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弱肉强食
西次间的前面种着两棵参天大树,遮云蔽日,屋内的光线不算太好,映衬得两个人的脸都没什么颜色,
司马亦瑶气定神闲地侧卧在罗汉床上,孕期只有小腹隆起,婀娜的身段没有多余的赘肉,
纤细的玉手撑着下巴,殷桃小嘴透着水色,惺忪的眼眸宛若初醒的睡美人,
怪道她们三姐妹的姿色时常被人赞誉,
她淡淡地说道:“哪来这么多为什么?你忘了当初她是如何对待我们姐妹俩,”
“额娘作为当家主母连个牌位都被人欺凌,当着下人的面将牌位砸烂,”
“咱们这么多年在司马府如履薄冰,过得小心翼翼不都拜她们母女所赐,”
“你打小被送进庄子,害得咱们姐妹分离这多年,难道不是他们的手笔,”
“水月庵外又是谁想置我们于死地,”
“她那日的言之凿凿,可有丝毫悔过之心。”
司马亦瑶桩桩件件的数着这些年所承受的痛苦,眼中泛着怨毒之色,恨不得将人五马分尸,
阿蘅面带苦涩,内心五味杂陈,总觉得姐姐是标准的大家闺秀,柔柔弱弱的小白兔,
往昔对于柳姨娘的刁难,她的情绪较之更为激动,恨不得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都是姐姐从旁劝解,让她息事宁人,
可如今看来她心里扎根的怨愤已经长成参天大树,
恨悠悠,怨幽幽
“可是姐姐,怎么说亦婉是我们血浓于水的亲人,”
阿蘅似乎找不到责怪她的理由,拿出这形同虚设的话,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哼哼……好一个血浓于水,”
亦瑶苍凉的脸上露出一抹讥笑,如同秋天满地枯黄的落叶,无论如何挣扎始终无法摆脱被扫的命运,
“过去的事情我也懒得跟她计较,”
“但是她妄图勾引九爷,学着那卑贱的藤蔓,见到能攀爬的东西就往上贴,”
“在乾清宫不安分,”
“在辛者库还不安分,”
“那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我已身怀六甲,为了孩子岂能容她活在世上,”
阿蘅心头一凛,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太子昏庸无能,司马亦婉想要转投他人
九爷恐怕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
“可是也不能成为你残害他人性命的理由,碧月又做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
阿蘅红着眼睛质问,责怪未达眼底,
可这样的态度已经足够让司马亦瑶的心一揪,
“不过是低贱宫女,死了也就死了,”
阿蘅滚烫的泪珠大颗大颗落下,为她感到痛心,喊道:“姐姐,”
“你如何变得这般冷血,昔日温柔善良的尚书嫡女怎么就变得面目可憎。”
司马亦瑶手中摆弄的花绳崩断,波澜不惊的眸子荡起愠怒之色,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入石子儿,漾起的波纹一圈又一圈,
“面目可憎是什么?”
“九爷赌场的客人因为还不起钱,就在我前面被割掉舌头,削去双手算不算,”
“放印子钱的凶汉拿着板斧指着我的脑门说以命抵钱又算不算,”
“陪人应酬被有心之人恶意灌酒,我多想自己是面目可憎的恶鬼,好把这些人统统送进地狱,”
“当年你刚入宫,就被陷害进辛者库受苦,”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碧月那个贱人处处为难你,”
“可知晓我有多害怕失去你,”
“我只是赌了一把,若是她善待你,命就保住了,如若还敢欺辱于你,那就是找死。”
她的语气异常冷静,可却带着令人心颤的疯狂,
司马亦蘅再也说不出话来,眼泪决堤而下,哭得梨花带雨,努力地控制抽噎,尽量不哭出声,
女子本弱,为姐则刚,
字句都透着对自己深刻而扭曲的爱,
她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司马亦瑶,甚至觉得自己方才十分丑陋,
在茅屋之下遮风避雨,却要指责搭建茅屋的人砍伐树木,过于残忍。
亦瑶不忍见妹妹哭得凄惨,轻叹息一声从罗汉床上起身,将人抚在怀中细细的安慰,
“郎凌玥的草席裹尸你是亲眼所见,我若是不振作下场只会更加凄惨,”
“额娘去的早,难道你还要指望那个只会卖女求荣的阿玛,”
“如今我怀孕了,你在宫中得到重用,司马尚不敢小觑我们姐妹两,这不是很好。”
“姐姐还是要提醒你,十三爷年少风流,浪漫缱绻,被他吸引也是情有可原,”
“可要保住一世的荣华富贵,十四阿哥才是最好的选择,我们姐妹两就能并肩齐驱,”
“还有什么人敢轻视我们。”
阿蘅猛地从她怀中起身,眼神复杂地盯着她,暗自思忖:“那你可知将来九爷是要被削爵夺位,最后幽禁而死,”
“他不是楚霸王,你却想做虞姬,你又让我如何自处。”
她以为知道历史就能改变些什么,可是历史就是历史,未卜先知反而变成另外一种痛苦,
看着悲剧的发生却阻止不了的无能力是成倍的,
“姐姐,多行不义必自毙,凡事多留三分余地,你好自为之,”
她丢下这句话便消失在西次间的门口。
司马亦瑶的腰眼一酸跌坐在罗汉床上,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碟子,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良久,蓄在眼眶的泪终于淌下,
“主子,还好吗?”
骊歌听见动静跑进来,
亦瑶空洞的眼神直直盯着她,说道:“骊歌,为什么如今我能够时常见到蘅儿,她却不想见到我。”
骊歌心疼主子,说道:“四小姐年纪小,以后就能明白您的良苦用心。”
亦瑶道:“你说,我做错了吗?”
骊歌斟酌片刻,说道:“主子若是不出手,四小姐也许被奸人害死在辛者库。”
“弱肉强食,您也只是为了求生存。”
正午烈日当空,阿蘅是用逃跑的方式离开时翊坤宫,身上挥汗如雨,可是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难道一定要杀人才可以解决问题,
难道除了争夺就没有别的办法,
她只觉脚底轻浮,脑袋晕眩,两眼一黑整个人摔倒在地,
失去意识之前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亦蘅——”
却看不清那个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