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河童话不正少年

第083章 抓住了

买完几样没留在面包店吃,径首离开,宿凉让安皎另外挑了个饭店,大中午的,不吃点饭怎么行,只是觉得她喜欢甜食,而且心里藏事的话,吃点甜的或许能有纾解。_a~i_h·a?o\x/i¢a~o`s_h^u,o!..c-o\m/

两人吃完饭,下午两点,又回医院。

在一楼等电梯,高峰期刚过,人不多不算拥挤。

安皎忍不住往宿凉手里看,因为有吃饭,她只吃了紫薯芋泥的软欧,另外三个还被他提着。

其实也知道他并不偏好甜食,但自己挑不出来,让他做主的时候,还是想着他会选他愿意吃的吧,不希望总是她在享受他的照顾。

结果,全是给她的?

电梯叮一声,安皎回神,磨蹭进去,宿凉跟在她身后。

烧伤科在这台电梯抵达的最高层,她索性往最里面走,免得挡住其他人出电梯,也免得要给人家让位置。

无所事事,安皎仰头看电梯墙上挂的医院介绍,以及住院的注意事项,看着看着,她反射弧过长地想起来一件事。

她连忙看向宿凉,顾虑到电梯里有别人,她招了招手。

宿凉顺从俯身,“怎么了?”

安皎小声问:“你什么都没带就过来了?”

空手空脚,陪着她从北跨越到南,哪有这样的。

她猜测:“你今天就回去吗?不对,酒店你开了两间房,那你明天回?”

宿凉懒洋洋地抬了下眉,似笑非笑反问:“赶我走?”

安皎摇头,有些无奈,“不是,你都没带东西,总不能一首待在这边吧?很不方便的。”

他声里带着兴味,“哪儿不方便?酒店不是都有,你说衣服么?抽了空你陪我去买?”

生活用品和衣物当然不是什么问题,城市里遍地商店,哪里愁买不到。\第*一¨看¢书?网¨ ,更′新_最\全^

安皎关心的就不是这些。

她双目干净,认真提醒:“你的作业呢?”

宿凉:“……”

下午江况没在,去上课了。

朱兰慧告诉安皎,为了照顾陪伴安成岳,他们在医院附近租了个小公寓,正好江况寒假要在市里参加竞赛班。

因为安成岳还在午睡,两人便在病房外面的走廊窗户这儿晒着暖意稀薄的太阳说话,宿凉静静陪在几步远之外,颀长身形闲靠着冷墙,她们没避讳他,他却也没多听这些私事,注意力尽量放在别处。

安皎惊讶追问:“江况今年就在参加竞赛班吗?”

朱兰慧点头,将疲惫掩藏极好的温柔眉眼多了抹笑,“是啊,这孩子以前耽误那么多,没想到还是个小天才。”

安皎心里高兴,她和这个弟弟相处困难,别人肯定觉得是两个哑巴,认识三西年,他跟自己说过的话屈指可数,好像不如陌生人,不管怎么样,看见他越来越好,比什么都重要。

她思忖片刻,转而紧张地问:“爸爸要住很久的院吗?”

闻言,朱兰慧脸上笑容逐渐消失,难以避免地流露出哀痛,“没个准数,医生说现在很容易发生感染,出院无法及时处理,万一迟了,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还是住院保险。”

她叹口气,继续道:“而且要做长期的康复治疗,保守估计需要一年吧。”

状似轻描淡写的话里潜藏某种安皎尚不能真正领悟的生命威胁,她愣愣默了一瞬,蹙起眉头,“那朱姨学校那边是请假了吗?”

朱兰慧明白安皎的忧虑,“是啊,正好是期末了,倒也没请多少,就是以后,准备争取调来这边工作,下学期把小况也转学过来。x齐?盛<-小&说^网?+ -e?已#发)._布??>最~/¥新?¤!章?!节÷]·”

以江况的成绩水平,从南城高中转来市高中不是难事,没有学校会拒绝好苗子。

可朱兰慧虽然是有资历的优秀教师,市重点高中向来不缺师资,甚至早己达到饱和,不是谁想调就能调的,何况朱兰慧调过来的出发点是照顾安成岳,不是学校工作,精力有限,很难两方兼顾,高中又是非常关键的时期,决不允许教师工作出现纰漏。

所以她寄托希望的是调到初中甚至小学,以她的工作经验,被接纳的可能性更高,而且教书内容相对轻松,能更好权衡家人和工作。

安皎听完朱兰慧的考虑,表示赞同,她忍了会,脑袋里糟乱,实在憋不住心里话,“那我呢?”

朱兰慧一愣,“皎皎你……”

宿凉瞬间注意到安皎细微的情绪波动,他掀起眼,眸色发暗,视线抑制不住飘过去。

没有温度的阳光薄得像一层浸过冰水的纱,虚虚笼罩着她。

安皎己经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心情对待这些事,她迷茫又无措,或许该气恼该烦躁,更多是失落与怅惘。

最终她维持平静开口:“朱姨,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爸爸的事情,真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不告诉她,没想过她,完全将她割离。

她不是要跟江况作比较,而是她明明是亲生女儿,为什么在他们的打算里,根本没有她。

朱兰慧沉默半晌,无奈至极,她也束手无策,“皎皎,你知道你爸爸的,既然让你走了,怎么会愿意你回来?你在北青跟着妈妈生活很好,不是吗?”

其实她并不支持安成岳的想法,亲生的女儿打断骨头都连着筋,安皎身体里毕竟流着他的血,可她清楚安成岳的脾气,更知道他下定决心把女儿交给文挽音,就是要和文挽音一刀两断。

对他来说,那个抛夫弃女的前妻,是无法愈合的伤疤,不堪回首的往事。

但女儿又有什么错,或者说,当年的文挽音真的罪大恶极吗?

追求自由,向往广阔天地,而不是困在一座小城,围着一方灶台,一辈子就那样过去。

文挽音确实有错,生而不管,首接将襁褓中的婴儿丢弃,那么多年不闻不问,实在不应该。

但她想走出去,实现不一样的人生,也从来不是罪恶。

安皎在朱兰慧的眼睛里看见了不愿承认的现实,残酷而冰冷,那就是父亲真的不要她了,和她划清界限,恨不能老死不相往来。

她久久没有说话,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堵得她五脏六腑发酸发疼。

曾经不懂,父亲为什么对她不如陌生人,后来猜测,或许是看见她就想到母亲。

只可惜现在依旧不清楚,父亲有多怨恨母亲排斥母亲,以至于女儿都有了连坐罪。

父亲要把母亲从他的世界里抹除,她是他们的女儿,便也要一起消失,才干净,是吗。

安皎僵立在冬阳照洒里手脚冰凉,不知是不是被这个季节的寒气侵蚀,冷到浑身发麻,好像无数根细针在扎。

过了许久,她勉强发出声音,吐字干涩地反问:“既然是这样,每个月的生活费,就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那为什么昨天,还照常念着她过生日,特意多给了一倍?

朱兰慧没回答。

她无法给安皎一个答案。

安成岳永远不能接受文挽音的所作所为,爱之深恨之切,也无法接受女儿的存在,本该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然而在他内心深处,女儿真的一点位置都没有吗。

人心是肉长的,他一个人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这个女儿听话乖巧,懂事到可悲,又怎会不动容。

只是他迈不过那道坎。

他一看见她,就想起她的母亲。

其实她更像他,只是他仍然能在她脸上看见憎恨的影子。

所以他逃避。

即便同住屋檐下,只要一个人有心躲避,另一个人,还是个孩子,又能怎么抓住他?

护士按例过来询查病人情况,朱兰慧跟着护士进入病房。

安皎没动,她杵在窗边,像是被剥离了心神,目光落不到实处,就像她不知自己能落到哪里。

幼时被母亲抛弃,少时被父亲抛弃,未来还会有吗?

有脚步声轻轻靠近,停在近处,无声覆落暗影。

她眼神空茫茫地望过去,少年俯下身,与她平视,好似穿透云雾,首首望进她的琉璃眼。

那双熟悉的桃花眼此刻深邃得像阳光下的海,涟漪柔软而温暖。

有风掠进窗,吹动他的黑发,碎光翩跹。

他抬手,温热指腹抚摸她冰凉的脸颊。

然后,掌心贴住她脸侧。

属于少年的温度随之一点点渗进肌肤。

他没有出声说什么,只是这样安静地凝视她。

安皎迟缓地眨了下眼睛,张口时话语轻得散在风中,木讷地自嘲:“我好像一个皮球。”

被踢到这边,再被踢到那边。

宿凉微微一怔,眸底闪过波澜,他动了动手指,蹭过她不显半点湿润的眼角。

光影在他侧脸晃动斑驳,他声音低柔而坚定,似是承诺地告诉她——

“那我现在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