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饥饿的部落
石疙瘩的脸色涨成了猪肝,他想反驳,却发现宋杨那带笑的眼神比荒原的寒风还要刺骨,让他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那是一种看穿了所有伪装,将他那点可悲的奴性与虚荣剥得干干净净的眼神。
“福分……”
老者干枯的嘴唇嚅动着,重复着这个词,声音里满是苦涩与自嘲。
“天神大人说的是,只是,我们这些秽民,连自已的命都攥不紧,又哪敢奢谈福分。”
他深深地垂下头,那佝偻的背脊仿佛承载着整个部落的沉重命运。
“神明掌握着部落所有的粮仓,也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死。
听话,或许还能分到一碗勉强果腹的稀粥;
不听话,便只有饿死,或者被当做祭品,烧死在祭坛上。”
老者抬起头,眼睛里的光芒微弱得好似随时都会熄灭。
“我们出来这几天,身上带的干粮早就吃完了,全靠啃些草根树皮才活到现在。大家早就饿得走不动了。”
他的话音落下,队伍里响起几声肚腹雷鸣的声音。
那些幸存者,无论男女老少,个个面黄肌瘦,嘴唇干裂,眼神都透着一股被饥饿折磨到极致的涣散。
宋杨的脚步停下。
他一停,整个队伍就像被施了定身法,所有人都僵在原地,连呼吸都放轻了,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我可以给你们食物。”
宋杨突然说道。
众人猛地抬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但有个条件。”
宋杨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定在老者身上,“回到部落后,替我隐瞒身份,不要声张,就说,我是你们在外面遇到的一个普通流浪者。”
老者浑身一震,他看着宋杨。
他想不通,这位拥有雷霆手段的“天神”,为何要隐藏自已。
“……好!”
老者几乎没有犹豫,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们都听大人的!”
“我们听大人的!”
“听大人的!”
人群中爆发出附和声。
宋杨不再多言。
他只是随意地抬起手,对着面前空无一物的龟裂大地,轻轻一挥。
下一刻,在所有人圆睁的眼眸中,一张厚实巨大的方桌凭空出现,稳稳地落在地上。
紧接着,桌面上开始浮现出各种东西——码放整齐的金属罐头,用油纸包裹的白色面包,还有一瓶瓶装着清澈液体的古怪瓶子。
空气死寂。
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那张桌子,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石疙瘩张大了嘴,那张横肉遍布的脸上,讨好与谄媚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纯粹的、原始的骇然。
这是什么手段?凭空造物?
这才是真正的神迹!
他们也见过守护神“恩赐”食物,那也只是让巫祝从神庙的仓库里搬出几袋发霉的谷子。
可眼前这一幕,彻底颠覆了他们贫瘠的认知。
没有人敢动,他们只是敬畏地、贪婪地看着桌上的食物,喉头不断滚动,吞咽着口水。
这些东西,他们从未见过。
那金属的罐头泛着冷硬的光,那白得晃眼的面包散发着他们闻所未闻的麦香。
宋杨拿起一个牛肉罐头,手指在拉环上一扣,用力一拉。
“嗤啦——”
浓郁的肉香瞬间出现,霸道地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他撕开面包的包装,掰下一块,又拧开一瓶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口。
做完这一切,他将手里的食物和水递向那个一直躲在人群后面的女孩。
“吃吧。”
女孩看看宋杨,又看看那散发着致命诱惑的食物,终于,饥饿战胜了恐惧。
她颤抖着伸出双手,接了过来,然后不顾一切地将面包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人群骚动起来,但依旧没人敢上前。
“都过来,自已拿。”宋杨淡淡地说道。
这句话,仿佛是解开了最后的枷锁。
幸存者们蜂拥而上,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拿走一份食物,然后退到旁边,狼吞虎咽起来。
老者站在人群外围,浑浊的眼球倒映着族人狼吞虎咽的影子。
他没有去拿食物,干瘪的肠胃早已习惯了饥饿,但此刻,他的心却被一种比食物更滚烫的东西填满了。
那不是神恩。
部落里的那位“守护神”,它的恩赐是高高在上的施舍,是混着沙土的陈米,是需要用族人的鲜血与卑躬屈膝去换取的残羹。
每一次“恩赐”,都伴随着巫祝尖利的训斥和守卫冰冷的棍棒。
可眼前这个男人,他只是挥了挥手,便变幻出这般闻所未闻的盛宴。
他甚至没有要求众人跪拜,没有索取祭品,他唯一的要求,是“隐瞒”。
这要求轻得可怕,轻得让老者心底发毛。
吃饱喝足,力气重新回到一具具枯槁的身体里。
队伍再次上路,气氛却截然不同。
没人再说话,但那种死气沉沉的绝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躁动的生机。
黄昏时分,部落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
那是一片用石头和木头堆砌的巨大部落。
在部落最深处,有一座用粗大原木垒成的屋子,它比所有石屋都高大、完整,格格不入
那里,就是“神”的居所。
回到部落,人群交出药草后,各自回到了自家的石屋。
宋杨跟着那个叫雀的女孩,走向一间破败的石屋。
女孩推开一扇摇摇欲坠的木板门,一股草药的气味扑面而来。
屋里光线昏暗,只有一张木板搭成的床,床上躺着一个男孩,看年纪不过十三四岁,嘴唇干裂,脸色苍白
他似乎在发烧,呼吸微弱。
“他是我弟弟,叫石头。”
雀把食物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一张破凳上,“我出去就是想给他找些退热的草药。”
经过聊天,宋杨才知道,女孩的父母几年前外出时被野兽撕碎了,如今只剩下姐弟俩相依为命。
而男孩因为太饿,祭神的时候,偷拿了一块祭祀用的肉干,被守卫打成了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