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忆江南(78)

岑俊笑了,握住阿岑嫂子的手,挑衅道:“好啊,杀了我。能死在嫋嫋手里,也算不枉此生。”

阿岑嫂子甩开他的手,欲往外走,被岑俊拉住裙角,“兄长是我杀的!”

“当真是你?”阿岑嫂子攥着手,回头,声音里透着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杀意:“可是家中设宴那夜?”

岑俊仰着头笑:“你都知道了还问我?”

阿岑嫂子的手攥得更紧,指甲嵌入掌心里,传来丝丝缕缕的疼。“为何?他可是你的亲兄长,自小护你,爱你,处处忍让你。岑俊,你没有心!”

“那又如何?他设计我,算计我,抢了我的未婚妻。”岑俊眼里透着恨:“他还不敬爹娘,要与爹娘断亲。”

阿岑嫂子厉声道:“那也是被你们逼的!他是兄,你是弟,这门婚约原就是属于他的。是你爹娘,贪图我带过来的钱财,又想寻个好拿捏的照顾你,这才将婚约给了你。若你好好珍惜,你我未必不能做夫妻。是你无视婚约,见异思迁,是你爹娘贪图富贵,爱慕虚荣,逼着他娶我。桩桩件件,你皆是心知肚明,甚至默认,现在又在这里委屈什么?”

岑俊被噎住,踌躇半天,磕磕巴巴道:“那也不能与爹娘断亲!”

阿岑嫂子:“为何不能?因为你跟你爹娘都清楚,这个家是靠他养的!”

岑俊脸红脖子粗:“那是他应该的!”

阿岑嫂子:“何为应该?”

岑俊道:“身为人子,该赡养父母!身为长兄,该照顾弟弟。让他养家,是爹娘信任他,看重他,他应该感恩。”

阿岑嫂子怼过去:“你不是人子,赡养父母没有你的一份吗?长兄该照顾弟弟,弟弟不该敬着长兄吗?你们一家三口,像水蛭一样吸他的血。他只是把他们摘下来,你们就恼羞成怒杀了他。”

“不是我,是娘!”岑俊道:“是娘杀了他,我和爹是娘的帮凶。”

依照岑俊所说,事发当晚,他们原是想将岑勇挪到别处去,让岑俊与她生米煮成熟饭,迫使岑勇休妻。岑勇是假装的,他压根儿没有喝醉。他知道他们会再次动手,想以此事为要挟,让他们不再打扰他们今后的生活。

岑老太恼羞成怒,扑上去掐住岑勇的脖子,说他的命是她给的,这辈子都休想摆脱她。虽不再渴望母子亲情,可面对着想要掐死自己的亲生母亲,还是无法动手。他看着面目狰狞的母亲,问了句:“母亲是想要儿子死吗”

以为母亲会心软,结果她恶狠狠道:“你本就不该出生!”

岑勇知道母亲不喜欢自己,从记事便是非打即骂。可他没想到,母亲厌恶他厌恶到认为他不该出生。

那一刻,他心灰意冷,确实想死。

呼吸不畅时,脑海中晃过妻子的影子。嫋嫋怀孕了,再过几个月,他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他死了,嫋嫋怎么办?嫋嫋腹中的孩子怎么办?

万一爹娘在他死后逼着嫋嫋改嫁岑俊,万一岑俊容不下她腹中的孩子,万一他对嫋嫋不好,嫋嫋一个孤女,该怎么办?

他猛然推开母亲,去看睡在旁边的妻子。许是怀孕的缘故,她睡得很沉,并未被这些声音吵醒。轻轻地,抚平她微蹙的眉间,背对着母亲道:“请你们出去!明日一早,我会带着嫋嫋离开这里。放心,岑家的一切我都不要。

我只求你们,看在父子一场,母子一场,兄弟一场的份上,放过我们一家三口。”

“胆子大了,翅膀硬了,敢忤逆母亲了。”岑老太不知怎么想的,解下腰带,拴住他的脖子。

岑勇挣扎,幅度不大,怕吵醒熟睡中的妻子,怕她看到这一幕会吓到。岑老太担心制不住他,喊丈夫和小儿子过来帮忙。

杀人似乎比想象中更为容易,喝杯茶的功夫,岑勇就从活人变成了尸体。

岑老头吓得坐在地上,岑俊也慌了,是岑老太指挥着他们将岑勇的尸体搬了出去。怕阿岑嫂子醒来扰乱计划,在屋里点了昏睡香。

杀人抛尸,将地点选在护城河。按照他们的猜想,尸体应该沉入河中或者顺着河水冲走。届时,他们再去衙门报案,寻个一年半载的也就过去了。

待到此事平息,以幼子需要照顾为由,迫使嫋嫋改嫁岑俊。

当然,若在这一年半载里,岑俊遇到了更适合的姑娘。他们就以嫋嫋,也就是阿岑嫂子克死丈夫为由,将其赶出门。

人算不及天算,尽管他们将抛尸一事想了个周全,还是出现了诸多纰漏——先是岑勇的尸体从河里浮上来,再是尸体被巡河的人发现报官。亏得知府糊涂,且不愿劳心劳力招惹麻烦,才将此案遮掩过去。

后来的事情,阿岑嫂子都清楚。

因腹中孩子,被迫改嫁岑俊,背负外界的各种猜测与骂名。她不在意,心里想着的只有两件事。一是把她跟岑勇的孩子养大,二是找到证据为岑勇报仇。

孩子生了,是个乖巧可爱的女儿。公婆嫌弃,岑俊也不喜欢,因为她的眉眼,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极了岑勇。

听到这里,怀里的头颅眨了眨眼睛:“嫋嫋,我们的女儿呢?我还没有见过她。”

“没有见过吗?”阿岑嫂子从怀里摸出一双小鞋子:“那我们的女儿去哪儿了?”

慕笙掐指一算,他们的女儿就藏在这栋宅子里。

阿岑嫂子猛地抬头:“你说真的?我女儿还在这里那她为什么不肯来见我?她是不是在怪我?怪我没能保护好她?怪我生了新的孩子忘了他?”

慕笙摆手:“她的死又不是你造成的,怪你什么?”

阿岑嫂子失魂落魄:“那她为什么不肯见我?”

慕笙叹气:“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先告诉我,岑家二老和岑俊是怎么死的?”

阿岑嫂子神情迷乱:“怎么死的?下毒,我给我公婆的餐食里下了毒。”

慕笙问:“什么毒?”

阿岑嫂子抱着头颅,像抱着孩子那样轻轻晃悠:“离我家不远的地方有一株夹竹桃,听药铺里的掌柜说,夹竹桃全身是毒,只需一点就能要人性命。我买了许多兔子,用它们做试验,将杀人的份量掌握的刚刚好。”

慕笙咽了咽口水,小声打探道:“具体份量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