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守护者不该当门卫
它在呼唤。
不是求救,也非悲鸣,只是一种近乎固执的无声陈述,向这片死寂宣告着自己最后的身份。
【万象归乡】之道与这股执念产生了剧烈的共鸣。
方闯自身的【父道】本源,那份源自血脉与灵魂的守护本能,此刻像是遇到了阔别万古的同袍,又像是在一面破碎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或许会迎来的最终结局。
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涩感,顺着道的根基,在他的意识深处弥漫开来。
那是同类的悲悯,亦是殊途同归的宿命感。
“喂!小子!别过去!你发什么疯!”
【千幻赌徒】的意念在他脑子里疯狂尖叫,声音都劈了叉,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
“祖宗!我叫你祖宗行了吧!那玩意儿是茅坑里的石头,死得又臭又硬!怨气比我输掉的所有家当加起来都重!你现在这道体才刚用胶水糊起来,一碰就散架!一口吞下去,信不信直接把你撑爆成宇宙尘埃?到时候你的道,你的记忆,都会被它那股不甘心的怨念烧成一笔烂账!”
赌徒越说越急,几乎是在哀求。
“老子可不想跟一笔烂账讨债!你死了我上哪儿说理去?!”
方闯充耳不闻。+微^趣+小~说- ?最`新-章+节*更/新*快*
他的意识化作一道流光,径直朝着那巨大的盾形剪影飘去。
越是靠近,那份守护的执念就越是清晰。他能“看”到这具遗骸生前的最后一幕画面,没有惊天动地的战斗,甚至没有敌人。
它只是张开双臂,用自己的“道”护住了一片空无的背后,然后,任由某种无法抵御的恐怖力量,从其内部,将它的存在、它的逻辑、它的一切,彻底碾碎。
它守护的,到底是什么?
方闯的意识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布满裂痕的冰冷盾面。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的刹那。
一盏昏黄的灯火,毫无征兆地在他与遗骸之间亮起。
光芒不大,甚至有些黯淡,却强行在这绝对的黑暗中撑开了一片三尺见方的领域。灯火下,一个佝偻的身影静静站着,提着一盏古旧的灯笼,灯笼的骨架像是某种生物风干的指骨。
他的出现,没有惊起任何波澜,却让方闯的意识本能地一滞。
这个身影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概念。
归途。
“外来者,止步吧。-零\点~看_书\ .更¢新.最/快?”
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像是两块干枯的石头在摩擦。
方闯“看”着这个提灯的老人。
“它在呼唤我。”
“它在呼唤每一个能感知到它的存在。但那不是邀请,是警告。”提灯老人缓缓抬头,兜帽的阴影下,没有五官,只有两点比灯火更黯淡的光,“这具【守护】之骸,是此地的镇物。”
“镇物?”
“你脚下的这片沉寂区,只是【归响之墟】的表层。而在它之下,是‘墟渊’。”
提灯老人将手中的灯笼微微提起,昏黄的光芒向下照射。
下方的黑暗瞬间变得如同半透明的琥珀。
方闯看到了。
在深不见底的下方,囚禁着无数更加扭曲、更加狂暴的“道之遗骸”。它们不像表层的遗骸那般沉寂,它们在无声地嘶吼,在疯狂地挣扎,散发着能污染一切的怨毒。
那不是声音,而是一道道纯粹的意念洪流,跨越时空,直冲方闯的意识。
“信我者,背叛我!”
“吾之造物,噬我真身!”
“不公!不公!!”
每一道意念,都像一把淬毒的尖刀,试图扎进方闯的道体,污染他对于“守护”的理解。
“‘墟渊’里,都是被谋杀的道。”提灯老人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它们并非自然凋零,而是在盛年之时,被更强的存在强行扼杀,抽干了本源,只留下最纯粹的怨念。”
方闯的念头一沉:“谁干的?”
“【归响之墟】唯一的统治者,【道骸典狱长】。”老人的声音压得更低,仿佛连说出这个名字都是一种禁忌。
“典狱长以这些古神之道的怨念为食,不断壮大。而这具【守护】之骸,就是他设下的牢门,镇压着整个‘墟渊’,防止怨念泄露。”
“一旦它被你‘归乡’,‘墟渊’暴动,典狱长会被惊醒。你……会成为他菜单上最新的珍馐。”
老人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提着灯,等待方闯的选择。
离开,是唯一的生路。
方闯沉默了。
他看着那具巨大的守护之骸,它用死亡换来的,不是安息,而是成为了一座囚笼的门板。它的执念,并非警告外人,而是在对自己被扭曲的宿命,发出最后的,不甘的抗议。
他的道,【万象归乡】,要让万象皆有归处。
那么,一座建立在同袍尸骨上的囚笼,又该归于何处?
“一个吃尸体,一个收尸……这么看,我的业务比他正规多了。”方闯的念头在意识里自嘲了一句。
他转过身,重新面向提灯老人。
“守护者,不该在死后还当门卫。”
他的意念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决意。
“这个道理,我的道不允许我装作看不见。”
提灯老人手中的灯火,剧烈地摇曳了一下,几乎要熄灭。
“你会死的。”
“或许吧。”
方闯的意识不再有任何迟疑,他越过提灯老人,伸出手,轻轻按在了那冰冷的,布满裂痕的巨盾之上。
“但在此之前,我要为他举行一场,迟到了太久的葬礼。”
接触的瞬间!
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的意志,不带任何能量,只有最纯粹的执念,轰然冲入方闯的意识!
那意志只有一个字。
“守。”
紧接着,仿佛是回应他的触碰,他脚下那片被封印的“墟渊”,猛然一震!
整个【归响之墟】的底层结构,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亿万道被谋杀的怨念,彻底沸腾!
一道冰冷、贪婪、沉睡了无数纪元的恐怖意志,在墟渊的最深处,缓缓睁开了眼睛。
它被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