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居所？家？
顾归的手掌传来她温软的触感，但他绸带下的眉目却是几不可察地微皱了下。
他没有立刻迈步，而是朝着少女的方向稍稍偏过脑袋，温和的声音中是不易察觉的探究：
“方才…”顾归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用词。
“你与洛姨在谈什么？还特意将门给关上了？”
沈弦悠闻言，心跳忽地漏了拍，牵着他的手也下意识地收紧了些，活像只被踩着尾巴的猫儿。
心虚感直冲天灵盖，白皙的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一直烧到耳根。
她下意识地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指尖无措地轻挠着自已的俏脸，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看向顾归的方向。
连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不易察觉的细微颤抖：“啊？那个…那个啊…”
“没，没什么要紧事，真的！就，就是…”
她努力让自已的声音听起来更轻松随意：“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而已。”
“至于门…顺手的事儿~”
顾归：“？”
怎么自已总觉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呢。
沈弦悠被顾归这无声的沉默弄得更加心慌意乱，索性直接强行掐断话题。
“哎呀！”
少女突然拔高了些音量，颇有种娇蛮的急切，拽着顾归的手就往屋里带。
“蛐蛐乌龟哪来那么多问题？饭菜都要凉了！”
片刻后，顾归唇边最终还是漾开温和得近乎要满溢出来的笑容。
所有的疑惑都被她这耍赖似的态度悄然化解，被那份不想深究的温柔取代。
他顺从地跟着她的力道迈开了脚步，轻声应道：“嗯。”
既然悠悠不想说，那便不再深究。
门扉在他们身后轻轻合拢，将最后一丝暮色也隔绝在外。
屋内，暖黄的烛光温柔地填满了小小的空间，驱散夜的微寒。
碗筷碰撞的脆响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烛光摇曳，将并肩坐在桌旁的两人身影拉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随着火光轻轻晃动。
可不知为何，氛围相比平日，倒多了些沉重。
“顾归，你快尝尝这个！”她兴致勃勃地说着，探出筷子，夹起盘中菜。
“今天刚学的，虽然还没尝过…不过味道应该还不错~”
她习惯性地就想把鸡肉放进顾归面前的碗里。
然而，筷子伸到半途，她动作却骤然停顿，像是想起什么。杏眸中闪过柔光。
筷子在空中灵巧地调转方向，直接递到顾归的唇边。
顾归自然察觉到她的动作变化。
随即唇角便漾开了然又温柔的笑意。
没有犹豫，顺从地微微低头，张口，轻轻咬住那块送到唇边的鸡肉。
温热的触感，浓郁的酱香伴随着鸡肉的鲜嫩瞬间在舌尖蔓延开来。
他细细咀嚼着。
“黄焖鸡？”顾归咽下食物，准确地报出菜名。
沈弦悠的杏眸瞬间亮堂几分，像是盛满星星：“嗯嗯！”
她用力点头，身体不自觉地前倾，满脸期待。“怎么样怎么样？”
顾归肯定道：“好吃。”
然而，这个简单至极的评价显然没能满足沈弦悠的期待。
她小嘴立刻不满地瘪起，撒娇的抱怨：“你就知道‘好吃’这个词嘛！夸人都不会多说几句吗？”
顾归闻言，失笑摇头，话音中是理所当然的真诚：
“好吃就是好吃，哪有什么花里胡哨的？”
“若是为了夸而刻意去堆砌辞藻，反倒显得多此一举，失了本意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也拿起自已的筷子，凭着感觉，朝着那盘黄焖鸡的方向摸索着探去。
动作虽慢，却很稳。
筷子尖在碗碟边缘轻轻碰触了几下，终于夹起块他认为应该是鸡肉的东西。
他面上笑意未减，将筷子同样递向沈弦悠的方向：“你也尝尝，这黄焖鸡确实不错。”
沈弦悠看着顾归递到面前的“鸡肉”，杏眸眨了眨，又眨了眨，长睫扑闪。
“……这是土豆。”
顾归：(°ー°〃)？
“噗呲~”
沈弦悠的笑声像银铃般在小小的堂厅里回荡开，瞬间冲散了那若有若无的沉重。
她看着顾归夹着那块煮得软糯，几乎要化开的土豆块。
其脸上那副懵然又显得窘迫的表情，心头的乌云恍若也被这傻气的一幕戳破。
沈弦悠抬手撩起鬓边垂落的发丝，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了顾归递来的筷子。
非常自然地张开嘴，“啊呜”将那块土豆咬进嘴里。
软糯香甜的土豆混合着浓郁的酱汁在口中化开。
她喉头滚动，咽了下去，然后学着顾归的样子，眉眼弯弯，用同样真诚又俏皮模仿的语气说道：
“嗯！好吃~”
小院外的夜风忽然大了些，吹得虚掩的窗户“咯吱”轻响。
沈弦悠握着筷子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顿了顿，眼角的余光掠过窗棂，投向屋外那片无边的黑暗。
那抹沉甸甸的感觉又悄悄压上心头。
沈弦悠放下碗筷，发出声轻响。
她愣神片刻，最终还是面向顾归，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艰涩，唤道：
“顾归。”
顾归也放下手中的竹箸，侧过头对着她。“嗯？”
“可能就这几天的时间了。”
顾归顿住身形。
沈弦悠虽未详说，但他心底隐约明晰，无非就是“出远门”这件事。
其喉间溢出轻叹，如羽毛般落在寂静里。
“嗯。”顾归低声应道，没有追问，听不出太多波澜。
屋内一时只剩下烛火跳跃的窸窣声。
顾归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尽管双眼被绸带遮蔽，面容仍旧莫名泛起阵恍惚，像是透过这黑暗捕捉着什么虚空之物。
沈弦悠立刻捕捉到他这细微的变化。
她看着他无意识摩挲着桌沿的手指，看着他脸上那短暂流露的怔然，被她敏锐纳入眼底。
心尖像是被轻轻捏了下。
少女握着顾归摩挲桌沿的手，试探着，声音更轻：“不舍？毕竟…是家呢…”
顾归摇摇头，动作轻缓又毫无迟疑。
奇异的平静。
他唇角牵起一抹淡到几乎看不见的苦涩弧度：
“此处，不过是个居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