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和群山呦呦是也

115.伤口

    三月中,柏阅冬在家里收拾自己的东西,用纸箱一个个装好,等大哥过来,就可以一次性运到邮局寄出去。


    他的东西还挺多的,书籍、文具、衣服、鞋子……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东西,有一个箱子里,全是他和秦嘉辰出去玩的时候买的小玩意儿,他实在舍不得丢。


    秦昭阳这个学期每周要去上两节大课,常常一大早就出门了,中午回来就看见小孩蹲在地上,慢慢往纸箱里放东西。


    “阅冬,再等等,好吗?”


    柏阅冬扭头来看他,甚至笑了笑:“师父,我知道的,已经,没有希望了。”


    柏阅冬看过前几年的招生公告,一般学校年前就会发通知,每个学院每个学科有几个博士名额,有意向的就会开始整理资料交到各个学院招生办,截止到三月底,学院就会筛选出符合考试条件的人选,四月底组织考试,五月中面试。可是今年不知怎么的,竟然还没有出公告,也许是有些学院还没有报准确的数据上去吧。


    东西收拾好的那个晚上,秦昭阳一直在房里陪他坐着,什么也不说。


    柏阅冬大概是感觉到了离别的气息,罕见地主动问了一句:“师父,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秦昭阳眼里盈满泪水,却始终没有掉出来。他轻轻揉了揉小孩的头发,哽咽道:“我希望你不要去争那篇文章。”


    话毕,眼泪应声而落。


    我会告诉你,就让姜新宇拿去吧,一篇文章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除了元好问,我们还可以研究很多人,你还年轻,还有很多很多机会。我会告诉你,你自己的身体自己的人生才是最重要的,我们总会遇到让人愤怒却无可奈何的事情,看淡就好。我会告诉你,其实这件事应该由我去出面,但是我却简单粗暴地将这件事推给了你,你最该责怪的人,是你的师父。


    “阅冬,我一直……一直都很后悔……”


    如果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如果不是为了在学术圈里出那些风头,他也不会逼着小孩这么早发文章、在学术会议上作汇报,小孩子也不会被别人盯上,不会遇到这种事。


    “……是师父害了你,是师父对不起你……”


    他不是一个好老师,不是一个好师父。


    柏阅冬受伤以后,他们一直避免谈及这件事。这件事就像是他刚受伤时裹在右眼上厚厚的纱布,一揭开就会看见血肉模糊的可怖伤口。如今伤口虽然愈合了,但就像那只右眼,仍有不少细细碎碎的伤痕,让人一触及,就会忍不住逃避。


    可是如今柏阅冬真要走了,就要永远离开这个地方了,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柏阅冬脸上淡淡的,没有愤怒,没有难过,只有一点不易察觉的遗憾:“我知道,师父在我身上花了很多心思。”


    手把手教改文章,想尽办法把他推到人前,让他去主持元词的校注项目。这些事情,放在别的学生身上,绝对都是要对老师感恩戴德的。柏阅冬一直都明白,师父是把他当成衣钵传人的。


    “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


    柏阅冬心头憋闷,不愿意再说这些,转而道:“师父,我出国以后,还是会给您和师母打电话的,您到时候别嫌我烦。”


    秦昭阳抹了眼泪,勉强笑笑:“怎么会?”


    “我走了以后,师父,您继续收学生吧。”


    继续找一个合适的人,传承您的学术和精神,然后慢慢忘记我,忘记这段不堪的回忆。


    “阅冬,”秦昭阳眼泪再次溢满眼眶,“师父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再收学生了。”


    不是招生资格的问题,是心理障碍。


    柏阅冬突然觉得不忍,是他把师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苍老而疲惫,再不复当年风采,如今再让师父恢复成以前的模样,又谈何容易?


    可是啊,人不能一直站在原地。


    “师父,时间会冲淡一切的,我会好,师父也会好的。”


    秦昭阳走过来,轻轻抱住了他:“你出国以后,要乖乖的,想师父了就打电话,回来也可以,如果还有机会,就……”


    就继续走你该走的路,不要放弃。


    柏阅冬也抱住了他:“我明白的,师父。”


    幸亏是提前了很多知道要离别,秦昭阳每一天都在不断说服自己,小孩离开这个伤心地也是好事,也许出国一段时间又会变得活泼开朗,万一哪天重拾信心,还是决定读个博士也不是没可能。


    可是,到底是离开自己了……


    每次想到这,秦昭阳便忍不住唉声叹气。妻子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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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叨:“你说你叹什么气啊?人家阅冬是去找亲生的爸爸妈妈,多好的事!再说了,他现在不走,能一辈子不走?又不是你儿子,你绑这么紧干嘛?”


    “道理我都懂,但是舍不得嘛!”


    “我也是头一回见你这么当老师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一个学生身上,自己的家也不顾了,学院的事也不管了,我要是你们院长,迟早骂死你!”


    “那有什么办法?换了你,你怎么办?”


    “我怎么办?我一开始就不会把他接回家!你别说我心狠,可是师生而已嘛,当时人家爹妈都来了,你就让他们接走好了,你把他放在家里,又要照顾他,又要委屈自己,上回辰辰说回来,就因为家里没地方住,硬是不给回,你说你,怎么当爹的?”


    “行行行,别说了啊,这回走了,想留也留不住了。”


    家里隔音很一般,那些话断断续续地传到柏阅冬耳朵里。他笑了笑,冲照片里的秦嘉辰道:“这段时间,麻烦你们了。辰辰,我要忘记你了。”


    三月下旬,春光渐渐明媚起来,学生们也脱下了厚重的棉袄,活泼不少。那日下了课,秦昭阳抱着书往办公室走,想快点去菜市给柏阅冬买鱼。小孩今天早上突然说想吃鱼,他答应了要买的。


    柏阅冬的大哥还有半个月左右就会来接他了,秦昭阳和这个弟子的时间不多了。


    刚下课,学院里老师学生上上下下的,秦昭阳从人流的缝隙间穿过,往角落里那间办公室快步走去。


    途中经过纪慎的办公室,正巧碰上纪慎出来,还拿钥匙反锁了门。


    “哎,纪老师,”秦昭阳打了个招呼,才察觉今天的纪慎有点不同,他竟然穿得很正式,“这是怎么回事?穿成这样?”


    纪慎自己也别扭,他平时穿得很随便,今天穿上衬衫西裤,就算外套是比较宽松的西装,却还是不舒服:“嗨,别说了,还不是童院说的。”


    “是有什么大事吗?”


    纪慎笑道:“你还不知道吧?童院挖人挖了两年,总算是挖回来了。周懋恭今天就要到了,等会我和童院还有严老师去机场接他。”


    那个名字一瞬间击中了秦昭阳,让他双腿钉在了原地:“你说谁?”


    “周懋恭啊,你知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