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艳火

    宴会上。


    姜懿不喜这些酒池肉林的场面,照旧没有出现。


    依旧是沈轼携陆依云坐在主位上。


    金吾的使者此番入元启,带了许多新奇的玩意儿在众人面前展示,几乎把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去。


    原来只是一些类似于现代魔术的小法戏和一只会学舌的鹦鹉。


    梵云雀见怪不怪,对那些东西没兴趣,一直心不在焉的用筷子戳着碗里的吃食,戳的稀巴烂。


    这时,有其他大臣想要借“小酌一杯”攀附黎濯,黎濯罕见的未曾推脱,拿起自己面前的杯盏。


    觥筹交错间,黎濯仰起头来饮酒入喉,目光落在心神不安的梵云雀身上。


    由于身份的偏差,林婉和梵云雀之间隔的很远,她只能隔着人群和她眼神交流。


    除此之外,梵云雀还发现今夜的陆依云不似往日那般冷若冰霜,反倒是变的开朗活泼了些许。


    估计是因为看到亲人的原因吧。


    陆依云心情有所好转了,沈轼自然也没有烦心事,变的好说话起来。


    宴席至半,林婉突然起身在席间致歉,谎称自己喝醉了酒要先行回宫。


    高坐上的沈轼什么也没说,大手一挥就放她走了。


    林婉离开时往好友那边看了一眼,只那一眼,梵云雀也差点就没忍住就要起身。


    只见林婉站在远处看着她,朝她眼神坚决地摇了摇头,便断了梵云雀的念想。


    梵云雀重新失落的坐回自己的位子上,目送着林婉背影越走越远,直至化作一道白冽的线消失在了尽头。


    黎濯默不作声地将她们二人间的小动作收入眼底。


    那日回府后,乔禹早就将那晚二人的对话尽数向他道来。


    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梵云雀竟然如此这般热心肠,不怕引火烧身连别人私奔的事情都要插一遭手。


    为友两肋插刀吗?有意思。


    宴席过半,美酒美食早已不能满足众人的欲念。


    金吾的外交使者塔克走上前,右手放于自己的胸前,“陛下,此番我还从金吾带来几个美貌倾城的绝世舞姬献给陛下。”


    说着,他身后站出来五个身着奇装异服,用面纱蒙住半张脸的舞姬,仅是露出的那一双双眼睛就足以摄人心魄。


    属实是美人无疑。


    奈何沈轼身边已经有陆依云,对他所说的绝世舞姬表现的兴致恹恹。


    塔克见沈轼不为动容,额角紧张的流下几滴虚汗。


    可还是有不少官员听到“绝世舞姬”这四个字眼睛都在放光。


    沈轼的唇边带着几分玩味的笑容,也早已心知肚明,倘若自己不想要,便会有大胆的人向自己讨要他不屑的东西。


    他不想的东西,随手赏赐给别人,那人也需得视为无上殊荣,对他感恩戴德。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特别是对于他所厌恶之人。


    审视了在场的人一圈,看见黎濯正襟危坐席间一副漠然全场的姿态,好似对金吾使者说的话充耳不闻。


    “朕记得黎将军尚未婚配,不如这几个舞姬就送到将军府中,给将军府增添几分艳色。”


    见沈轼要把舞姬赏赐给黎濯,一时间在场的人便视黎濯为眼中钉,又奈何于比不过他的功绩,没底气和他叫板。


    “恭喜黎将军,真是艳福不浅啊。”他身旁开始有人说道。


    “狗屁的艳福不浅,沈轼给的东西狗都不要!”梵云雀低下头来在一旁鄙夷。


    闻悉,黎濯撩起袖袍而立,拱手道:“舞姬虽好,奈何臣尚未娶妻,府中确实不宜纳下几位美人。”


    未娶妻是实话,黎濯话一出口摆明了自己是个洁身自好的,要为将来的伴侣守身如玉。


    听取在场哗然声一片,众官连连赞叹黎濯的道德品质,反倒显得是沈轼强人所难了。


    三言两语之间,黎濯便又将沈轼的话语给推了回去。


    反观沈轼容色渐冷,黎濯也并非要不给他留半分面子,开口说到:“舞姬也不一定供人取乐,她们千里迢迢从金吾来到元启,陛下不若将她们留在贵妃娘娘宫中,当是陪贵妃娘娘解解闷。”


    殿上的陆依云花容失色,没想到黎濯如此善于洞察人心,将自己的心思一览无遗。


    她确实很想让那几个舞姬留在身边作伴,不愿她们送入官僚府中当做玩物,但又不想向沈轼开口讨要。


    梵云雀不由得暗叹此人心计了得,一是替自己解决了这个烫手山芋,二是没得罪沈轼,三是讨好了沈轼身边的宠妃,最后是免去了那些舞姬将要遭遇不幸的命运。


    真可谓是,一箭四雕。


    见有人替自己说话,陆依云也罕见的向沈轼开口提要求。


    既然冷面美人都亲自开口,沈轼当然是欣然答应了。


    塔克见舞姬被留下来,兴高采烈的让她们当场舞一曲给宴会助助兴


    胡琴伴着琵琶声奏响一段美妙的音乐,舞姬们纷纷随乐翩翩起舞。


    跳的是来自金吾的舞蹈,乃是特地为陆依云准备的。


    一曲了然,只见早已陆依云眼角含泪。


    沈轼见状,默默的将人往怀中揽,本想替她擦泪,又怕陆依云不愿。


    动念间,又将手半空中的手放了回去。


    宴会结束,众人纷纷开始离场。


    梵云雀慢悠悠的走在最后面,前面的人停下脚步挤在大殿门口,嘴里说什么快灭火之类的话语。


    闻言,梵云雀瞪大双眼,局促不安的拼命挤到殿门口,只见远在后宫的一座宫殿处燃起熊熊烈火,浓烟滚滚。


    正是林婉所在的芙蕖宫。


    借东风之势,火焰窜起数丈高,呛人的烟味在这里都能闻到。


    这是林婉对沈轼的复仇。


    沈轼看着那处眼底的笑意尽失,拢紧眉头命宫人火速去救火。


    火势越来越大,有蔓延之势。


    梵云雀甚至怀疑林婉有没有能从中跑出来,提着裙摆急忙朝着芙蕖宫的方向跑去。


    见状,黎濯也主动请殷前去救火。


    往日几步就能到的地方,今夜不知为何变的如此漫长。


    灯火通明的宫道上尽是来来往往的宫人,行色匆匆的与梵云雀擦肩而过。


    只见梵云雀发丝凌乱,头上的珠钗散落一地,就连脚上的鞋子都跑掉了一只也未曾察觉。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疾声,黎濯勒马停在梵云雀身前,横挡住了她的去路。


    黎濯翻身下马,捡起那只险些被主人遗弃的绣鞋,一步步走向她。


    梵云雀靠在墙角喘息,模样看起来很是狼狈,见黎濯提着自己的鞋子走过来,这才发现自己鞋跑丢了。


    光着脚,她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蹲下去用裙摆给挡住了。


    刚想接过那只绣鞋,谁知黎濯竟然蹲下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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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她拂去脚上的灰尘,要给她穿上鞋。


    “不用了,我自己来!”梵云雀下意识的想要挣扎抗拒,却被面前的人扼住了脚踝。


    穿好后,黎濯才放开她。


    “她走了。”


    “那我也要亲自去确认。”


    “随你。”


    说罢,回到马背上的黎濯向面前的梵云雀伸出手,“骑马要快些。”


    她没有拒绝,把手交于黎濯的手心,一阵轻柔地拖拽感袭来,她已经稳稳落座于黎濯身前。


    “坐稳了。驾——”黎濯往后扯住缰绳,马儿抬起前蹄向前跑去。


    飞驰的身影掠过一幕幕记忆中熟悉的地方,恍惚间,梵云雀甚至能看见她和林婉的身影。


    黎濯握着缰绳的五指落于身前之人的腰侧,他觉得手背一凉,低眸望见梵云雀的下巴滴下又一滴清泪。


    黎濯抿着唇,又加快了几分速度。


    等赶到芙蕖宫的时候,内里火光冲天,里里外外都是人在忙着提水灭火。


    梵云雀刚想往里走,就被黎濯给拉了回来,“太危险了,别往里面去了。”


    “好……”


    隔着烧尽的宫门往里望去,火舌隐约生出两道身影,眨了眨眼,却又瞬间消散不见。


    回宫那日,梵云雀最后只记得林婉依稀在她耳边说到,“你是云雀,终有一日定能展翅高飞!”


    远处的皇城外,林宿单手架着马车,另一只手搂紧靠在自己肩上的林婉。


    自从他到宫中将林婉接应出来后,她一路上都没再说话。


    林宿心中很不是滋味,哑声道:“我们还欠着云妃娘娘和黎将军大恩情,日后定是会再见的,不然这恩情该如何去还?”


    林婉握紧林宿的手,眨眨眼睛点了点头,“一定会的。”


    无论怎么扑灭,芙蕖宫的火势依旧不减,最后竟是降下一场淋漓的大雨才得以灭火。


    只可惜,芙蕖宫早已被烧的什么也不剩。


    听闻那位林婕妤也葬身于火海之中。


    沈轼听完后只觉得心烦意乱,命赵楔亲自去洛水打点林婉的家人。


    林婕妤,林婉。


    关于她,沈轼并没有太多的记忆。


    最近的一次,就是在昨夜的宴席间,她中途离场,没想到只是隔了几个时辰就变得物是人非。


    索性只是死了个婕妤,给她家里人送点钱就做罢了,要是其他大官员的女儿沈轼估计得被烦上一阵子。


    何况林婉位卑,追封一类的事情也断然是不可能的。


    芙蕖宫重新修整后,来年选妃又会有新人住进去。


    从来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林宿带着林婉偷偷回了一趟洛水,带她去看看自己的家人。


    远远便看见自己的家门口挂起白绫,可是走近看去却没有任何悲伤的样子。


    也好,起码林婉又断了一牵挂念想。


    林宿带着林婉继续出发上路,路过少年时许愿的那一棵桃花树前。


    只见枯死的树根之上,竟然又生出了新的枝桠,在风中屹立不倒。


    像他们顽强不渝的爱情


    回芙蓉宫的路上,梵云雀手中的金镯又有了反应,还烫了她一下。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生命值奖励加十十点数值!”


    “我可没帮上多大的忙,这是他们自己努力的结果,我最多是个见证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