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

幸运

闻清韶寻声望去,才发现不知何时湖边外围密密麻麻挤满了人,而再看周围却是一个人也没有了。

“怎么都过去了?”旁边的原熹自然也发现了,颇为疑惑。

两人对视一眼,起身朝湖边走。

还未走近,便听见有一侍女高喊:“各位娘子稍安勿躁,请容奴婢说两句话!”

周围讨论低语的声音渐渐小了。

“各位娘子远道而来,是我们国公府的荣幸。”侍女见此放下铜锣,施施然行了个礼,面上是客套却亲切的笑,“我家娘子说了,府上若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娘子们只管直言相告,我们必然会尽力满足。”

“今天是我们小主子的抓周宴,是个大喜日子,各位娘子特意拨冗而来,也该让你们沾沾喜气。”

“今天来的娘子多,郎君也多。”那侍女说着,露出一抹带着点揶揄味道的笑容,“娘子郎君们都很大方,几乎都给我们小郎君带了抓周礼。”

“我家娘子让执事先生清点了一下单子,发现礼物那是琳琅满目、样样俱全,但还是有不少重复的。”

“我们娘子说,特殊的日子要干点特殊的事,她要和各位郎君娘子玩个小游戏。”那位侍女遥遥一指,指向了湖对面,“娘子看见湖对面了嘛,今天来府上的郎君都在那边。”

闻清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宣国公府的内湖很大,外围种满了飘飘袅袅的柳树,假山真石也错落有致地点缀在花草树木之间。

定睛一看,确实可见许多影影绰绰的人影。

闻清韶下意识在那密密麻麻、细小如蚁的人群里寻找贺余生的身影。

奈何无果,这么远的距离,遮挡物又那么多,她只能勉强看见前方站了一个举着铜锣的小厮,应当是干着和这个侍女同样的活计。

“娘子再看湖中心,那有个凉亭。”侍女又伸手往一个方向指,但见一八角凉亭坐落于水光粼粼的湖面中央,飘荡的纱帘落下,叫人看不清里面有几个人影,“我家娘子和小主子现在就在那边坐着。”

“我们在凉亭的桌案上铺好了锦席,然后特意将娘子和郎君两边重复送的物件挑了出来,摆在了锦席上面,由我们小主子来抓。”

“抓到了哪个物件,便让送这个相同物件的郎君和娘子乘坐着这艘小船去那湖心亭。”她退让一步,方便众娘子观察她身后的小船,“我家娘子准备了礼物送给这次幸运的郎君和娘子,算是求个喜庆。”

游戏规则介绍到这,侍女歇了口气,然后从袖中掏出一红折子:“

原熹有些无语地对闻清韶小声嘀咕:“什么游戏,明明就是相亲宴。”

“这些候选名单里的郎君和娘子估计已经私底下相看过了,这是借着这个机会互相表明心意呢。”

“这抓周礼说不定就是她们的信物,估计做了两手准备呀。”

“难怪清和县主会来这。”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她正感慨着呢,下一刻就听见那侍女报到了清和县主的名字:“清河县主,镶金兽纹象牙笔筒一个……丞相之女萧六娘,上好龙香剂一块……户部尚书之女林三娘,金丝楠木小算盘一个……”

“看来她是被人看上了,也不知道是哪家郎君这般眼瞎。”原熹习惯性地挖苦一句。

“她要是嫁不出去了,你又该不高兴了。”闻清韶没有附和,反倒笑了。

“那倒也是。”原熹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清河县主好歹也是半个皇家的人,还颇得圣人喜欢,要是被哪个郎君嫌弃了,那真就是不把皇家放在眼里了。

两人又笑着扯了些旁的话,闻清韶却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敦亲王府闻娘子,精巧燕几图一份……将军府邵娘子,沉木剑一把……”

原熹听见她名字时也颇为讶异,后面又听了几个已婚娘子的名字,脑子立刻转过弯来:“这是拿你们这些已婚娘子当挡箭牌呢。”

闻清韶点头,没太放在心上:“嗯,就是凑数的,反正这种事跟我应该没什么太大关系。”

“有些人还是有些自知之明。”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嚣张耳熟的女声,“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见 ,只是随便喊来凑数的。”

这么尖酸刻薄的语气,闻清韶不用回头就知道来的人又是清和县主。

清和县主还在那继续说着,表情扬扬自得:“要不是你使了不知道什么手段让官家给你赐了婚,要不然就你这样怕是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她说着,又幸灾乐祸地笑了一下:“说起来你的夫君倒是和你挺般配,人家娘子以柔弱为美,而你一身蛮力,人家郎君虽然文弱,但也不像他一样一步三喘、风一吹就倒了、比娘子还娇弱。”

“你俩真的是一个比一个异类,恐怕世界上不会有你们这么般配的人了。”

闻清韶面色微冷,但没来得及说什么,原熹就在一旁反唇相讥:“清和县主要不是说话,我还以为你哑巴了呢 。”

“清韶和贺二郎的婚事乃是官家亲赐,那叫天作之合,轮得着你在这置喙挑刺。”原熹装模作样地说,“啊——我想起来了,若我没记错的话,清和县主天天跟在我二哥屁股后面跑,囔囔着长大以后要嫁给他当太子妃。”

“我可听说了,二哥他今天也来了国公府。”原熹在她心口上又插了一刀,“就是不知道你等会儿去湖上见的是谁,我看可不是二哥吧?”

清河县主没有想到她会用这招,她确实一直有这个想法。

但她已经被圣人敲打了很多遍,这次的婚事便是圣人强行安排的,只是到底是看着她长大的还顾念着点情分,还允许她挑一挑,若是她再执迷不悟恐怕就是真要盲嫁了。

她自然不敢再造次。

“这恐怕就不用六公主操心了吧。”她想着,烦躁感油然而生,面上皮笑肉不笑的说,“不管我今日见的是谁,也比你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强。”

“这种事情是在精不在多、求好不求快。”原熹毫不示弱,“清和县主好歹长我一岁有余,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年龄是每个女人最在意的事。

清河县主几番被戳到痛处,原先得意的笑已经消失了。

见说不过原熹,她又把矛头指向了一直冷眼旁观置身事外的闻清韶,顿时忘了之前碰的一鼻子灰:“确实在精。”

“说起来我们闻娘子还真是可怜,亲爹出事了,还嫁给了一个什么不扛事的病秧子,也只能靠着敦亲王府的名头才敢出门。”

“清河县主出门前怕是吃了太多东西吧。”闻清韶无奈地笑着,嗓音清透又带着点关心劝导,“还是别在这跟我们聊天了,快去消消食吧,不然等国公爷家的筵席摆上,你怕是吃都不用吃了。”

“闻娘子什么时候也操心起我的事了。”清和县主当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笑容变冷,“我可不是原熹,可不会事事顺着你。”

“这样啊?”闻清韶故作惊讶地捂住了嘴,“我还以为清和县主想屈尊和我交个朋友呢,不然为何这么关心我的婚后生活?”

“话说回来,先前和你一起的那两个娘子知不知道这件事,毕竟按清河县主你自己先前的说法,朋友多了一个就必然要少一个。”

“只是不知道——”她说着,眼底浮起像模像样的好奇之色,“这次更新换代,换掉的是她们当中的哪一个呢?”

“清和县主,需不需要我陪你去问问她们?”

清河县主面上连冷笑都消失了,额头一跳一跳的:“闻娘子不用在这跟我嘴硬,这可不算什么本事。”

“我倒要看看你这对天作之合的落难夫妻到底能混成什么样,到底够不够得上你们今日逞的口舌。”

“那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着。”原熹撇了撇嘴,不屑地说,“反正肯定过得比你好,倒是对不起你今天操的这份心。”

闻清韶没说话,目光淡淡地看着清和县主,周身的气度颇似正经起来的原熹。

清和县主被噎了一下,没再继续放狠话,很恨地领着身边的丫鬟拂袖离开。

原熹冲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转身对闻清韶说:“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天天那么多事,不找人麻烦就跟活不下去一样。”

“别气了。”闻清韶好笑地安慰她,明明被挖苦的是自己,她倒是更生气,明明之前她也很嫌弃贺余生,动不动就威胁他。

“我不气。”原熹深吸了口气,“清韶,你也别气,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嗯嗯。”闻清韶点头,示意她看回岸边,“我们继续看热闹。”

说起看热闹,原熹的神情这才好看了点。

被清河县主这么一打岔,那位侍女手上的名单已经念得末尾了。

念完最后一个娘子的名字,那位侍女又用力敲了一下铜锣。

与此同时,湖对面、也就是郎君的那一岸上也传来了一道震耳欲聋的敲锣声。

静侯了一会儿,湖心亭上划出两艘小船,一艘朝这边来,一艘朝对面去。

侍女接过船上下人递来的纸条,徐徐展开,未语先笑:“这次的幸运娘子共有三位,看来我们的小主子很是贪心呢,选了三个物品。”

“好,现在请各位娘子听奴婢念一下这三位幸运娘子的名字。”

“第一位,清和县主。”

闻清韶远远就能看见清河县主脸上得意的笑,还有身边娘子的羡慕恭维声。

“第二位,户部尚书林三娘。”

她再次顺着喧哗的起哄声看了过去,是一个笑得有些腼腆的娘子。

闻清韶目光微闪,正垂头思考间,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第三位,敦亲王府闻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