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诗名远扬

徐州城云来居客栈。

天光大亮时,陈锋正坐在床边,用一块浸了温水的布巾,轻轻擦拭着林月颜的额头。

林月颜睡得并不安稳,秀眉微蹙,长长的睫毛不时轻颤,似乎在做什么不安的梦。

陈锋看着她,心中满是怜惜和自责。

林月颜蹙着眉,眼皮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她眼中先是茫然,随即被一阵剧烈的头痛攫住,忍不住呻吟出声,抬手捂住了额头。

“醒了?”温和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林月颜惊得差点弹起来,转头便看见陈锋坐在床沿,手里端着一只冒着热气的白瓷碗。他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色,但神色平静,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只有纯粹的关切。

“夫……夫君?”林月颜的声音带着宿醉的沙哑和一丝心虚。

“嗯。”陈锋端过旁边小几上一碗温热的汤药,“先把这个喝了,醒醒神。”

一股带着淡淡药草和果香的温热气息飘来。林月颜挣扎着想坐起来,浑身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力。陈锋俯身,小心地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臂弯里,将碗沿凑到她唇边。

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稍稍缓解了那股翻江倒海的难受。她垂着眼,不敢看陈锋。

昨夜的记忆,如同破碎的镜片,开始在她的脑海中,一点一点地拼接起来。

她记得自己喝了很多酒,记得苏芷晴那张带着玩味笑意的脸,记得她凑到自己耳边说的那些……那些羞人的话,记得她……她甚至还……

林月颜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个通透!

她……她竟然被一个女人,给调戏了!

她羞愤交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更让她不安的是,苏芷晴……早就看穿了她的女子身份。

还有……

她想起了,在自己坦白身份之后,苏芷晴拉着她的手,对她说的那番话,和那个……交易。

林月颜的心中,如同压上了一块大山,沉甸甸的。

这件事,她……该不该告诉夫君?

“月颜?怎么了?”陈锋见她脸色变幻不定,关切地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什么。”林月颜摇了摇头,不敢看陈锋的眼睛。

“我……”林月颜想起昨天的失态,又羞又愧,声音细若蚊呐,“昨夜……我是不是……很失态?”

陈锋接过空碗,轻轻放在一边,动作自然,语气听不出波澜:“无妨,酒劲大了些而已。是我不好,不该去那等地方,更不该让你也卷入其中,忘了你的身份处境,忘了女子名节重逾性命。”

他看着妻子苍白的脸色,十分懊悔,“让你受惊了。”

林月颜心中又酸又暖,感激夫君的体贴维护,却又因自己冲动女扮男装、醉酒失态而愧疚难当。

她摇摇头,声音细若蚊蚋:“不怪夫君……是我……是我自己不好。”

苏芷晴看穿她身份的笃定,以及最后那句关于“交易”的意味深长的话语,更让她心底隐隐不安。但这不安,此刻却不知如何向陈锋开口。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叩响,门外传来叶承小心翼翼的声音:“大哥,嫂子……醒了吗?”

“进来吧。”陈锋应道。

门被推开一条缝,叶承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探了进来,脸上写满了忐忑和懊悔。看到林月颜已经坐起,精神尚可,他才松了口气,一步一蹭地挪进来。

“嫂子!”叶承局地走到床边,猛地抱拳躬身,头几乎要垂到膝盖,“三弟我……我混账!我不是人!要不是我贪玩,非要大哥帮忙写诗,也不会害得嫂子……嫂子你打我吧!骂我吧!”

“好了好了,”林月颜被他这夸张的请罪弄得哭笑不得,宿醉的头疼似乎都轻了些,温声道:“三弟快起来。此事……不怪你。是我自己贪杯,喝多了些。”

叶承抬起头,见林月颜神色温和,不像生气的样子,这才这才松了口气,挠挠头,嘿嘿傻笑两声,但心中的愧疚并未散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李山刻意压低的禀报声:“公子。”

“进。”

李山步入房间,目光扫过林月颜,见她无恙,眼中也掠过一丝安心,随即正色禀报:“公子,昨夜护卫轮值。下半夜,客栈后院围墙外,似有不明人物窥伺。约莫两三人,气息收敛得极好。属下的人察觉后,对方便迅速退走,未生事端。属下已加派了暗哨,但此地……恐不宜久留。”

陈锋的心中,猛地一紧。

“什么人?”

“不清楚。”李山摇摇头,“对方很警觉,我们的兄弟刚一靠近,他们便立刻撤离了。身手……不弱。”

“只是看其身形步法,不似普通市井之徒,倒有几分……行伍的利落。”

陈锋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行伍?”他指尖无意识地在床沿轻叩两下,“可有看清样貌?”

李山摇头:“夜色深,距离远,面目不清。但其中一个,身形颇为精悍。”他补充道,“属下已加派了人手,明暗哨都盯着。”

陈锋眼神一凝。昨夜闻香水榭风波刚过,又有人暗中窥视?是冲着“叶秋”“林锋”的诗名而来?还是……另有所图?他想起昨夜那个神秘的木易公子,以及苏芷晴最后那番扑朔迷离的话语。

这个徐州城,似乎……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李叔,”他沉声道,“传令下去,让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我们……今天就离开徐州。”

“是,公子。”

李山领命而去。

一个时辰后,三人下楼。林月颜已换回女装,略施薄粉掩盖了憔悴,只是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宿醉的慵懒和挥之不去的忧虑。叶承则恢复了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只是眼神时不时瞟向林月颜,带着关切。

刚走到客栈大堂,一阵喧嚣的声浪便扑面而来。

整个大堂里,都坐满了人,比平时多了好几倍。茶客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大堂中央,一个穿着长衫的说书先生,正手持醒木,唾沫横飞地,讲述着什么。

“话说昨夜,那闻香水榭,是群贤毕至,才子云集!为的什么?为的就是一睹咱们徐州第一花魁,苏大家的绝代风华!”

“那场面,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呃,不对,是人山人海,盛况空前!”

说书先生捋着胡子,眉飞色舞。

“就在众人以为,今夜的魁首,非王昌王公子,便是那神秘的木易木公子莫属之时,异变突生!”

“只见,从那角落里,杀出两匹黑马!一匹,名曰‘叶秋’!一匹,名曰‘林锋’!”

“先说那位‘叶秋’叶公子!当真是文曲星下凡!”说书先生捋着长须,一脸神往,“一首《清平调》,那是何等的风流蕴藉!‘云想衣裳花想容’,啧啧,只这开篇一句,便将苏大家的仙姿玉貌写活了!‘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这气魄,这想象!王昌公子那等才名,在其面前也黯然失色!”

“依老朽看,便是当世大儒,也未必有此等才情!”

堂下顿时响起一片惊叹和议论声。

“好诗!当真是好诗!”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此等仙家气象,闻所未闻!”

“这‘叶秋’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如此大才,以前怎从未听过?”

“何方神圣?”说书先生神秘一笑,“这可就难说了!只知是位气度不凡的年轻公子,身边还跟着位同样俊秀非凡的‘林锋’林公子!”

叶承听着满堂都在夸赞“叶秋”,脸皮瞬间涨得通红,仿佛那醒木是拍在他脸上。他低着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面前的粥碗里,拿着筷子的手都在抖,夹起的小笼包掉回了蒸笼。

陈锋面沉如水,端起茶杯慢慢啜饮,仿佛周遭的喧嚣与他无关。林月颜则低着头,小口吃着面前的清粥,耳根微微发烫,心中五味杂陈。这满堂赞誉,听在耳中却如同芒刺。

“然而!这还不是最绝的!”他话锋一转,更加激动:“诸位可知,最后拔得头筹,赢得苏大家青睐,得以登楼入那静心阁的,却是另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林锋’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