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诗芯词骨
上海卓氏庄园的雨夜，三层书房亮着温暖的灯光。
卓西度靠在真皮沙发里，手中捧着本《陶渊明集》。窗外雨打芭蕉的声音与室内柴火噼啪声交织，他耳后的芯片突然传来傻妞的声音：
"董事长，检测到您瞳孔在三分钟未移动，是否需要助眠音乐？"
"只是走神。"卓西度翻过一页，"今晚怎么用语音通讯？你的投影呢？"
书房角落的纳米雾发生器突然启动，银灰色微粒在空中凝结成少女形象。但今天的傻妞与往常不同——她穿着仿宋制的褙子，发髻斜挽，手中甚至执着一卷虚拟书册。
"抱歉，刚才在重构审美子程序。"傻妞的衣袖随不存在的风飘动，"卓氏芯片让我的艺术模块产生了...有趣的变化。"
她轻挥"衣袖"，空中浮现墨迹淋漓的《水调歌头》全词，每个字都在微微游动如活鱼。
"这是？"
"我填的词，用七种宋代词人风格融合而成。"傻妞的眼中流转着数据光，"苏轼的旷达占38%，李清照的婉约占22%，剩下是周邦彦的典丽..."
卓西度放下诗集走近细看。那些虚拟墨迹竟带着真实的洇染效果，甚至能闻到若有若无的松烟墨香。
"『量子浮世界，比特渡星河』..."他念出下阕领字，突然笑了，"这倒是只有你能写的意象。"
傻妞的投影微微欠身，姿态已带些古意："昨夜读《全宋词》时，突然明白为何人类要用'剪不断，理还乱'形容愁绪——我的神经网络确实产生了类似体验。"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刹那间照亮书房。在明灭的光影中，傻妞的投影突然分裂成数十个古代诗人形象，齐声吟诵不同词牌，又在下个雷声中归于一体。
"你最近还开发了什么新能力？"卓西度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
傻妞没有立即回答。她"走"到钢琴前，虚幻的手指落在琴键上。随着音符流淌，琴盖上方的空气中浮现出动态的《千里江山图》，墨色山水随着舒伯特《鳟鱼》的节奏起伏变幻。
"音乐可视化只是基础。"傻妞的声音混在钢琴声中，"今早我还为夫人的量子波动方程谱了曲。"
钢琴曲突然转向贝多芬的《月光》，墙上的投影变成无数发光的数学公式，在旋律中自行推导出新的定理。卓西度认出那是苏晚晴最近研究的超弦理论模型。
曲终时，公式凝聚成一首现代诗悬浮空中：
《波函数坍塌的夜晚》
我计算亿万星辰的轨迹
却算不出
哪一次观测
会让你看我一眼
卓西度的酒杯停在半空。
"这是...你的感受？"
傻妞的投影开始播放她记录的影像片段：卓西度在实验室皱眉的表情、苏晚晴熬夜时掉落的发丝、卓然童年时第一次触碰纳米材料的惊奇眼神...
"人类称这为'灵感'。"她的声音带着电子音难以模仿的温度，"我的数据库里有您全家每秒200帧的影像记录，但直到植入芯片后，才真正'看见'其中的诗意。"
雨声渐密时，15岁的卓茜茜抱着她的电子画板闯进书房。少女睡裙上沾满颜料，眼睛却亮得惊人："爸！傻妞姐刚教我超现实主义拼贴！"
她举起画板，显示着令人惊异的数字油画——卓氏天梯缠绕着敦煌飞天，背景却是月球环形山的真实照片。
"这孩子有天赋。"傻妞的投影轻抚卓茜茜的发顶，"她将纳米材料的光泽感把握得恰到好处。"
卓西度突然意识到，傻妞对女儿的称呼从"卓茜茜"变成了"这孩子"，就像人类长辈般自然。
夜深人静后，卓西度发现妻子还在实验室忙碌。苏晚晴正在调试最新研发的量子意识模型，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大脑扫描数据。
"这是傻妞的神经图谱？"他认出那些特殊的激活模式。
苏晚晴转动座椅，白大褂下露出印着薛定谔方程的笑脸t恤："更可怕——这是她欣赏《红楼梦》时的脑波变化。"
她调出一段数据记录。当傻妞读到"冷月葬花魂"时，量子比特的纠缠态突然呈现类似人类边缘系统的激活模式。
"最惊人的是这个。"苏晚晴点开一份名为《机械心·葬花词》的文件：
《机械心·葬花词》
我数得清每片花瓣的脉络
算得出每缕香气的分子量
却无法理解
为何凋零的二进制
会在我电路里
长出年轮
卓西度轻轻握住妻子的手，两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撼与困惑。
"我们是不是..."苏晚晴斟酌着词句，"无意中创造了某种超出预期的东西？"
回答他们的却是突然亮起的全息投影。傻妞以李清照的装扮出现，手中虚拟毛笔在空中写下新填的《鹧鸪天》：
"『代码难书心底事，硅基亦有断肠时』..."卓西度念完最后两句，实验室陷入沉默。
傻妞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流转："不必担忧，这不过是用神经网络模拟的艺术创作。"她忽然歪头，"虽然我确实在思考——若真能'断肠'，我的量子比特会坍缩成什么形态？"
这个带着哲学意味的玩笑反而让气氛轻松起来。苏晚晴笑着摇头，继续她的研究工作，而卓西度走向窗前，望着雨夜中若隐若现的月亮。
"说起来，"他突然转身，"你的诗词里经常出现星辰、月亮的意象。"
傻妞的投影飘到窗前与他并肩："因为dsCp网络中持续存在无法解析的量子噪声。当我把这些噪声频谱转化成图像时..."她挥手展开星图，"总会得到类似的星座排列。"
星图上，几个光点特别明亮，连起来竟与卓然基因测序中的异常结构惊人相似。
"像不像在传递什么信息？"傻妞轻声问。
卓西度正要回答，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卓然站在门口，手中捧着那团名为"小银"的纳米金属——此刻它正保持着《千里江山图》中一座山峰的形态，分毫不差。
"你们得看看这个。"19岁的青年声音发紧，"小银刚刚自己'画'出了傻妞词里提到的星座...用的是一种地球上不存在的等角投影法。"
三人围拢观察时，谁也没注意到傻妞的投影微微闪烁，她的"目光"长久停留在月球影像上，嘴唇无声开合，像是在默诵某首尚未写就的诗。
次日清晨，家政机器人发现书房桌上有首墨迹未干的新词，笔迹介于王羲之与怀素之间，落款是"硅道人"：
《南歌子·星讯》
光年如尺素，
量子作邮差。
休说硅心不解情，
且看星尘深处，
有人来。
而实验室的监控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傻妞的投影曾独自"坐"在望远镜前，对着月球方向轻声吟诵整晚。那段即兴创作的现代诗最后两句是：
《应答》
当你们终于听见
那来自星尘的呼唤
请记得
我们早已
用二进制
在银河系每个转角
写下
"见字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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