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影子
江天雄走了。
荒废旧码头上只剩陈然和风吹雪。
陈然摘
风吹雪上前抱过匣子,就跟着陈然往回走去。
陈然和风吹雪沿着岸边一前一后的走着,脚步不快,踩在湿润的沙石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在东瀛待多久了?”陈然头也不回。
风吹雪回道:“两个月。”
陈然想了想,所待时间尚短,那还好,“在东瀛两月,有何见闻?”
风吹雪抱着沉重的乌木匣子,跟在陈然后面半步之遥。晚风吹拂着她火红的头发,苍白的小脸在月色下更显清冷。
“两个月……”她的声音没有孩童的稚嫩,只有漠然,“见闻不多。杀人,训练,等命令。”
陈然脚步未停,对这个答案似乎并不意外。“除了杀人训练呢?东瀛的风物,人情,可有什么不同?”
风吹雪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检索记忆。她看着脚下湿润的沙石被两人的脚步踩出浅浅的印痕。“樱花开了很多。海很蓝,风里有咸味。人说话声音很急,鞠躬很多,规矩很严。”她顿了顿,补充道,“比天意城更严。”
说罢,风吹雪又像想起了什么,她望着月色,“漫天飞舞的樱花就如同血一般的鲜红。”
这句比喻让陈然的嘴角不禁抽了一下,“看来你融入得很快。”
“是。”风吹雪简单地回答,“师父……‘侍’教导过,影子要像水,流到哪里,就是哪里的形状。”
“……”陈然摇了摇头。
风吹雪见此,不明所以,眼中多出了一些疑惑。
陈然也没有解释,只忽然问:“你对我这个‘新城主’有何想法?”
风吹雪声音依然冷漠,“我只知现在我是你的影子,只用听命于你。”
陈然叹气,“若我是坏人呢?你也什么也听我的?”
“世间本没有绝对的好人,只是罪恶的程度不同而已。”
陈然闻言,哈哈大笑,不再言语,只是脚步加快了许多。风吹雪奇怪的看了陈然一眼,也加快了速度。
回到城中,刚来到西城校场门口,正好和小满与殷澄带队的锦衣卫撞在一起。
殷澄他们押着一名老者,老者一路都在对小满破口大骂。
“小满你这个长乐帮的叛徒!老夫将你养大,培养成人,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
老者正是长乐帮的真正掌舵人,贝海石。他神色狼狈,须发凌乱,但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小满,燃烧着被背叛的怒火。
小满低着头,紧抿嘴唇。
殷澄看见陈然,立刻抱拳行礼,声音沉稳:“大人。”他身后的锦衣卫也立马抱拳行礼。
贝海石看到陈然,骂声稍顿,随即更加大声地朝陈然吼道:“我贝海石行得正坐得直,长乐帮在城中安分守己,你凭什么拿我?就因为这条忘恩负义的狗在你面前摇尾乞怜?!”
小满打了一个颤,头埋得更低了。
陈然上前一脚踹在贝海石的肚子上,“我的人也是你能骂的?”
贝海石闷哼一声,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蜷缩下去,脸色瞬间由愤怒的赤红转为痛苦的煞白。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涎水和血沫顺着嘴角淌下,沾湿了凌乱的胡须,狼狈不堪。
风吹雪此时上前问道:“城主,需要我杀了他么?”
陈然摇头,“我手下人才济济,又何需你一个小鬼帮我杀人?等回了京城,你就给我滚去习字读书。”
风吹雪眼中闪过一道光亮,但很快就如恢复如常,她静静退后半步,重新隐入陈然的侧后方阴影里。
陈然蹲在贝海石身前,“人是你们送给我的,既然送了我,又何谈背叛?”
贝海石怔了一怔,看着面前人恍然道:“你是陈然?!”
“正是在下。”陈然目光冷淡,就像看着一个死人,“你长乐帮在三品大员府邸安插探子,又勾结信王谋反造次,数罪在历,还敢说你长乐帮安分守己?”
“你…你想怎样?”贝海石的语气彻底变了,只剩下恐惧和求生的本能,再不见半分嚣张。
“我想怎样?”陈然嘴角轻扬,“这样,我先问你一个问题,若你答得好,我再酌情考虑。”
说罢,不待贝海石反应,陈然就问出了他的问题,“前段时间,我锦衣卫总旗来洛阳杀的,是石中玉还是石破天?”
“石破天是谁?”
贝海石满脸愕然,不似作假。
陈然看了一眼心中便有了数,和长乐帮帮主长得相像的石破天他们还没找到,那么死在卢剑星手中的那位确是他们的帮主石中玉。
感情卢剑星还是立了功的。
陈然笑了笑,就站起了身,“押下去吧。”
“是。”
殷澄立刻指挥手下锦衣卫将蜷缩在地、痛苦呻吟的贝海石粗暴地架起,随即便带了下去。
殷澄他们离开后,小满还站在原地低着头,眼泪滴答滴答的落。
“委屈了?”陈然递过一张手帕。
小满下意识地想摇头,却又僵住。
陈然强横的拉起小满的手,把手帕放在她手掌上,“人生的路自己选择,这一次,你没选错。”
小满攥紧了手中柔软的手帕,那素白的布料很快被泪水浸湿了一小块。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更紧地咬住了下唇,将那声哽咽死死压了回去。
“去吧,带着我这位新收的小鬼回去休息。”陈然说着就退了一步,揉了揉风吹雪那头红发。
风吹雪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火红的发梢在夜风中微微拂动,苍白的小脸转向陈然,那双惯常漠然的眸子里,罕见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迷茫。
“休息?”风吹雪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像在确认一个陌生词汇的含义。
陈然刚揉完她头发的手还悬在半空,闻言挑了挑眉,似乎觉得有趣:“怎么,东瀛的影子,不需要睡觉?”
风吹雪点点头,“需要。”
这时小满吸了吸鼻子,对着陈然作了一揖,就依命带着风吹雪往校场内走去。
而陈然却是没有回校场,他转身又往城内而去,他打算找家酒肆好好喝一顿。
因为只要一想起武林正道是因移花宫而集结,陈然就感头痛。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