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不太适应罢了
沈弦悠双手抱臂，瞧着跟前有些恍惚地顾归，嫣然笑道。
顾归掂了掂仅有的行囊——琴囊安慰斜挎在背上，右手则紧握着洛千秋那柄青竹油纸伞。
左手空空，方才那堆杂乱的“宝贝”已消失无踪。
“嗯，似乎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几件衣物而已……”
沈弦悠闻言，唇角笑意不变，眸中却似不经意般在小院中流转。
阳光透过梅枝，洒落在角落那方小小的水池上，水面漾着细碎金光。
“嗯，倒是险些忘了……”
一声轻呼，夹着几分恍然大悟的俏皮。
少女眸光倏然一亮，定定落在水池中央。
两只墨绿色的乌龟正惬意趴在石面上，四足在水中缓慢划动，享受着晨间的慵懒。
“罢了，带回去吧。”沈弦悠自言自语般嘟囔着。
话音未落，伴随着清脆的响指声落下，水池中的两只乌龟竟是被无形之力轻柔托起。
它们周身迅速包裹上一层透明如琉璃，又流动着水波光泽的球形结界。
些许池水被圈禁在结界内，如同两个生态鱼缸，缓缓飘离水面。
结界稳稳悬停至沈弦悠脚边的青石板上方尺许。
失重的漂浮感消失，两只乌龟的绿豆小眼茫然四顾，似乎对突如其来的“搬家”感到新奇。
短暂愣神后，天性使然，它们的四只小短腿开始本能地在包裹着池水的结界内划动蹬踹。
于是在沈弦悠和洛千秋的注视下——
包裹着乌龟的结界，竟被它们这不经意地“狗刨”动作推得……缓缓向前滚动起来。
并且越滚越快，直直朝着院门的方向滚去。
洛千秋：“……”
沈弦悠：(°ー°〃)
眼看着那晃晃悠悠的水泡就要滚过门槛，消失在门外，沈弦悠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同时伸出纤细的食指，对着那即将“越狱”的水泡轻轻往回一勾。
“咻——”
那滚得正欢的水泡，硬生生停在门槛边缘。
旋即又晃晃悠悠地飘回来，最终悬浮在顾归身侧。
顾归亦感受到身侧传来的动静，伸出手指，试探性地轻轻触碰那悬浮在空中的“水泡”。
沈弦悠看着顾归触碰水泡的动作，撇撇嘴，对着水泡屈指弹去。
“老实待着！”
少女最后环望这浸润三年晨光暮色的小院——
梅枝轻摇，石阶温润。
不多时，她收回目光，唇角重新漾开悠然的笑意，声音清脆：
“好了，既然收拾妥当……那我们走吧~”
顾归闻言，收回触碰那悬浮水泡结界的手指，指尖还残留着水汽的微凉。
他朝着沈弦悠声音的方向，轻然颔首：“嗯。”
倚靠在梅树旁的洛千秋，此刻也直起慵懒的身子，莲步轻移，准备送他们一程。
沈弦悠自然地伸出手，牵起顾归执着竹杖的手，引着他朝院门走去。
阳光穿过门扉，在他们脚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就在她引着顾归要推开院门的刹那——
沈弦悠身上那件沾染着早市烟火气的青色布衫无风自动，如同冰雪般消融。
取而代之的，是一袭玄色广袖长袍，宽大的袖摆在微风中无声翻涌，倾泻下丝缎般冰冷的光泽。
她随意束起的墨发间，狰狞骨簪无声浮现，倾泻的寒光衬得她白皙侧脸陡然锋利起来。
不仅仅是衣着发饰的改变，她周身散发的气息更是骤变。
此等场面，使得正欲迈步的洛千秋都停滞瞬间。
沈弦悠自是察觉，微微侧首，用眼角的余光斜睨其一眼，声音褪去娇憨，只剩下清冷的质感：
“你那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只是久了没见着你这般模样。”
她唇角重新勾起，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妖媚调笑。
“有些不太适应罢了。”
沈弦悠：“……”
并未回应洛千秋的感慨，只是眸光似有波动，转瞬即逝。
她微微侧身，面向身侧的顾归。
如往常那般安静平和，没有多余的神情，只有专注的倾听姿态，握着竹杖的手指沉稳依旧。
沈弦悠松了口气，只要蛐蛐乌龟不会不适应就好~
微妙的心绪起伏间——她包裹在玄袖中的手掌，那只正轻轻握着顾归执杖的手的手。
清晰地感觉到，顾归那原本只是温柔承接的力道，悄然收得更紧了些。
“走吧。”沈弦悠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清冷。
她不再看倚梅而立的洛千秋，视线投向敞开的院门，投向青禾邑那尚沉浸于安宁晨光的长街。
玄衣如墨，广袖翻飞，骨簪寒光凛冽。
那个依偎在顾归怀中撒娇要听琴的少女，与此刻行走在晨光中的魔尊。
交叠，相融。
……
直至青禾邑古朴厚重的城门前，洛千秋才停下了送行的脚步。
“就送到这儿了。”她的嗓音是惯常的慵懒，对着沈弦悠和顾归说道。
同时心中叨念：“若是叫城外那些‘老熟人’，或那些个自诩正道的家伙们，见着我同这丫头并肩走出城门……”
“怕是又得引来不少流言蜚语，烦也烦死了。”
沈弦悠心中早已明了，对此并未表露丝毫诧异，只是微微颔首。
唯有洛千秋能捕捉的魔念传音，精准地送入她耳中：
“来人气息驳杂，其中……恐有来自你无极剑阁的。”
沈弦悠的声音在魔念中显得格外清冷直接。
“需要我……”
洛千秋闻言，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轻轻挥手，动作随意得像是在拂开一片落叶。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笑意的凤眸中，此刻掠过神采。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片刻的沉默，无声胜有声。
洛千秋率先移开视线，重新挂上那抹慵懒随性的笑容，转向顾归，语气温和地道别：
“顾归，你们路上小心些。”
顾归恍神，亦是颔首：“知道的，洛姨。”
洛千秋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只是抱着手臂，静静地看着两人转身。
朝着城门洞外那片被晨光镀亮的官道走去。
沈弦悠牵着顾归的手，玄色广袖在晨风中轻轻拂动。
看似平静地前行，心中却在细细品味着方才洛千秋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