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款待
她眼角的皱纹笑成菊花,露出半颗金牙:“老头子,从哪找的小伙子,长得真俊。”
话音未落,就踮着脚上下打量张道,粗糙的手掌在围裙上蹭了蹭,像是想摸摸他的白衣又有些拘谨。
白发老者瞪了老伴一眼,背着手佯装威严:“老婆子你注意点,他可是修士,快去给他准备点好吃的,把我珍藏那蜈蚣酒也拿出来。”说罢还冲张道挤挤眼,“小伙子,这酒可是用活蜈蚣泡了三年的,大补!”
老妇人拍了下老伴的胳膊:“啊,那好,我这就去灶房!”转身时不忘叮嘱,“灶膛里煨着山药炖老母鸡,再给你烙几张葱花饼!”
她佝偻的背影匆匆往院子深处去,围裙下摆扫过墙角,惊起几缕暗红色的絮状物,在晨风里飘了两下又沉沉坠地。
“小伙子,那是我家老婆子”
白发老者拾起倚在门边的竹杖,慢悠悠往堂屋引,“跟了我几十年了,吃苦耐劳的,比我老头子还能干呢。”
他推开木门时,门槛上的铜环突然发出微弱嗡鸣,张道瞥见门楣暗处结着蛛网,蛛丝上粘着细小的鳞片,泛着诡异的青灰色泽。
那是…蛇鳞?
蜘蛛还能…捉蛇吗?
不等他多想,白发老头己经哼哧哼哧地把床炕上的矮桌搬了下来。\x·q?i+s,h¢e*n¢.?c_o′m¢
桌面边缘蹭得发亮,看得出是常年使用的痕迹。
“嗐呀,我这老头子也不习惯坐椅子,就喜欢盘着腿吃,小伙子你不介意吧?”
老人笑着用袖口擦了擦桌面,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炕桌吃饭热乎,冬天还能顺便暖暖脚。”
“不介意的老先生,多谢你了。”张道侧身帮着扶了把桌腿,触感是温润的老木头。
窗台上摆着几盆蔫头耷脑的绿萝,墙角摞着几捆干透的艾草,透着股质朴的农家气息。
“哈哈哈,来者是客嘛!”白发老头一屁股坐在对面,炕沿被压得吱呀作响,“我们这偏远地方,半年来不了一个外人,你来了可得多住几日!”
话音未落,老妇人端着热气腾腾的菜盘跨进门槛,围裙上沾着面粉:“哎呦,都叫你买几个椅子方便客人,你老是想省那点钱。”
“买啥椅子!”老头笑着拍了下老伴的手背,“年轻人谁稀罕那硬邦邦的玩意儿!”
老妇人嗔怪着把炖得金黄的山鸡放在桌上,转身又小跑着去端碗筷,嘴里还念叨:“灶膛煨着玉米糊,再炒个青菜就齐活。”
“哈哈哈,老先生和奶奶的感情真好。”张道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新^丸·本¨榊~占′ ~哽.欣¨最¨快?
老妇人耳尖听见,脸颊泛起红晕:“都一把年纪了,还让人笑话。”
白发老头却得意地首拍胸脯:“这算啥?我们年轻时……”说着便要讲起年轻时追老伴翻了三座山的故事,惹得老妇人笑着用围裙角打他。
暖融融的晨光透过糊着窗纸的木格,照在热气腾腾的饭菜上,也照在这对拌嘴的老夫妻身上,勾勒出柔和的金边。
张道望着眼前寻常的农家景象,感觉十分放松,伸手接过老妇人递来的粗陶碗。
老妇人将粗陶碗稳稳放在张道面前,碗里乳白的稀米粥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几片半透明的肉片浸在粥汤里若隐若现,鲜嫩得几乎能透出底下的米粒。
张道鼻尖微动,一股不同于寻常肉香的清甜气息混着米香钻入鼻腔,不禁眼前一亮:“这些是什么?看起来不错呀。”
“哈哈哈!”白发老头一拍大腿,烟袋杆在鞋底敲出清脆声响,“这可是老头子我在鹰嘴崖下抓的白蛇!”
他比划着碗口粗的圈,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光,“那畜生藏在石缝里,差点就咬到我手腕,幸好我早有准备,用藤条捆住了它七寸!”
老妇人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着往张道碗里添了勺咸菜。
“快尝尝吧,这白蛇炖的粥,味道那叫一个鲜!我特意加了山上采的野参须子,补着呢。”她眼角的皱纹里盛满关切,“你们修道的人最费神,得多吃点好的。”
“好。”张道深吸一口气,瓷勺舀起带着肉片的粥,入口的瞬间,鲜甜的滋味在舌尖炸开,他眼前一亮,想不到这普普通通的肉粥味道居然出乎意料的好。
老妇人佝偻着背,颤巍巍地捧起墙角的大陶罐。
陶罐表面爬满岁月的裂纹,却被擦拭得干干净净,透过釉面能清晰看见罐内漂浮的几株干枯草药,一条成年人手指长的蜈蚣蜷成暗红的环,浸泡在琥珀色的酒液里。
她拧开缠着红布条的木塞,醇厚酒香顿时弥漫整个堂屋。
“这可是老头子最宝贝的蜈蚣酒。”
她眼角堆着笑,往张道碗里斟酒时,手腕上银镯子叮当作响,“泡了整整三年,可补了。”
酒水注入粗陶碗,竟澄澈得不见一丝杂质,倒映着头顶摇晃的煤油灯光。 白发老者早迫不及待地端起碗,喉结上下滚动着灌了一大口,辣得首咧嘴:“痛快!”他抹了把嘴,又把碗推到老妇人面前:“你也来一口,暖和暖和。”
老妇人轻轻摇头,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温柔:“我不爱这烧嗓子的玩意儿。”她却又笑着给老伴添满酒,“你们喝呀,慢慢喝。”
“对啊对啊,我们来喝!”白发老者端起碗,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热情,“小伙子,这酒劲大,可别喝急了!”
他的烟袋杆随意搁在桌上,烟锅里还冒着袅袅青烟,与酒香混在一起,在暖融融的屋子里氤氲成一片人间烟火气。
张道笑着点了点头,粗糙的陶碗贴着唇边,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入胃中,烧得胸腔发烫。
虽比不上猴子的琼浆,但在这山野之间,也算难得的佳酿。
他抹了把嘴角,正要与二老攀谈,忽听得院外传来“咚咚咚”三声闷响,像是有人用刀柄叩击木门。
老妇人立刻放下手中的酒坛,围裙都没来得及解便匆匆起身:“这时候谁来了?”
她佝偻的背影穿过堂屋,脚步急促,鞋底在青砖地上蹭出细碎声响,有点像木头摩擦地面的声音。
而张道却感觉到有几分不对劲,他微微抬头,猛地瞥见门缝里闪过一抹黑影。
蒙着黑巾的人正弯着腰,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
白发老者浑然不觉,还在往张道碗里添菜:“肯定是隔壁老赵家又来借盐巴了!”
他浑浊的声音混着酒香飘来。
“不…有虫子。”
张道缓缓起身,面容在灯光映照下,被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道袍下摆随着动作无声扫过地面。
他的手缓缓摸向剑柄,眼中闪过玩味。
这就是你想给我看的吗?就这几只贪婪的蝼蚁?
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太无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