmA时分多址。"理论可行，但我们需要全新的编解码芯片，三个月都未必够。‘’
"等等！"赵志刚突然从一堆文件中抽出一份发黄的论文，"我在航天部时参与过一项研究，用伪随机码区分不同信号，这不就是...‘’
三人头碰头研究起那篇1983年发表的论文。卓西度悄悄从内袋掏出那本秘密笔记本，快速翻到记录CdmA技术发展史的页面。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中成形：也许可以不完全转向CdmA，而是在gsm框架下融入部分扩频技术，形成混合架构？
凌晨四点，方案终于定型。新型hx-1C芯片将采用三项创新设计：基于导弹制导技术改进的跳频功率控制、借鉴密码学的伪随机同步机制、以及全新的前向纠错编码。理论上，这套组合拳能完美避开摩托罗拉的所有专利陷阱。
"马上开始fpgA验证。"卓西度声音沙哑，"老林负责射频模块，老赵搞定基带处理，我亲自写控制算法。‘’
就在团队准备开工时，实验室门被推开，韦国强带着一位身着中山装、鬓角微白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老卓，这位是国防科工委的秦主任，赵志刚的老领导。‘’
秦主任没有寒暄，直接走到实验台前拿起芯片图纸："小赵，你们这个跳频控制方案，是不是从'东风-21'的导引头改进来的？‘’
赵志刚一个激灵站得笔直："报告首长，确实借鉴了抗干扰模块的部分思路，但已经完全民用化...‘’
"有意思。"秦主任意味深长地看了卓西度一眼，"我刚好知道，摩托罗拉去年向美国国防部提供了类似技术，用于'爱国者'导弹的通讯干扰对抗。"他从公文包取出一份盖着"绝密"印章的文件，"看看这个。‘’
卓西度接过文件，心跳加速。这是一份美国商务部出口管制清单，上面明确标注摩托罗拉那三项专利技术被列为"军事敏感技术"，禁止向中国转让。
"秦主任，您的意思是...‘’
"中国法院应该知道，他们保护的所谓'民用专利'，实际上是美国人的军事禁运技术。"秦主任轻轻合上文件，"对了，下个月科工委有个通讯保密项目招标，你们可以考虑参加。‘’
秦主任离开后，实验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场专利战的性质已经变了——从商业纠纷上升到了国家技术安全层面。
"继续干活！"卓西度打破沉默，"在法院开庭前，我们不仅要有不侵权的证据，还要有能工作的新芯片！‘’
三天后，深圳中院第十法庭。马丁带着六名美国律师趾高气扬地入场时，卓西度这边只有陈明一个法律顾问和两名工程师。旁听席上，几家国际媒体的记者已经架好了摄像机。
"法官大人，"摩托罗拉的首席律师詹姆斯操着生硬的中文开场，"被告公然侵犯我方客户三项核心专利，证据确凿。我们要求永久禁售侵权产品，并索赔五千万美元。‘’
审判长翻阅着案卷："被告方，你们对专利侵权指控有何回应？‘’
陈明站起身："审判长，这是卓氏通讯的技术分析报告，证明hx-1C芯片完全避开了原告专利的所有权利要求。"他递上一份厚厚的文件，"此外，我们有证据表明原告的所谓'民用专利'实际上...‘’
"反对！"詹姆斯猛地站起来，"被告试图引入与本案无关的敏感信息！‘’
审判长皱眉："什么敏感信息？‘’
卓西度从旁听席第一排站起身："审判长，我可以解释吗？"得到许可后，他走到法庭中央，"摩托罗拉指控我们侵权的三项技术，全部在美国商务部的军事技术出口管制清单上。也就是说，他们在美国拒绝向中国转让的技术，却在中国申请专利来阻止我们自主研发！‘’
法庭一片哗然。詹姆斯脸色大变，急忙与马丁交头接耳。记者们疯狂记录着这个爆炸性转折。
"肃静！"审判长敲响法槌，"被告方，你们有书面证据吗？‘’
就在这时，法庭大门打开，一位法院工作人员快步走到审判长身边，递上一份文件。审判长看完后表情变得异常严肃："本庭刚刚收到最高人民法院的指示，本案涉及国家技术安全，将移交专门法庭审理。现在休庭！‘’
马丁猛地站起来："这不符合世贸组织原则！我们要向美国大使馆投诉！‘’
卓西度平静地收拾文件，嘴角微微上扬。他知道，这场战斗已经赢了一半。
三天后，卓氏通讯的银行账户解冻。同一天，深桂香香港公司发布公告，以每股5.2港元的价格向中银国际等机构定向增发三千万股，募集资金1.56亿港元，全部用于支持卓氏通讯的研发和产能扩张。
更令人意外的是，邮电部突然宣布调整农村电话系统招标标准，新增"设备国产化率"和"自主知识产权"两项评分指标。摩托罗拉的中国区总裁紧急飞往北京，却连副部长办公室的门都没能进去。
实验室里，新封装的hx-1C芯片正在经历最后测试。林子豪盯着频谱分析仪上的波形，突然惊呼："老天！这个信噪比比原来提高了7dB！‘’
赵志刚凑过来看数据："是那个伪随机码的功劳。等等..."他调整了几个参数，"如果我们把跳频间隔再缩小，理论上可以同时传输三路信号...‘’
"多频段同步传输？"卓西度眼前一亮。这不正是未来3g技术的核心原理吗？他立即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个意外发现——又一个可以提前布局的技术制高点。
晚上，卓西度站在办公楼天台上，望着深圳璀璨的夜景。韦国强拿着两罐啤酒走过来："敬我们的死里逃生。‘’
"这才刚开始。"卓西度拉开啤酒罐，"摩托罗拉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可能是价格战、供应链封锁，甚至是人才挖角。‘’
"怕什么？"韦国强笑道，"我们有你的'神机妙算'，有老林老赵这样的技术大牛，现在还有了军方背景。"他压低声音，"秦主任今天打电话，说那个保密项目基本定了给我们，预算八千万。‘’
卓西度点点头，目光投向更远的黑暗。在那本秘密笔记本的后几页，记录着1990年代末那场惊心动魄的通讯标准大战——欧洲gsm、美国CdmA与中国td-sCdmA的三足鼎立。而现在，历史正在悄然改变。
"老韦，明天开始筹备卓氏研究院。"卓西度突然说，"重点招聘信号处理、密码学和材料科学方面的人才。‘’
"材料科学？我们不是做手机的吗？‘’
"未来手机的竞争，核心在材料。"卓西度想起前世苹果公司如何在蓝宝石玻璃和铝合金机身上构建壁垒，"还有，联系一下乌克兰哈尔科夫无线电学院的列别捷夫教授，他手上有我们需要的宝贝。‘’
夜风吹散了他的话音。深圳的灯火依旧明亮，而一场跨越时空的技术革命，正在这微醺的夜色中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