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她到底是……
夕阳的余晖给青石板染上暖色，空气中浮动着草木与泥土的清新气息。
顾归垂首，玄色绸带下的神情略显凝滞，心中似又沉石坠着。
手腕处残留的指印虽已淡化，但那瞬间的剧痛和被钳制的无力感。
以及冷烨那最后状若疯魔的嘶吼，仍在心头盘旋。
他总觉得……有些不安……
至于沈弦悠，步履轻盈，姿态如常，甚至唇角都仍噙着那缕似有若无的弧度。
倒像是在想什么趣事的浅笑。
然而，那看似甜美的笑意并未抵达眼底。
她周身的气息，比往日归家时，多了丝难以言喻的冷冽。
像是平静湖面下涌动的暗流，又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死寂。
尤其当她目光扫向院门方向时，少女眼眸深处——
有冰冷的血色在翻涌，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森然寒意。
大抵是察觉到顾归身子的片刻凝滞，忽而，沈弦悠
她指尖微动，指腹安抚性地轻轻摩挲顾归手背——
眸中血芒也紧随其后淡去三分，化作薄雾般的柔色。
“别担心。”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如同羽毛拂过心尖，令人安心。“到家了。”
顾归愣神片刻，下意识地回握她的手，紧绷的神经似乎松懈瞬间。
“嗯。”他低低应声。
这眨眼温存并未持续太久。
“吱呀——”
那扇虚掩的院门，被一只略显僵硬的手，从外面缓缓推开。
木轴摩擦发出清晰的声响，打破小院的宁静。
紧接着，是沉重迟缓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
如同重物叩击在青石板上，也敲打在顾归刚刚放松些许的心弦上。
这脚步声……如此熟悉！不是冷烨又是谁？！
竟，竟然还追到家里来了？！
顾归的眉头猛地蹙紧，玄色绸带下的“目光”瞬间锁定向院门方向。
不过身侧的少女却是毫无反应。
沈弦悠依旧稳稳地牵着他的手，脚步未曾停顿半分。
“悠悠……”顾归喉结滚动，试探着唤道，连嗓音都染上郁色。
“没关系吗？冷烨他……”
沈弦悠倏然弯起眉眼，嫣然笑意如春桃绽开，瞬间压下所有血腥气息：
“蛐蛐乌龟，交给我就好~”
“别想这么多~”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
那僵硬沉重的脚步声，已经踏入了院门之内。
冷烨的身影出现在院中。
他依旧衣衫褴褛，沾满尘土，脸色苍白得吓人。
但此刻，他脸上所有的癫狂都消逝无踪。
只剩下空洞的，如同木偶般的呆滞，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前方，毫无焦距。
他就这般僵硬着，一步一步，朝着庭院中央走来。
沈弦悠都未回首看上一眼，拉着顾归，走向屋檐下，
少女轻按着顾归肩膀，示意其坐下。
顾归虽然心中被那追至家中的脚步声搅得忐忑，不过还是依言而坐，将背负的古琴小心地卸下，放在膝旁。
檐角凝聚的水珠恰好滴落在下方的青石凹凼里。
“嘀嗒……嘀嗒……”
声音清脆规律，衬得小院愈发宁静。
廊下的风铃也被微风拂过，发出细碎零落的“叮咚”声。
与水滴声交织，莫名形成清浅的乐章。
待顾归坐定，沈弦悠也悠然在他身侧落座，姿态闲适。
坐下刹那，方才刻意压下的冷冽气息，如同蛰伏的冰霜巨兽骤然苏醒。
她没有立刻言语，只是微微侧首，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寒刃，投向庭院中央那个僵立的身影。
沈弦悠抬起指尖，清晰地响指声突兀地在小院中绽开。
“啪！”
清脆短促，如同冰层骤然碎裂。
此声响指落下——唯见冷烨那失焦的瞳孔猛地一缩！
倒像是被无形的利针狠狠刺穿脑髓，呆滞的灰白如同潮水般极速褪去。
“嗬——！”
此是“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的惊呼”，喉咙里爆发出痛苦而急促的吸气声，贪婪地吞吐着骤然涌入肺部的空气。
胸口剧烈起伏，带动着破裂的衣衫和尚未愈合的内伤，疼得他龇牙咧嘴。
随即，是巨大的惊骇淹没了他。
眼神彻底恢复清明，他惊惶地瞪大双眼，仓惶地转动头颅，朝着四周张望——
尤其是那个正冷冷注视着他的女人！
前一秒自已明明还伫立在那茶楼外的长街上，思考着如何逃离那股恐怖威压的源头……
怎么可能？！
怎么瞬息之间，就出现在了此地？！
他骇然的目光死死锁在檐下静坐的沈弦悠身上，那清丽绝伦的面容此刻在他眼中如同索命的罗刹。
“你……你！”
“剑心通明……你大抵是配不上了呢~”
沈弦悠唇角微弯，笑意浅浅，如同讨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话语间透出的蔑视，冷烨感受得尤为贴切。
冷烨浑身剧震，瞳孔骤然收缩。
“什么意思？！”
剑心通明，那是他的毕生所求！这女人竟说自已配不上！
可最后还是恐惧的本能压过了愤怒的残余，他脚步极其细微地向后蹭移半分——
其额角冷汗如同溪流般涔涔而下，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逃！
不过这点动作，在沈弦悠散开的神识覆盖下，根本无所遁形，纤毫毕现。
少女红唇轻启，发出声极轻的叹息：“本尊可没说……让你走~”
话音落下，威压再度临至，精准无比地笼罩在冷烨周身——
这一次，比在院门外那次更为凝实，更为霸道！
竟是直接让他半跪在地！
“唔——！！” 冷烨的惊呼被硬生生堵在喉咙里，化作沉闷痛极的呜咽。
别说逃跑，连动动手指都成了奢望。
“本尊？！ 她竟如此称呼自已？！她到底是……”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冷烨脑海中炸开。
看着冷烨这副目眦欲裂的惊恐模样，沈弦悠却百无聊赖地撇撇嘴：
“嘁，无趣……”
少女失了兴趣，目光轻飘飘地掠过冷烨。
旋即，少女搭在顾归肩头的手，指尖微微蜷起。
“顾归。”她顿了顿，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娇俏，甚至带上一丝慵懒。
“奏琴~”
顾归：(°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