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父亲

雨丝斜斜掠窗棂,铃声细碎。/五+4.墈.书′ `已~发′布\嶵-鑫`彰/洁_

淮竹跪在木床前,指尖触到父亲掌心凸起的老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印记。

东方孤月半倚在软垫上,苍白的面容在烛火摇曳中忽明忽暗,唯有那双眼睛仍透着执掌东方家的锐利。

“哭什么啊傻丫头,我又死不了...”他声音沙哑,抬起另一只手,想要擦拭女儿眼角的泪,却因气力不足垂落在锦被上。

“一点小毛病,过几天就好了...”话音未落,剧烈的咳嗽突然袭来,震得床榻微微发颤。

蜷缩在床尾的小秦兰“哇”地哭出声,裙摆沾满泪痕。

她死死攥着褪色的锦被,指甲几乎掐进柔软的蚕丝里,豆大的泪珠砸在父亲露出的手背上:“爹爹骗人,大夫明明说...”话未说完,就被淮竹轻轻按住肩膀。

东方孤月喘匀了气,手指拂过两个女儿的发顶,像在摩挲最珍贵的宝物:“我啊...还想看你们穿婚服的模样,还要帮你们考验女婿呢。”

他忽然笑起来,“我还要把你们的手放在他们的手心,告诉他们——”老人突然顿住,喉结艰难地滚动,“告诉他们,要好好对你们。若敢让我的宝贝女儿掉一滴眼泪...”

“嗯嗯,父亲,我结婚的时候,您一定要牵着我的手。”

淮竹将脸颊贴在父亲手背上,温热的泪洇湿了老人的袖口。+2¨3·d·a¨w¨e_n.x~u.e~.!c-o`m\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夕阳穿透云层,为室内三人镀上朦胧的金边。

小秦兰抽噎着爬到姐姐身边,将小脸埋进父亲臂弯,发间银铃随着抽泣轻轻摇晃。

东方孤月望着这对相依的姐妹,目光温柔得近乎虔诚。

床头药碗蒸腾的热气袅袅上升,织成朦胧的轻纱,恍若看见多年后红烛摇曳的喜堂,看见女儿们凤冠霞帔的模样。

真漂亮…真好…

他悄悄握紧了女儿们的手,仿佛要将这片刻的温暖,永远镌刻进血脉深处。

孩子们,我爱你们,永远爱着你们…

门帘后渗出的烛光在青砖地上蜿蜒,金人凤踩碎光影。

屋内传来东方孤月断续的咳嗽,混着秦兰压抑的抽噎,他嘴角的弧度愈发肆意。

他喉间溢出一声冷笑,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小毛病?这噬魂散吃了一年,毒入骨髓,神仙难救。”

衣摆扫过廊下悬挂的铜镜,镜面映出他扭曲的面孔。

他对着满院摇曳的竹影,口型无声:“很快,东方家的灵脉,就是我的了。”

“淮竹,你也是我的了…”

………………

一气道盟

王权家

“王权守拙,许久不见,你竟苍老了这么多。·捖* - ′鰰~颤¨ .勉/费-阅,黩′”

张道撑着下颌,手指并拢,在桌面上轻轻地敲击着。

他垂眸望着对面的王权守拙,眸子冷清。

在他旁边,一个白头发的小男孩乖乖地站在旁边,为他拿着黑剑,大眼睛眨巴眨巴着,好奇地观察着周围景象。

王权守拙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沫染红了丝帕。

“身子不好,再加上受了些伤,积在一起,自然是凶了些。”他轻轻摩挲着扶手上的痕纹,喉间发出轻笑,“但还能活些时日,照看照看小辈。”

“呵...我先不管你那些事,王权守拙,我问你——白玉村的事,你当真一无所知?!”

“白玉村啊…略微知道一些…似乎是抓些乞丐孩童…卖去富家当佣人的,也算有个吃住的地方。他们对那些孩子还算过得去,所以…”

寒光闪过,锋利刀刃抵住王权守拙暴起青筋的脖颈。

周围人立马站起,却被王权守拙一个眼神拦下。

“张小兄弟这是何意?”

张道微微俯身,额前碎发垂落遮住猩红的眼,声音冰冷:“那你可知我在那牢笼里,亲眼看着几个妙龄少女被铁链贯穿琵琶骨,赤身裸体锁在生满铁锈的牢笼里?”

“她们啃食着长蛆的发霉馒头,指甲缝里嵌满自己的血肉,瞳孔浑浊得如同荒村枯井!”

刀身又推进半寸,划破皮肤渗出细细血珠。

“你可知那些畜生用滚烫的烙铁在幼童心口烫出烙印,把啼哭的婴儿踩在泥泞里,连七旬老妪都能面不改色地剜出活人的眼睛!”

张道猛地揪住他前襟,将整个人提离座椅:“你说他们'还算过得去'?!白玉村的每块砖石都浸透冤魂的血泪,连村口老槐树的根须都泡在腐肉里!告诉我——”

“就这也算'还好'?!”

刹那间,周围剑刃出鞘的铮鸣刺破凝滞的空气。

王权守拙脖颈处的剑刃尚未撤离,十三柄长剑己呈半月形将张道团团围住,剑锋映着廊下摇曳的烛火,在青砖地上投下森冷的光影。

“放开家主!”人群中暴喝如雷,前排持剑的灰衣汉子太阳穴青筋暴起,剑尖几乎要抵住张道咽喉。

右侧传来佩剑相撞的脆响,两个护卫互递眼色,正欲迂回包抄。

“混蛋,你疯了吗?这是王权府,岂是你能...”

话音未落,张道突然嗤笑一声,剑刃精准划过王权守拙喉结,在苍白皮肤上压出一道渗血的红痕。

“放肆!把家主放下!”

此起彼伏的怒吼震得房梁微动,张道笑了笑,最终还是放下了剑刃。

他忽然松开桎梏,懒洋洋仰倒在檀木太师椅上,靴底重重蹬在案几边缘。

王权守拙踉跄后退半步,后背重重撞在屏风上。

顾不上自己的伤口,此刻的他瞳孔收缩,呼吸加重,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半丝声响。

那些跪在堂前的流民、那些装着银元的木箱、那些拍着他肩膀说“王权兄仁义”的江湖豪杰、至亲好友...此刻全都在张道似笑非笑的注视下轰然崩塌。

“当佣人?”

张道漫不经心地擦拭黑剑,刃面映出他眼底翻涌的讥讽,“王权大善人没告诉他们,这些人会被铁链锁进地牢?没说过每月都会有尸体顺着溪流漂出来?”

他突然将黑剑掷出,寒光擦着王权守拙耳畔钉入木柱,声音陡然抬高,“还是说,你连自己都骗?!”

人群中传来压抑的抽气声。

几个护卫下意识后退半步,剑尖不自觉垂落。

王权守拙望着剑刃震颤的木柄,喉间涌上腥甜。

他想起数月前那个深夜,二叔笑着说“流民安置妥当”时,烛火在对方脸上投下的诡异阴影。

原来从那时起,谎言就开始生根发芽,长成如今这株沾满血污的恶之花。

“我不管你知不知道,把那白玉村上面,所谓的老爷,叫到我的面前,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能是我惹不起的存在。”

“……”

“小费,去把二叔叫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