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本末倒置
奏琴？
在这个气氛下？给这个家伙弹琴？
玄色绸带下的眸子充斥着难以置信的茫然。
但沈弦悠那点在他肩头的手指，却是有种不容置疑的催促意味。
他迟疑一瞬，还是选择……听话。
“悠悠想听……哪首？”顾归的声音带着点干涩，手指无意识地搭上冰凉的琴弦。
沈弦悠没有立刻回答。
她蜷起双腿，像只慵懒的猫儿，轻盈地调整了姿势。
下一刻，她整个上半身便如蹁跹的蝶儿般，从顾归身侧灵巧地滑到了他身后。
纤细的双臂极其自然地环过他的腰身，将他圈在怀里。
温热柔软的身体紧密地贴着他的后背。
小巧的下巴轻轻搁在他的肩窝处，深深嗅了一口他颈侧干净的草木气息。
“嘿嘿~”
满足的，有些小得意的轻笑声在顾归耳边响起，气息拂过他的耳廓。
“顾归身上的味道最好闻了~~”
顾归：(°ー°〃)
身体瞬间僵住，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
这……这突如其来的亲昵是怎么回事？旁边不是还有个煞神看着吗？！
“咳咳！”沈弦悠似乎也察觉到自已有些“歪了”。
清了清嗓子，但环着他的手臂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她依旧趴在他背上，懒洋洋地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肩膀，声音中是撒娇般的随意：
“就奏那家伙让你奏的那首……”
“一遍就好。”
顾归感受着背后温软的压力和耳边温热的气息，无声地叹了口气。
好吧。
既然是悠悠说的……
他深吸口气，努力忽略掉背后挂着的“挂件”，收敛心神。
摆正古琴，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琴弦，找到了熟悉的位置。
“琤——”
首个清冷音符，掺杂着比以往更加沉凝的意境，在小院中流淌开来。
场面赫然变得极其诡异。
庭院中央，冷烨被无形的恐怖威压死死按在地上，半跪的姿势如同屈辱的臣服。
他被迫仰着头，布满血丝的瞳孔，死死盯着屋檐下的方向。
那里，盲眼琴师正襟危坐，指尖流淌出他梦寐以求的琴音。
而顾归身后……
那个自称“本尊”的绝色少女，正亲昵地环抱着琴师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
倒像是在看无聊闹剧般的戏谑浅笑。
“岂有此理！”
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牙龈几乎咬碎，一股逆血直冲喉头。
然而，当那熟悉的旋律再次传入耳中时。
身体的本能，却比他的愤怒和屈辱更加诚实！
那琴音，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
明明知道此刻是生死关头！
明明知道那女人正如同玩弄猎物般，戏耍自已！
可……剑心深处那点灵光，那点被琴音无数次引动——
又被强行打断的“通明”之感，却在此刻前所未有的清晰！
身体的本能压倒了理智的抗拒。
在在死亡的阴影下，他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竟不受控制地缓缓闭上。
心神不由自主地沉入那玄妙的琴音意境之中，试图抓住这最后……突破的契机！
一切都被沈弦悠看在眼底。
她趴在顾归背上，唇角那抹戏谑的笑意更深。
琴音渐入佳境，顾归也暂时忘却了身后的“挂件”和院中的“雕塑”，沉浸在曲意之中。
而冷烨的丹田内躁动的剑气自行运转！
原先被魔威压制的经脉豁然贯通，破碎剑心于琴声中疯狂重组。
沈弦悠眯眼瞧着冷烨周身暴涨的剑芒，并无反应。
眼看对方闭目入定，衣袂无风自动，竟顶着威压颤巍巍站起！
“琤——”
琴音骤如暴雨倾泻，冷烨倏然睁眼，眸中剑光暴射，仰头狂笑震得院墙簌簌落灰：
“剑心通明！成了！成了！道爷我终……”
就在他狂喜的笑声达到最高点，手指即将触碰到孤鸿剑柄的瞬间！
就在他以为绝处逢生、大道可期的刹那！
“叮——”
一声轻微的脆响。
如同冰晶碎裂，如同琉璃坠地。
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冷烨的狂笑，也压过了琴音的余韵。
冷烨脸上的狂喜骤然凝固！
他所有的动作都僵住了！
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向自已腰间——
那柄陪伴他多年，承载无数心血和剑意的孤鸿剑。
剑身之上……
一道细微却狰狞的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剑格处向上蔓延！
“咔……咔嚓嚓……”
如同连锁反应，更多的裂痕瞬间爬满了整个剑身！
紧接着——
“嘭！！！”
沉闷的爆响。
那柄刚刚还在为剑心通明而发出清越共鸣的孤鸿剑，竟在他手中……寸寸碎裂！
无数玄铁碎片叮当溅落青石板，映出冷烨僵在脸上的狂喜。
他呆望满地残刃，喉间嗬嗬作响，倒像只被掐断脖颈的鹤。
沈弦悠嗤笑，指尖戳了戳顾归后颈。
“继续啊？应当还没奏完吧~”
檐下风铃忽地乱响，盖过冷烨喉头涌上的腥甜。
其脸上的狂喜彻底消失，唯剩如同被抽空灵魂般的茫然和空白。
瞳孔放大到极限，倒映着满地狼藉的剑骸。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仿佛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在此刻消失。
只有那满地破碎的剑片，在夕阳的余晖下，反射着刺眼而嘲讽的光芒。
沈弦悠彻底忍不住，伏在顾归肩头闷闷笑出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自琴音里强寻剑意，本就是本末倒置的蠢举。”
“自身的剑心通明，想着凭借外力？”
“空有剑心通明的壳子，无承载其重的根基与器量。”
“如此……你能成，才真是怪了。”
可那崩溃之人似乎并未听见她的刻薄言语，亦或听见又已无力反驳。
他如同疯魔般，颤抖着双手，不顾一切地扒拉着满地碎片。
指甲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指尖很快被锋利的断口划破，渗出鲜血，混入尘土和剑骸之中。
他试图将那些碎片拼凑起来。
“剑，我的剑…孤鸿剑……”
这狼狈又固执的姿态看得沈弦悠心烦意躁。
少女环在顾归腰间的手臂未动，白皙如玉的指尖朝着院中轻勾。
凝练如墨，散发着吞噬万物气息的玄色气流，朝着冷烨飘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