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捋仙【十三】

终于,我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阎罗殿。”

郝姐紧绷的肩膀明显放松下来,“那以后陈门府清风这块就仰仗您了。”

外公控制着我的身体摆摆手,“自家人不说两家话。”说完,外公又说一会儿太奶奶她老人家还要上来。

外公的声音还在我耳边回响,他就已经干脆利落的离开了我的身体,没让郝姐放音乐送。

那一瞬间,刺骨的寒冷像千万根针同时扎进我的每一寸骨头缝里,冷的我控制不住发抖,牙齿咯咯作响,彷佛有人抽走了我全身的血液,换进了冰冷河水。

“快,用手搓搓脸,把身上腿上也搓一搓。”郝姐急忙指导我,“清风上身阴气重,得把寒气散一散。

我机械的用双手在脸上揉搓,又胡乱的在身上、腿上拍打,皮肤已经冻得发麻,拍打时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阳阳贴心的递来一杯热水,我接过来,却因为手抖的太厉害,撒了大半杯在裤子上。

”等你太奶奶说完话,再让胡家或者黄家上来把窍走一走,带一带阴气。”郝姐一边交代一边续了香。

我点点头,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突然一股无形的力量硬控了我。

看来太奶奶等不及了。

郝姐迅速的按下播放键,接仙曲响起。

这次的神调更加哀婉,二神的哭声几乎盖过了主旋律,我感到一种和外公类似的力量顺着脊椎爬上来,缓慢但势不可挡地占据了我的身体。

“太奶奶来了。”美惠姐小声提醒。

与外公的怒目圆睁不同,太奶奶上身后眼睛还是紧闭的。

最奇怪的是情绪,一种无边无际的委屈感突然从心底涌上来,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我所有的理智。

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紧闭的双眼涌出,我——不,应该说是太奶奶,低声啜泣起来。

“老仙家有什么委屈可以说出来。”郝姐恭敬的说。

太奶奶没有回答,甚至说她哭的无法回答,委屈的情绪越来越浓烈,像滚雪球一样膨胀。

我的胸腔剧烈的起伏,眼泪顺着紧闭的眼睑不断滑落,打湿了胸前的衣服。

那种委屈太过纯粹,太过古老,彷佛积压了几十年的苦楚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般。

“老仙来根草卷不?”郝姐见太奶奶哭的正伤心,用眼神示意阳阳。

太奶奶不语,只是啜泣,右手自动抬起,手心翻转向上,阳阳立刻会意,点燃一支烟塞进我手里。

太奶奶控制着我的身体深深的拔了一口,尼古丁猛烈的冲击着我的肺部,这次及让喉咙火烧般疼痛,但我连咳嗽都做不到,只能任凭眼泪流的更凶。

“我知道您委屈。”郝姐的声音柔和了一些,“年轻的时候受了罪,好不容易修成了鬼仙后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你们家弟子,确实不容易。”

这句话像打开了某个闸门,太奶奶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我的身体剧烈的颤抖,哭声撕心裂肺,彷佛要把几十年的苦楚发泄干净。

哭声传入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像是哭进了她们的心里,不管是郝姐还是美惠姐,特别是阳阳,脸上都浮现出对清风仙家共情的心疼。

美惠姐赶紧拿来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我脸上地泪水。

“老仙儿我给您把眼泪擦擦,”她的动作轻柔,“您别闪了窍。”

太奶奶的哭声渐渐变成断断续续的抽泣,我的右手夹着烟,时不时吸上一口,看来是情绪冷静一些了。

“您现在这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郝姐的声音温和的传来,“也等到你家小弟子知道你们的存在了,很快就能出头了。”

我体内的太奶奶抽泣声渐渐变小,那股淹没一切的委屈感如潮水般退去了些许,郝姐继续安抚道:“您再委屈也不要一直哭咯,对你家小弟子身体可不好。”

这句话好像按了一个开关暂停键,太奶奶立刻控制着我的身体点了点头。

郝姐趁热打铁:“您说说您叫什么名字,让你家小弟子也记住记住。”她瞥了我一眼,“听她说,她从小都没见过您,既然今天上来了,您也报报自己的名字,好让她知道。”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连香炉里那根代表女清风的香也不再扭曲盘旋,燃出的一截香灰“啪嗒”落在了香炉里。

我感受到太奶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直接从美惠姐手里拿过纸巾,擦了擦脸上残留的泪痕,动作是如此的自然。

“我是她亲太奶。”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是哭嚎之后的嘶哑。

“我叫胡文音,古月胡,文化的文,音乐的音。”

胡文音,我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个生前从未谋面,年轻时就用一根麻绳把自己吊死的小老太太,这个我嫡亲的老祖宗此刻正通过我的声带在介绍自己。

她的名字很美,带着书香和乐韵,与她刚才表现出的撕心裂肺形成鲜明对比。

其实因为大部分清风仙家都是靠着一股怨气修炼成鬼仙,其中的辛苦不言而喻,所以一般清风仙家们上身都会大哭一场,要释放这么多年的委屈和苦楚,这都是非常非常正常的事情,当然了,像我外公那样的,是少数。

郝姐迅速拿起笔,在纸上记录下来太奶奶的名字。

“那您有没有要跟你家小弟子交代的话?”郝姐放下笔问道,“清风仙家可不能一直在小弟子身上待着,待的时间长了,一会儿骨头和肉都是疼的。”

我这才意识到,虽然现在是太奶奶在控制着我的身体,但疼痛和疲惫还是会反馈到我身上。

果然,随着附体的时间越长,我的关节开始隐隐作痛,像是被无数细小的冰针扎着,肌肉也泛起酸胀感。

太奶奶摇摇头,我摇散的头发随着这个动作扫过脸颊,痒痒的。

“我就是让她认认我,知道我,别的没啥好说的,但是我脾气可不好,以后如果不听话,我肯定收拾她。”她顿了顿,我的喉咙里发出一个小声,“我也有当碑王的能力,既然小万他要当,总说自己是南下干部,那就先让他当。”

(感谢苏家大门口的双森送来的为爱发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