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来,都过来吃席

那数十双猩红的眼睛,没有瞳孔,没有情感,只有一种纯粹的、将一切存在之物都视为食粮的饥饿。

它们动了。

没有撕裂空间的呼啸,没有能量涌动的波澜。

它们只是“飘”了过来,所过之处,那些漂浮的“道之遗骸”像是被无形的橡皮擦抹过,连最后一点形态的轮廓都变得模糊,仿佛正在被世界彻底“遗忘”。

【食骸秃鹫】。

这就是它们。

由“遗忘”、“漠视”、“忽略”这些最消极的意念沉淀而成的生物。

它们不是来撕碎方闯,而是来“抹除”他。

一股阴冷、干涩的意念洪流,冲刷着方闯那刚刚成型的道之雏形。

那不是攻击,更像是一种否定。

“你那所谓的‘希望’,终将被淡忘。”

“你那所谓的‘追忆’,不过是无意义的负担。”

“你那所谓的‘守护’,最后只会被时间嘲弄。”

它们的意念,在剥离方闯新道的“意义”。

环绕着灰色本源的星河碎片,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那刚刚由【狂欢】之道转化而来的记忆篇章,正在飞速褪色,喜悦与空虚的情感被抽离,只剩下冰冷的、无意义的事件记录。

方闯甚至感觉到,自己对于“家”的记忆,都在被一层灰色的薄纱所笼罩,蓝姬的轮廓,孩子们的笑声,都在变得遥远、模糊。

他正在被“遗忘”。

“找死!”

灵剑儿的怒喝在方闯意识中炸响。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剑意,带着斩断因果的决绝,横扫而出。

剑锋过处,几只【食骸秃鹫】的形态被瞬间切开。

但那感觉,就像是快刀划过水面,被切开的“伤口”没有流出任何东西,只是无声地、漠然地重新合拢。

它们甚至没有“受伤”这个概念。

因为受伤本身,也是一种需要被“铭记”的体验。

“没用的……它们没有‘存在’的实体……怎么打……”灵剑儿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无力感。

是啊,怎么跟一群“不存在”的东西打?

方闯的意识在被不断剥离,道体光芒摇摇欲坠。

但就在这时,他的念头反而沉静了下来。

对抗?

为什么要对抗?

他看着这些由“遗忘”构成的生物,一个荒诞的念头在他意识里成型。

它们……也挺可怜的。

它们靠吞噬别人的“意义”为生,但自身却没有任何意义。

它们是宇宙中最彻底的拾荒者。

“你们想‘遗忘’?”

方闯的意念,第一次主动地向着这些秃鹫蔓延而去。

“那就让你们尝尝,什么是真正的‘空无’。”

下一刻,他不再试图稳固自己道体中的“希望”与“守护”。

他主动地,将那团刚刚融合的,被重新定义为“追忆”的灰色本源,彻底释放!

那来自【孤寂之主】的,经历了宇宙终末,见证了万物死寂的绝对“无”,瞬间笼罩了这片黑暗。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甚至连“死寂”这个词都显得多余。

那是一种连“无”本身都将要被抹除的,更深层次的虚空。

如果说【食骸秃鹫】们的“遗忘”,是一条试图将一切冲刷殆尽的小溪。

那么方闯此刻释放出的,就是一片能将小溪连同河床都彻底吞没,连水这个概念都不复存在的……绝对深渊。

那些扑来的【食骸秃鹫】,猛地僵住了。

它们那贪婪的、饥饿的意念,第一次被一种全新的情绪所取代。

恐惧。

它们惊恐地发现,自己那赖以为生的“遗忘”之力,在这片绝对的空无面前,脆弱得像一张薄纸。

非但无法剥离对方的意义,它们自身的“概念”,反而在被这片空无飞速同化!

它们正在被“遗忘”。

连“自己正在被遗忘”这件事本身,都在被遗忘!

一只秃鹫的形态开始崩解,不是化作能量,而是像墨迹滴入清水,无声无息地消融,回归到那片更纯粹的黑暗里。

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不……我……是……”

一只秃鹫发出了不成形的,最后一点挣扎的意念,但它连自己“是”什么都已经想不起来了。

方闯没有趁机吞噬它们。

他的意识,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庄重,笼罩着这些正在消散的生物。

他的道体雏形,那片环绕着灰色本源的星河,开始缓缓转动。

“消散于此,亦是归宿。”

他的意念,不再冰冷,反而带着一种温和的接纳。

“我为你们举行第一场葬礼。”

随着他的宣告,那些正在消融的秃鹫本源,没有彻底归于虚无。

它们化作一道道极淡的灰色印记,主动地,飞入了方闯的道体星河之中。

它们没有给方闯带来任何力量上的增长。

但方闯的轮回世界里,却多了一些东西。

多了一些无人问津的街角,一些被遗忘的旧物,一些随风而逝的叹息。

他的世界,从此有了“被遗忘的角落”。

经此一役,他那不稳定的道之雏形,第一次完成了对外界概念的“捕食”与“转化”。

它彻底稳固了下来。

一个全新的,包容了“希望”与“终末”,接纳了“铭记”与“遗忘”的道,真正诞生。

方闯的意念在自己的新道中流淌,为其赋予了最终的定义。

【万象归乡】。

万般现象,终有归处。

就在这时。

“你……你……你把这里的清道夫给超度了?!”【千幻赌徒】那震惊到变调的意念,再次强行挤了进来,“你知不知道这些秃鹫是【归响之墟】的免疫系统!你把它们给……”

他的话没说完。

因为方闯的注意力,已经被另一件东西所吸引。

随着那些秃鹫的消散,这片区域的黑暗仿佛被擦亮了一块。

在黑暗的最深处,一具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道之遗骸”,显露出了它的轮廓。

那遗骸的形态,像是一面破碎的巨盾,又像是一个张开双臂、护住身后的巨人剪影。

它已经死了。

盾牌上布满了无法愈合的裂痕,巨人的身躯也早已冰冷。

但它依旧散发着一缕微弱到随时都会熄灭的光。

那光芒中,没有法则,没有能量,只有一种最纯粹,也最顽固的执念。

守护。

这是一条死去的,【守护】之道。

在看到它的瞬间,方闯道体最深处,那作为一切根基的【父道】本源,猛地一震。

一股强烈的,发自根源的共鸣,在他与那具巨大遗骸之间,建立起了无形的桥梁。

那感觉,不是渴望,不是贪婪。

而是一种……责任。

一种要去为那位逝去的“同道”,完成其未竟事业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