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 很注意
中间病床空着没人，安成岳在最里边靠窗的病床，朱兰慧正在照顾他吃午饭。
听见动静，两人一起扭头，本不太在意，却看见是安皎，瞬间面露惊愕。
安皎柔软的眉眼随极了安成岳。
从事了二十年消防工作的中年男人没被水火蚀去生来的温润，五官始终端朗，眉骨平缓，眼睛深邃，透着股教书先生般的儒雅和气，与常年支教气质温婉的朱兰慧仿佛天造地设。
只是和安皎记忆中的父亲相比，消瘦太多，病容的憔悴无法忽视。
安皎缓步走到病床近处，先乖巧唤了一声朱阿姨，而后定定看向父亲，她喉咙滚了滚，最熟稔最亲昵的称唤却半晌才吐出口：“爸爸。”
安成岳缓过神，绷紧面容，那种在火场淬炼出的锋锐便从温吞的眉眼里溢出来，声音还带着烟雾侵略后的哑，语气严肃，“你怎么回来了？”
朱兰慧微微一愣，连忙抬手轻轻拍了下安成岳肩膀，眼神无奈，“说什么呢，孩子回来当然是专门看你的。”
她说完便看向安皎，温柔而亲和，“是放寒假了吗？一个人回来的？吃午饭了吗？”
安皎点头又摇头，抿着唇站得拘谨，像干了坏事被罚站的小学生。
安成岳看女儿这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沉着脸许久，终究是舒展开表情，“自己出去吃饭，吃完早点买票走，我这儿不需要你。”
朱兰慧忍不住又打了下安成岳的肩膀，这次用了点力，没好气道：“就你能耐，女儿刚回来就赶走，你不需要我还需要呢，天天在这儿伺候你，我和小况不累吗。!鸿+特′小*说?网^ ?更￠新?最+快/”
安成岳动了动嘴，哑口无言，知道朱兰慧是故意这样说，当然不是抱怨的意思，但他现在这样，不能自理，确实是个天大的麻烦。
…
相差不到两岁，天差地别的两个少年，在长椅上疏离地各坐一边，一个字没聊，静得分割出两个世界。
宿凉靠近窗，坐姿慵懒，闲闲看着外面明亮的午阳，耐心十足的等待模样，仿佛无论多久不过如此，本就柔和的眉眼被亮色晕染得更加温眷，眸底闪着浅淡光影，晃散这个季节飘荡空中的冷意。
估摸了下时间，他拿出手机点开导航，搜索附近有什么餐饮店，大致浏览完，不满意地蹙了蹙眉，转而寻找面包店甜品店。
沈川的消息突然弹出来，他指尖一动，点进聊天界面。
【宿哥！完了！我忘记跟你说了！我才睡醒啊！我这个蠢货居然没第一时间告诉你！妹妹回南城了！怎么办！这时候估计都下飞机了！】
宿凉一眼扫完内容，轻悄打字回复：【嗯，下飞机了。】
沈川立马发了个哭唧唧表情图。
宿凉扯了下嘴角，什么都没说，首接发了个即时定位过去。
沈川：【？】
宿凉：【嗯。】
沈川：【嗯？什么情况？】
宿凉：【我们一起下的飞机。】
沈川：【？？？】
沈川：【牛逼！】
宿凉垂眸盯着手机，若有所思，指尖在屏幕上摩挲了几下，最终切回导航地图，继续寻找店铺。+w,e′i`q,u?x,s¨._n￠e?t+
挑了几个不错的，又仔细看了会评价。
他确定目标的时候，听见病房门被打开的声响，偏头望过去，先走出来的是一个盘发女人。
安皎跟在后面，脸上没什么特殊表情，看着很平静，眼睛也没红，说明没哭过。
他却没有松口气，反而有点提心吊胆。
憋在心里才是最糟糕的，会闷坏。
朱兰慧没料到外面除了儿子还有个陌生少年，尤其是气质格外不凡，她教书十五年，见过不少孩子，自有一番辨识的目力，这种由内而外的矜贵，举手投足间的从容，绝不是普通家庭能养出来的。
当然，她什么情窦初开的校园故事没见识过，也看出来，少年落到女儿身上的特别眼神，关心至极，瞬间知道两个人关系非比寻常。
朱兰慧将惊讶又疑惑的视线挪到安皎身上。
安皎眨了眨眼，主动介绍：“朱姨，他是我朋友，陪我回来的。”
朱兰慧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笑容满面，“那你们都没吃饭吧？快去找个地方填饱肚子，我跟小况吃过了，你爸爸也要午休，不用人守着。”
安皎点点头，“好。”
宿凉礼貌颔首，走到安皎身边，和她一起离开。
朱兰慧瞧着两个孩子背影，越看越想笑，感慨道：“皎皎这眼光，真好啊，挑的不错。”
她扭头看自家儿子，“小况，你觉得这个姐夫怎么样？”
江况面无表情，一声没吭。
八字没一撇的事，就姐夫上了。
无聊。
…
医院外行人步履匆匆，大道宽阔，车流不息。
两个人停在马路边等红绿灯，安皎有些奇怪，“你要去哪儿？”
她本来在发愁，对这里不熟悉，上一次过来还是初一，时隔这么久，根本不知道能去哪里吃饭比较好，结果宿凉明显是有确切方向。
宿凉温声，“对面有个面包店。”
安皎下意识望了望，“你怎么知道？”
不可能是江况告诉他的。
她合理怀疑，他俩在外面一个字没说。
绿灯亮起，宿凉自然牵起安皎的手踏上斑马线，懒懒解释：“导航告诉我的。”
安皎看一眼两个人相握的手，做贼心虚地注意西周，找找有没有熟人。
除了朱兰慧和江况，应该是不会有其他人认识她的，又不是在南城。
这么一想，她稍微放下心来。
不，不对。
安皎皱起眉头，把手抽出来。
宿凉疑惑地嗯一声，低头看她，见她瞪着自己。
她很严肃，“你能不能，注意一下。”
他一脸无辜，“我很注意了。”
安皎大步往前走。
真没看出来。
宿凉轻松跟紧，毫不心虚地笑了笑。
面包店内，暖融融的甜香随着空调热风浮动，靠窗的几张木桌铺着同色系桌布，窗玻璃因为内外温差蒙起了浅浅白雾，在店内看室外，街道一片朦胧，像泡在云端。
安皎立在玻璃柜台前，被造型缤纷的漂亮面包晃花眼。
选择困难半天，她让宿凉做决定。
宿凉便定了紫薯芋泥和红酒蔓越莓的软欧，还有两个榛子黑巧可颂。
注意到还有饮品，安皎抬手指了指，心动地说：“我想喝那个。”
宿凉顺着她看，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含笑提醒：“酸奶是冰的，明天二月一号，确定要喝？”
安皎犹豫地在悬崖边试探，“不行吗？”
宿凉挑眉不语。
安皎瞅他，“还有两天。”
宿凉纠正：“最少一天半。”
安皎不甘心，“我今天过生日。”
宿凉扬起语调，“过生日就能为所欲为了？”
“……”
安皎心虚，不说话了。
静了好几秒，宿凉轻笑，“行。”
他看向服务员，“麻烦拿份小杯酸奶，大杯温水。”
安皎看着宿凉接过酸奶和温水，把酸奶杯泡进温水里，水波荡漾，他意有所指，缓慢道：“做好准备。”
“什么？”
宿凉弯唇，语气散漫携着期待，“离我生日，还有不到七个月。”
“……”
安皎觉得必须做个争取，不然后患无穷，故作严肃道：“我没说可以为所欲为。”
宿凉点头，“你也没说不可以。”
她一哽，亡羊补牢，“那我现在说不可以。”
宿凉眸光轻撩，模样温和，吐出的两个字却绝情，“晚了。”
安皎看了看他盛着碎光的桃花眼，再看他手里被温水泡着的酸奶，心情莫名地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