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软肋
别说陈玉香了,就是不远处的柴宴清和江许卿听到祝宁这句话,都有一种石破天惊感。
柴宴清和江许卿甚至对视了一眼。
然后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自己的震惊以及……被说服。
不得不说,这个理由,真的合情合理。
柴宴清一时之间都有点闹不清祝宁这是故意瞎说,引得陈玉香反驳,还是她真的这样想的。
但……可能性还真有。
陈玉香惊了半晌,才矢口否认:“没有!我没有看到凶手!”
“所以,刘德没有死,是吗?”祝宁叹一口气:“刘德是不是还有一口气?他告诉你凶手是谁了,对不对?”
陈玉香拼命摇头:“没有,真的没有。我进去时候,他就死了——”
祝宁重新问了一遍最开始的问题:“那你为什么要洗手?”
丈夫死了,妻子却还想着洗手,合理吗?
陈玉香还是那句话:“我就是吓坏了。”
“好,就当你是吓坏了。”祝宁这一次没有在这个事情上纠缠下去,转而问起了另外一个事情:“那你和刘德为什么吵架?”
陈玉香抿住了嘴唇。
不管是肢体语言,还是神态,都表明了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祝宁却道:“夫妻吵架很正常,不是吗?”
陈玉香迟疑着点点头:“我们就是拌嘴——”
“拌嘴也会有个原因的。”祝宁叹一口气:“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陈玉香低下头去:“其实就是我怀疑他外头有人了。他最近回来得太晚了。”
“你们成婚多少年了?”祝宁问她。
陈玉香低声答:“快要十五年了。妍儿是遗腹子,生下她大概两三个月的时候,我和刘德认识的,妍儿八个月时候我们成婚的。”
“他对妍儿好吗?”祝宁的语气完全缓和下来,就如同闲话家常一般。
在这样的状态下,陈玉香也放松了些许:“还不错。跟亲生的差不多。”
祝宁再问:“那你们后头为何没有再生孩子?”
陈玉香语气苦涩些许:“是我伤了身子,不能再生了。”
“他有怨言吗?”祝宁微微扬眉。
陈玉香顿了顿,摇头:“没有什么怨言。他说,不打紧,他当妍儿亲生的一样。将来咱们给妍儿招婿也是一样的。”
祝宁真心实意夸赞了一句:“要是真是这样的话,的确是不错的人了。”
陈玉香笑了笑:“是啊。所有人都说,他是个好人。好丈夫。继父能做到这个样子,的确是十分难得了。”
祝宁看着陈玉香,却觉得她的笑容里泛着苦涩,于是轻声问一句:“后来呢?”
“后来?”陈玉香收了笑容,轻声道:“十多年来,我们没有吵过架。他虽然赚钱不算多,但这些年也是有些名气的,所以也总能接到活。而且,赚了钱,也会给我买些小玩意儿哄我高兴。妍儿那也是。”
“而且,他的钱也是除了自己花销的,都给我管着。我心里是感恩他的。”
祝宁见陈玉香渐渐打开了话匣子,便不说话,只安静地听。
“只是,他最近回来得越来越晚。而且……也嫌弃我人老了。”陈玉香轻叹。“他身上有脂粉味。我问他,他只说去给贵人的宴会上弹琴时候可能沾上的。”
“我与琴娘说,琴娘宽慰我,说男子总会如此的。况且刘德已是很好了。”
“我想也是。”陈玉香苦笑一声:“我还是想着,日子能过下去,就过下去——”
“谁知道他忽然就死了。”陈玉香咬了咬牙:“他死了,却还要连累我——我到底是欠了他什么债!”
说着说着,陈玉香又止不住哭了:“我这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祝宁选择在这个时候开口:“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只是最让人心疼的,还是妍儿吧。亲生父亲一眼都没见到过。继父虽然对她还不错,但到底不是亲生父亲。如今,继父死了。阿娘也被抓了。”
“对她来说,就跟天塌了没有什么区别吧。”
“如今还要寄人篱下,有家归不得。”
“她心中一定是惶惶不安的。况且,她才十五岁——”
“你说顺儿对她爱慕,不会叫她吃苦,可你也是过来人。男人的爱,真的叫那么让人放心吗?”
这句话问得陈玉香瞬间就无措起来,她下意识回答道:“琴娘也不会对妍儿差了的——”
“他们家还有别的孩子吗?”祝宁问陈玉香。
陈玉香道:“还有个大女儿。”
“她自己养两个孩子,一定很吃力。”祝宁轻叹:“这样的情况下,或许能照顾妍儿吃饱穿暖,可哪还有那么心思去关心妍儿。”
“妍儿也一定不想给人添麻烦。”
祝宁声音更轻了:“外头都传闻你杀了刘德。那些闲言碎语,指指点点,也不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娘能承受的。我是过来人,我知道。”
“我也是寡妇。我随丈夫上任的路上,丈夫死了。婆家人说我克夫。周围人也总是背地里议论这个事情。不管是感叹我命苦,还是真觉得我克夫,这些话,每一句都让我心中煎熬。”
“我甚至想着,为何我不一起死了呢?”
“这日子,真的太难熬了。”
“所以后头我才选择背井离乡,来长安。因为这样这样,才能摆脱那些闲言碎语。”
祝宁看着陈玉香的眼睛:“我看得出来,妍儿真的很难熬。”
这一番话,直接说得陈玉香浑身颤抖,眼泪止不住往下落。
祝宁有那么一瞬间,心里甚至都有点不忍心了。
妍儿是陈玉香的软肋。而她一直在攻击陈玉香的软肋。逼得陈玉香心理防线崩溃,念头动摇。
而不远处,江许卿已是听得愣住了:原来,祝娘子竟有这样悲惨的经历?
而柴宴清则是神色复杂:……她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说瞎话面不改色地?贾家现在不是被收拾得老老实实的?而且她在灵岩县过得那么滋润,哪里就被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