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等下……该下雨了

洛千秋的传音自沈弦悠脑海中回荡:

“不必。我如今已非剑阁之主,那些陈年旧事与我何干?”

她的目光从沈弦悠脸上移开,转向城门之外那片杀气隐隐的天空,神色淡漠。

“正如你所说,今日来此之人的,无一不是心怀杀意。”

语调倏然转冷,字字清晰的传入沈弦悠耳中。

“既携杀心而至,自然也该有……被杀的觉悟。”

话语中的决绝与残酷,与她那慵懒的外表形成强烈反差,却令人丝毫不觉得违和。

沈弦悠微微一怔。

那番直白的话语落入耳中,没有引起她惯常的嗤笑或针锋相对。

玄衣魔尊冰冷的眸光在洛千秋那张绝色却漠然的脸上流连片刻。

随即,沈弦悠的唇角轻轻向上扬起。

不是讥讽,也不是了然的敷衍,是破天荒地染上真实的……玩味?

似乎在这一刻,重新认识了眼前这个借伞的老狐狸。

“这家伙……”沈弦悠心中念头闪过。“似乎也不似以往记忆中那般惹人厌了?”

“要不你来我万魔渊吧,说不定还能混个二把手当当~”

洛千秋:“滚。”

最终,回应她的也就只有沈弦悠毫不掩饰的笑声,久久回荡在她的脑海之中。

玄衣的魔尊牵着盲眼的琴师,身边悬浮着包裹着两只笨拙乌龟的透明水泡结界。

踏出青禾邑的城门,身影渐渐融入城外官道的晨光之中。

洛千秋独立城门前,目送着那奇异又和谐的组合远去。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官道尽头,她才缓缓收回目光——

转身望向青禾邑城内那看似平静,实则已被数道强大神识锁定的长空。

“呵……”她低声自语,唇边那抹慵懒的笑意彻底消失,只余漠然:

“那就,祝你们好运吧~”

……

青禾邑古朴的城郭轮廓在两人身后渐渐模糊,化作地平线上朦胧的灰影。

官道两侧的田野开阔起来,晨风吹拂着新绿的麦苗,带来泥土与青草混合的气息。

沈弦悠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她松开一直牵着顾归的手。

“顾归……”少女的声音依旧清冷,带着点撒娇般的轻哼。“你等下慢些往前走就是~”

顾归闻言一愣,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微微侧首朝向她的方向:“嗯?那悠悠你……”

他握着竹杖和伞柄的手微微收紧,绸带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沈弦悠歪着脑袋,看向他,玄衣衬得她肤白胜雪,唇角扬起明媚又透着几分邪气的笑容:

“我啊~得去做三年前就该了结的事儿。”

”三年前?顾归微微侧头,下意识地抬手摩挲着下巴。

那是他记忆之外,不属于“云悠悠”,更遥远的过往。

他试图理解,眉头轻蹙。

“距离不远。”

沈弦悠看着顾归若有所思的表情,没多想,打断他的思索,语气轻松。

“你唤声‘悠悠’,我便能听着。”

她的眸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四周沉静的草木荒野,那潜藏在轻松话语下的冰冷,让空气都凝结数分。

“还有……记得将洛姨借你的伞撑着。”

她的眸底深处,妖异的红芒如同深渊中的火焰,倏然消逝。

“等下……该下雨了。”

顾归沉默了一瞬,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顺从应声:“好。”

他不再多问,只是依言将那柄油纸伞稳稳地撑开。

伞面缓缓张开,青竹的骨架发出细微的韧性声响。

他握着伞柄,将伞沿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下颌和紧抿的唇。

伞下的阴影将他笼罩,连同他背后的琴囊和身侧悬浮的乌龟水泡,都恍若被隔绝在另一方世界。

沈弦悠看着他撑伞的动作,唇角勾起小小的弧度。

紧接着,她指尖悄然泛起幽邃玄光,如丝如缕,无声无息地没入顾归耳中与口鼻附近。

听觉,嗅觉——瞬间封锁。

做完这一切,沈弦悠脸上属于“云悠悠”的温软笑意如同退潮般迅速敛去。

她缓缓转过身,面向官道两侧看似空旷的田野和远处稀疏的树林。

骨簪寒芒吞吐,玄色广袖无风自动。

她并未刻意释放威压,但周身弥漫开来的那种死寂,竟是让四周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起来。

“各位既然来了……”

沈弦悠依旧面朝顾归,声音不大,可每个字似乎都裹挟着万钧重压。

“又何必藏头露尾,做那见不得光的老鼠?”

话音落下的瞬间,天地间被按下暂停键。

清风停。

鸟鸣止。

连麦苗摇曳都陷入沉默。

顷刻间,数十道身影如鬼魅撕裂空间,骤然显现在官道四周。

或立于田野,或隐于林间,更有数人凌空而立,衣袂翻飞间尽显仙门威仪。

然而这些来自各大宗门的修士们,此刻脸上皆凝固着如临大敌的凝重。

狂暴的灵压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恍若无形海啸将官道中央那抹玄色身影团团围困。

空气在灵压挤压下发出刺耳的悲鸣,地面碎石剧烈震颤,方圆百丈内的草木尽数低伏。

为首之人踏空而立,须发如钢针般根根戟张。

赵青阳双目赤红似血,周身剑气化作实质风暴。

他死死盯着沈弦悠,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刮过,每个字都裹挟着滔天血恨:“魔头!沈弦悠!!”

老者袖中本命剑发出凄厉铮鸣。“今日定要你血祭,以报杀徒之仇!”

他身后数十名仙门修士也跟着齐声怒喝,声浪如雷霆炸裂:

“魔头!今日便是你伏诛之时!”

“血债血偿,天理昭昭!”

刹那间,剑气撕裂长空,法宝灵光暴涨。

狂暴的灵力洪流将方圆百丈内的空气尽数抽干,连官道两侧的古木都被余波震得拦腰折断!

然而在这毁天灭地气势中央——

玄衣魔尊只是漫不经心地抬了抬下颌,骨簪折射的寒光在她眸底划出讥诮的弧度。

伞下琴师对此一无所觉,依旧安静地伫立着,倒像暴风眼中唯一宁静的孤岛。

他身侧的水泡里,两只小乌龟似乎感受到什么,将头和四肢死死缩进龟壳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